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的雕花二師兄的簫,三師兄的麪人四師兄的唸叨。
這乃是國子監書院後山中最爲人所熟知的四樣東西。但凡被其中之一粘上,便是夫子他老人家都得掉上一層皮。蕭銘燦燦的笑了笑,拱手推卻道:“我既然已經進了後山,就要抓緊時間修行,我這便去找五師兄商討劍法,二師兄,再見啊!”
蕭銘腳下生風,轉瞬的工夫便離了廳堂,落荒而逃。
二師兄搖了搖頭,拾起案几上的長簫嘆道:“我的簫倘真這般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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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秋別院,文風正在捧着一卷古籍研讀。
自打入秋以來,他閉關近百日,卻仍不能讀透這本《沙洲飛劍》,洋洋灑灑萬餘字的古籍便似被人施了符咒,水浸不溼,槍扎不透。
文風捻起一杆狼毫白,鋪開生宣紙沉思了片刻,隨手畫出了一些線條。這些線條越畫越密,越描越厚,及至最後便成了一團鬼畫符,亂作一糟。
唉!
文風只覺得頭痛欲裂,隨手將生宣掀起揉作一團丟入身後的紙簍裡,仰靠在藤椅上閉門歇息。
“五師兄,我能進來嗎?”蕭銘從二師兄那裡逃離後,便一路朝霞秋別院趕來。若是放在往日,少年早就奪門而入,但是進了後山以來,少年遇到的這些師兄師姐多是怪人,少年受的打擊多了也就明白了書院的規矩,儘量做事低調一些。
文風張開雙目,和聲道:“是小師弟啊,快快進來。”
蕭銘也不矯情,闊步邁入屋內,衝文風一抱拳:“五師兄,我聽二師兄說你近日一直在閉關修行,怎麼樣可參透天機?”
文風點了點案几上的那本《沙洲飛劍》,苦笑道:“我這些日子便在啃這本東西,奈何悟性太差,竟是參透不了分毫。”
蕭銘尋摸了一處胡凳坐下,客套道:“五師兄過謙了,您在咱們後山中可是劍學大家,若是連你都參不透這劍譜,還有誰能參透?”
文風搖了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講,劍師與劍譜有時靠的是緣分,我看不透它,只能證明我與它的緣分不到。”
蕭銘到霞秋別院不是和文風磨嘴皮子的,頓了頓拱手道:“實不相瞞,方纔二師兄喚我去便是叫我定下今後研習修行的方向,我思量了再三覺得耍劍最威風,便決定向您看齊。”
文風愣了片刻,顯然對蕭銘這個回答哭笑不得。
“你學劍便是爲了此?”
蕭銘聳了聳肩道:“如假包換。”
文風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櫺外素裹銀裝的院子,嘆道:“也罷,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雖然你是練刀出身,但這些外在的東西都是相通的。想必二師兄也對你說
過,練劍最重要的是劍道。真正領悟了劍道,便是手中握有一根梅花枝,也能削鐵如泥,遠勝利刃名劍。”
蕭銘點頭道:“二師兄確實是這麼說的,五師兄,你看看以我現在的資質,從什麼劍法開始學比較好?”
文風彈了個手弓將衣袖上的浮灰除去,淡淡道:“便從那本《沙洲飛劍》開始看吧。”
蕭銘聞言大驚:“五師兄,你不是說這本秘籍你參悟了近百日都不得聞奧義嗎,我纔剛剛研習劍法,那豈不是......”
