琴音繚繚

琴音繚繚

接下來的兩天,林雨寒也是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靜,不用去考慮門派之事,不用去考慮江湖之事,只需要靜靜修養,恢復自己的氣力,閒暇之時,他還會翻越一些書籍來看看,日子倒也是過得非常悠閒。

而葉夢馨自從那一日離去之後,也再沒有來過,反倒是葉英來看望過一次,除了噓寒問暖之外,葉英也把如今的南疆的格局盡數告訴了林雨寒。

自從烏蒙貴被林雨寒擊敗之後,因其手中殺戮太多,罪孽深重,各派掌門原本想將其在自貢城外處死,讓各派弟子唾棄其三日,曝屍荒野,最後卻在其女兒的拼死相求之下,繞了烏蒙貴一命,讓其在這黑龍沼外黑龍峰之上,爲葬生在此的各派弟子之魂祭奠餘生。

烏蒙貴這裡尚且如此,那南詔王所在之地更是不知道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據門派弟子回稟言,南詔皇宮所在之地的蒼山洱海被大量浩氣盟以及惡人谷的勢力進攻,近十萬大軍在大理山城遭到天策率領的數萬精兵的伏擊,在雙方勢力的夾擊下,幾乎全軍覆沒,其南詔皇宮更是被王遺風以及謝淵帶人攻入,南詔王負隅頑抗半日之後,不知被誰一劍釘死在王座之上,這一代梟雄就此隕落。

而那斬殺南詔王的劍器乃玉柄寒鋒,正是李唐皇室子弟所佩戴的劍器,不過卻不知究竟是誰可以越過皇宮內重重護手的阻攔,直指南詔王,這點各派掌門也是私下揣測過,最後也沒有得出什麼結論,不過不管怎麼說,此番南疆之亂,也就此安定了下來。

各派弟子的傷亡也是不小,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至少接下來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整個江湖都不會再掀起什麼風浪了。

林雨寒在聽完這些事情之後,雖然心中鬆了一口大氣的同時,卻又在擔憂另一件事情了,“南疆之亂,偏居一隅之地的動亂,便有如此浩劫,那若真正的蒼生之劫來臨之時,又會是怎樣一副景象?到那時,或許不僅僅是江湖風雨飄搖,整個天下,也難有安寧之處!”

不管怎麼說,於林雨寒而言,即便是真的天下大亂,他也要護得他們藏劍山莊乘風破浪,披荊斬棘,如此方纔無愧葉英給予他的恩情。

休息了兩日的時間,林雨寒的身體也是完全恢復如初,這兩日中,他所看的書籍大多爲西域民風,大漠奇景以及那明教有關的書籍,因爲接下來,他便要藉着這短暫的安寧,前往大漠,爲葉霜序取得那三生樹之花,了卻他心中一件大事!

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籍,林雨寒看了看窗外,竟是少有的細雨天,來到南疆數月有餘,所見的天氣不是豔陽高照,酷暑難耐,便是狂風暴雨,黑雲蔽日,從未見過今日這邊細雨連綿,這般突如其來的靜謐與柔和,倒是讓他仿若回到了揚州城,因爲那裡的雨,如同那裡的人兒一樣,溫柔似水。

輕輕起身,將手中的書籍放回書架之上,他在這本關於大漠的書籍上,看見了不少新鮮的墨痕,字跡娟秀,筆鋒卻又凜冽如寒泉,自是葉夢馨的所作,顯然葉夢馨也是同樣開始爲他們接下來的大漠之行做準備。

聽着細雨滴落在房頂瓦片上的沙沙聲,林雨寒心中難得生出一絲文人雅士那般的閒情逸致,推開房門,也不帶傘,便徑直走入雨中,任憑細雨撲面而來,也算是爲他沖洗這幾日久居屋內的沉悶。

林雨寒其實本想去叫上葉夢馨一同去自貢城內看看,但是卻又忽然間想到了幾日前葉夢馨轉身離去的身影,便終歸是放下了這個念想,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一些轉變之後,便會有着迥然不同的結果。

他不想讓葉夢馨爲難,與其到了無法割捨的地步再去決斷,倒不如早一點放下,想到這裡,林雨寒便悄然間走出了他們藏劍山莊所在的莊園,其實偶爾享受一下孤獨的安靜,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只不過林雨寒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離去之時,恰逢葉夢馨路過門前,同樣看見了林雨寒的身影,卻沒有叫住他,而是靜立在雨中,直到林雨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時,她才轉身走向了屋內,與林雨寒離去的方向,恰好相反……

