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呼,奧迪那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敲擊術施展起來可不是一般地耗費啊。他剛得新術,自然迫不及待地試練,誰知道才試驗了幾下,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連注意力也分散開來,這是力透支,奧迪那瑞自然曉得,忙不迭地坐下休息,回覆力。當然這是通俗的說法,用魔法界的術語叫做冥想。

奧迪那瑞從冥想狀態醒轉回來,並不急着再接再歷試練新學到的魔法,而是幹起來法師經常做的事——經驗小結。奧迪那瑞仔細回想,回憶起成果若干,崩斷金屬絲三四根,最細的棉線一條,其中施術於棉線所耗費的力極大,遠遠超過其他的總和力耗完的主因。

俗語說,剛不可久,柔不能守,至剛和至柔雖然各具長處,但是缺點也十分鮮明,若是針對而爲,倒是極易克之。想那金屬絲若是與棉線較力,實能以一當十,但若是由內部原因崩壞,反而不如棉線強韌了。不過以先前的試驗來看,敲擊術是耗費力的大戶,這是不爭的事實,材質複雜,所需要花消的力就呈幾何增加,若是要達到老頭所講的撬鎖階段,恐怕都需要大魔導士等級的力了,至於打開次元空間,就非得具有神祗的那般強大的靈魂不可。斯爾這傢伙光是聽到了美好的前景,卻根本沒有推算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完全受制於老頭的鼓惑之中。不過雖然老頭沒有說出來,但明眼人一看就應該猜得出這小把戲還有更具價值的用處,單單是無限制地損毀萬物的特已經是前途無量了。

奧迪那瑞一邊思索,一邊走出靜室,回到夥伴的身邊,一問才知道已經快接近半夜了。

“那你們還聚在這裡幹什麼,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惡戰呢。”

“你以爲我們喜歡這麼幹坐着?只不過斯爾打探消息,還沒有回來呢。”戈萊斯眼睛直盯着桌子,頭也沒有擡起,“奇怪了,爲什麼斯爾能成功,我就做不到呢,我不相信連個骯髒的盜賊都不如。”

“省省吧,斯爾再差,還會釋放幾個魔法,那都是需要力的。而且你想想,他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時,一方面需要解鎖解套,另一方面又要是否有人接近,那都是需要力高度集中的,他的力量超過你也不足爲奇,術業有專攻嘛。”奧迪那瑞勸慰道,“老頭呢?”

奧迪那瑞早發覺了大廳中缺席的人不止斯爾一個。

維洛妮斯在旁邊應答道:“一早就歇着去了。這老頭還真會做樣子,你不知道,剛纔老頭將月光綢破布交給招待人員時的模樣。‘請你們將這份戰利品交還給今天與我們勢均力敵的對手,並且轉告他們,我們爲今天的所爲深感歉意’。好傢伙,折辱了人家,還不忘了朝傷口上撒把鹽,那羣騎士非發瘋不可。不過這樣也不錯,正好方便斯爾行事。”

“那也不一定。”奧迪那瑞道。以斯爾喜歡張揚的根本不知道韜光養晦,讓他擔當黑暗中的舞者這種技術活,老實說,不得不叫人擔心啊。

彷彿是冥冥中的天意印證了奧迪那瑞的猜測,門外面突然翻滾進一個人影來。

“斯爾!”奧迪那瑞瞅了一眼就驚叫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斯爾渾身上下破破爛爛,一身外衫都快變成網兜了,再看裸露在外的肌膚,青一塊黑一塊的,就好象是剛從爐膛裡撈出來的炭頭,最最好笑的是他的頭髮,左邊一塊彷彿被鋒利的刀具齊刷刷砍過,整齊得好象是收割後的麥田,右邊則蓬鬆得鼓出一大團,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被做了一個爆破試驗。

斯爾撲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水,連喝帶嗆地灌到喉嚨裡去,這才緩過進來道:“這次真是險到了極點,差點就回不來了。”

盡職的女牧師不待招呼,主動上前施展治療術;戈萊斯則出門檢查是否有追蹤者;裡屋一陣嘈雜,老頭打着哈欠走了出來,連他也被驚醒了。

修瑞老頭對着斯爾上下掃視了一遍,笑道:“小賊,你現在是什麼造型呀,難道準備改行當小丑了麼。”

“你去死!!!都是你這個害人的餿主意,要不是我機靈果敢,就生生栽在那裡了,你知道我吃了多大的苦頭嗎!”斯爾大叫大嚷,一點也不象是身受重傷的樣子。

維洛妮斯不聲不響地停止了治療術,釋放神術時獨有的點點星芒一閃而滅。

奧迪那瑞走近道:“治療結束了?還是沒得救,乾脆放棄?”

維洛妮斯還是全身套在“鐵罐子音聽起來總有些沉悶:“這算是玩笑嗎?恰恰相反,根本不需要我救治,這小子健康着呢。”

“不會吧,你看他那種慘樣。”

“居然質疑我這個專業人士,戰神的司祭雖然更擅長在戰場上宣揚神祗的教義,不過展現神祗的慈悲也是司空見慣的,救治傷病我做得多了。”維洛妮斯對自己的診治信心十足,“這小子連輕微受傷都算不上,頂多刮傷了點油皮。”

“那麼這些燒灼的痕跡是?”