文風將一本線裝古書丟給蕭銘,出言打斷道:“哪個告訴你初學者不能研習高深劍法的?修劍之人講究的是運轉氣機,並煉心神。你不是想學飛劍嗎,駕馭飛劍最重要的便是控制氣機。從即日起你每日清晨、傍晚去屋外吐納半個時辰,若能堅持下來,按照我給你的劍譜勤加練習,不出一月便可CAO控飛劍。”
蕭銘心中大喜,朝文風一拱手道:“多謝五師兄,只是不知這本書所講劍法我能不能領悟。”
文風真是被這個小師弟磨得沒了脾氣,嘆道:“這是我修劍十餘年來自己記下的心得體會,取名清風明月劍,都是一些最基本的招式功法,你若連這也看不懂,也不必研習劍道了。”
蕭銘聽及此,心下便有了底,笑道:“那我便先謝過五師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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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風那裡順了一本《沙洲飛劍》、一本《清風明月劍》,蕭銘便志得意滿的去了凜冬別館,
一進館少年便將橫刀捧到八師兄文海身前,說明了來意,請他幫忙融刀鑄劍。
文海本是佛門弟子,曾六次出家,六次還俗,被東都世人鄙夷。後來因爲精於打鐵被出外遊歷的夫子看重帶回了後山,從此便臥居於凜冬館,整日打鐵。
用蕭銘的話說,八師兄是行家中的翹楚,他只見到少年佩刀的刀身,便嘖嘖稱歎,直呼春秋名劍果然不俗,拍着胸脯給少年保證這柄刀便交給他了,半月之後,他便會給少年鑄造一把絕世名劍。
少年在薊州城時曾親眼見過元叔打鐵,此刻見文海於森寒冬日赤膊着上身,圍在鐵爐前鏘鏘打鐵,十分感動,便邀請八師兄來仲夏館吃晚飯。
文海也是個爽快人,聽聞小師弟要請自己吃飯,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
蕭銘請客,自然不會是什麼山珍海味,熊掌鹿茸。一回到別館,少年便把在牀鋪上熟睡的小書童拽了起來,叫他去埋鍋造飯。
小書童一聽蕭銘要人自己做一大鍋燴麪片,心疼的淌下了兩行眼淚,少爺,少爺的叫個不停。
蕭銘無奈,只得對小書童說這燴麪片是個技術活,這次八師兄吃過後,必定會跟其他師兄師姐
唸叨,到時自己再在別館中開家面鋪,準保叫好。
小書童聽到這才喜笑顏開,蹦蹦跳跳的去煮麪片兒了。
文海大半輩子青燈古佛,哪裡吃過這樣的美食,剛嚐了一口面片兒便驚爲神作,若不是小書童攔着,怕真要一人把整鍋面片兒吃光。
與文海一道行酒划拳,蕭銘從其口中套出了許多有用的訊息,酒足飯飽後,少年親自將文海送走。
殘羹冷炙髒盤子,自然由小書童去收拾。
送走了文海後,蕭銘拿出五師兄贈予的那本《清風明月劍》劍法,來到屋外練習吐納,一練便是半個時辰。
《清風明月劍》劍譜中記載的吐納方法和《崑崙吐納大法》中的路數大有不同,少年只覺呼吸吐納間,一股新的粱道在自己雪山氣海間駕成,自己能夠感受到的天地元氣也越來越多。
心滿意足的蕭銘捲起劍譜,走回屋內。
“阿兄,瑤池是什麼地方?”
青雀爲蕭銘沏了一壺香茗,思及起文海師兄剛纔提到的神秘去處,一時興起,遂柔聲問道。
蕭銘放下那本《清風明月劍》劍譜,良久答道:“活人墓。”
青雀到底還懵懂是少女,被蕭銘這回答嚇得不淺,下意識的往後一跳道:“阿兄又嚇人家!”
蕭銘見她面色慘白,險些將那唯一一套茶具打翻,苦笑道:“我哪裡在騙你,這是二師兄親自對我說的,裡面住的都是一些國子監的老怪物。這些老傢伙幾十年都不露一次面,躲在瑤池池底靠吸食尾魚蛙龜爲生。我說那地方是活人墓又有什麼錯。”
青雀挑了挑柳眉道:“國子監如此儒貴之地,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夫子他老人家就不管嗎?”
蕭銘聳了聳肩道:“這些老怪物當年都是和夫子比試落敗後被囚禁的,若是把他們放出去那還得了,倒不如囚禁在國子監一輩子。”
青雀還想再問什麼,不過正逢小書童阿木洗好了盤子跑了過來,便將口中的問題嚥了回去。
“少爺!”阿木只覺的自己被人忽視,挺着胸脯道:“你下次再帶那些師兄師姐來,一定要讓他們帶上銀錢,再這麼吃下去,咱們的麪缸米缸便要見底了。”
蕭銘坐在火爐旁搓着手,只應承道:“好,你說怎樣便怎樣。你們趕快和青雀去睡覺,明兒個還要早起做炊餅呢,你不是想看着少爺我餓肚子吧?”
小書童卻從中聽出了畫外音,忙道:“少爺,你要去哪兒?”
蕭銘苦笑道:“幫你把這次的燴麪片兒錢要回來啊,不然你小子還不鬧騰的我一晚上睡不好覺?”
小書童喜笑顏開,露出兩顆大門牙:“少爺最好了!老規矩,我先幫你暖好被窩,你快些回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