走在自貢城的街道之上,不少的房屋還有着之前大戰所留下的瘡痍,儘管過去了如此之久,卻沒有消散,縱然人心可以重回安定,但是房屋卻永遠有了傷痕,就彷彿那些逝去的人一般,再也無法歸來。

一路上也有不少各派弟子匆匆而過,林雨寒也沒有去在意,只是不知不覺間,卻是來到了那個與王遺風謝淵相逢的酒樓,也不知是不是運氣使然,這酒樓在那戰火之下竟然完好無損,此刻樓主各派弟子也是衆多,儼然一副繁忙的景象。

林雨寒着樓內繁忙之景,似乎並沒有什麼空位,再加之他本就不喜喝酒,便沒有打算進去,卻又在轉身離去之時,耳邊有熟悉的琴聲穿透雨簾,聲聲入耳。

頓時林雨寒心中微微一驚,卻是想到了一個故人,一位深情的故人。

轉身踏入酒樓之內,遁尋琴聲,林雨寒在酒樓最高的樓層內,看見了那一席熟悉絕美的霓裳,正是那昔日揚州城外有過交集的雪夢堂!

想當初若非是她出手相救,他與葉霜序也未必能夠逃出那一刀流的追殺,如今故人相逢,林雨寒心中卻是感慨頗多,那時的他身邊有葉霜序,而如今的他,卻是孤身一人了!

林雨寒緩緩上前,雪夢堂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麼,指間絃音一滯,微微擡頭,便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林雨寒,頓時那如蓮精緻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他鄉遇故知,一笑盡卿心。

林雨寒同樣回以一個笑容,儘管數年不見,雪夢堂的風華仍然不減當年,一顰一笑間,盡顯絕代佳人的風華,就連這酒樓之內,都有不少目光被其吸引而來。

林雨寒在感嘆雪夢堂的芳華之時,卻是看見在其旁,有着另一個俊美的男子端坐而立,男子墨發如瀑,一席青衣在身,說不出的俊朗不凡,似同這雨天都相容相成,坐在雪夢堂身旁,卻是無比般配,唯一有所遺憾的便是其雙目,雖然明亮,卻是無神,仿若傀儡一般。

略作思索,林雨寒心中便有答案,縱然陰陽相隔,也不能阻止我對你之情,縱然生死之別,也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思念,就算是逆天改命,我也絕不會丟下你一人!

雪夢堂的癡情,儘管過去如此多年,卻沒有絲毫變化,天地可以變,萬物可變,唯一不變的,便是人心。

“多年不見,雪姐姐風華不減當年,卻不知你是否尋到了方法完成心願呢?”林雨寒上前微微坐下,卻是輕輕開口問道。

“多年不見,昔日少年,如今卻是一方強者,倒也是讓人不得不感嘆歲月如梭,當年聽你之言,我帶着憐煙前來這南疆,尋找數月有餘,終是在五毒教內尋到類似之法,只不過如今的他,卻是再沒有了昔日的記憶,甚至沒有了神智……”,雪夢堂微微一嘆,目光看向一旁的司馬憐煙,卻是從未變過的柔情。

林雨寒微微一愣,雖然雪夢堂的話語簡短,但是林雨寒卻是可以感受出其爲了讓愛人復活,經歷了多少艱辛,南疆之地本就多險,更何況她還需要照顧一具屍首……

“不過,即便是如此,我也很開心了,能與他相伴,已經是上天賜予我最大的恩惠了,今日難得一見,以你如今的成就,我也沒有什麼相送,便以琴音一曲,作爲再見之禮吧!”雪夢堂看了看林雨寒,再次輕輕一笑,指尖微動,那戛然而止的琴音便再次繚繚而起。

林雨寒也不再說話,在一旁靜靜聽止,有此琴音,雖身在酒樓內,縱然身前亦無酒,到也同樣可以一醉,醉的不是酒,不是琴音,而是心……

他沒有雪夢堂這般執着,也沒有她這般勇氣,不過有一些東西,即便是沒有了性命,他也不願意丟下,有些抉擇雖難,但只要有心,他也未必不能選出那兩全之策,林雨寒忽然間看了一眼窗外,細雨連綿,將一絲莫名,悄然埋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