“火系魔法。不過對他根本不起作用。順便說一句,除了火系傷害灼燒爆裂的痕跡外,還有一些風系魔法的切割傷,應該是風刃,他頭上那怪異的髮型一半是這樣造成的,不過打在身上連切口都沒有,最多就是幾道白印,你猜猜是什麼原因?”

“龍血人體煉成的效果。”奧迪那瑞咬着牙,從齒間崩出幾個字來。這是他最最不想提及的話題,明明是人類的外型,身體內流淌的卻是魔獸的血液,自己會變成這樣的怪物嗎?

“看來也只有這個原因了,想不到丁點的龍血就這麼強效。”

“好了,我現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奧迪那瑞粗暴的結束了兩人之間的細語交談,頭一次展現了不符紳士的作風。他對於自己的存在報着巨大的疑慮,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算是一個人類?今後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立場生活下去?自打從地下世界迴歸以來,這些疑問一直纏繞糾結着他的心神。如果連生命的存在都模棱兩可,將來的道路還怎麼走下去?

也許奧迪那瑞能夠想辦法使自己淡忘這些疑慮,可是這些糾葛卻似屢除不止的雜草,雖然你可以割斷它,拔除它,甚至一把火將它燒得乾乾淨淨,將它從自己的視野內清除出去,可是它仍舊能夠在你目不企及的地方留下種子,然後在你幾乎將它忘卻的時候,猛然又出現在你面前,攪得你心煩意亂。

老頭和斯爾的商討已經接近尾聲,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坐地還錢,終於在一場毫釐必較的討價還價聲中,兩個人達成了協議。老頭以再教授一個魔法的代價取得了斯爾的諒解,作爲交換,斯爾則必須詳細的講述偵察到的對手的一舉一動。

“……跟蹤那個僕役一直達到了一個好象是服務中心的地方,然後這個僕役將綢布交於一個彷彿是官員的人,那個官員在登記後又喚來另一名僕役,傳送綢布……”

“說重點!勳爵收到‘禮物’後有什麼反應?”

頭,這就不得不稱讚你一聲,太毒了。那僕役走近房間裡才幾息的時間,裡面就發出一聲怒吼,這聲音真是大啊,我耳朵都嗡嗡地響。然後勳爵就出來了,把門摔得震山響,幸好我一直保持躲藏的狀態,沒給他發覺。不過處於躲藏的狀態時,走起路來真是慢啊,差點追不上,還好勳爵好象也是怒火衝昏了頭,走錯幾次路,我才勉強跟上。”

“少廢話,後來呢?”

“老頭子,你倒是一點也沒有猜錯,勳爵果然是知道我們下一場對手的底細,直接就衝到房間裡頭去了。而且好象雙方都認識,那一幫人根本就沒有質問勳爵的身份就開始了交談。”

“那你究竟偷聽到了什麼?”

“偷聽到了什麼!”斯爾突然神情悲嚴,“這正是悲劇的開始!我正準備靠近點,就好象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窺視着我,怎麼說呢就好象蒼原上的野兔被翱翔的獵鷹盯上的感覺……”

“遠視術!要不就是法師之眼。”

“緊跟着門裡面就衝出來幾隻惡犬,雖然它們看不到躲在裡的我,但是大概能嗅到我的氣味,盯着我躲藏的地方直叫喚……”

“魔犬。一級怪物召喚術。”

“接着天上就好象下雨一樣,落下來閃閃發亮的粉末,粘在身上癢癢的……”

“閃耀之粉。這個對於破除隱形效果很有用。”

“苦得還在後頭呢。我眼見着不妙,就要開溜,誰知道一眨眼的工夫,又被一道光線擊中,不過奇怪的是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就覺得身體上掛着幾十只鐵砣子,路都走不動了……”

“衰弱光線。強制降低力量,你沒有被自己的體重壓垮就算幸運的了。”

“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火球和風刃,太疼了,不過幸好這個時候身體好象擺脫了重縛,又可以動了,我這才能夠活着回來啊。”

“塑能系攻擊魔法,就是俗稱的元素魔法,對方的魔法轉換速度真不慢呀。”

不斷的插話令斯爾反感:“拜託,我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行不行!我又不是不懂。”

“可是事實上,你是不知道呀。”立刻有人揭短。

“這個,”斯爾一時語塞,上述大部分法術名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更不要說用處和派別了,於是他的聲音象泄了氣,慢慢低下來,“至少火球術和風刃術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好不容易纔得以生還,你們也不來關心關心我。”

其他人把他當空氣。

“預言系、召喚系、魅惑系、塑能系,對手擅長的魔法體系居然佔了已知魔法派別的一半之多,這個對手需要小心應付。”

“可是他使用的都是低階魔法,不需要這麼慎重吧。”

“人家那是手下留情,他與斯爾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不需要下死手。”

“就是,這樣纔可怕,只用低階魔法就逼出一個隱藏的盜賊,當然斯爾的水平有限也是原因。”

“不如這樣,基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現在斯爾的魔抗力已經很可觀了,塑能系低階魔法中,火系傷害可以忽略不計,風刃砍上去也最多擦掉層皮,就是衰弱光線這個魔法產生效果的時間也是轉眼即逝,不如就讓他去對付那個施法者,怎麼樣?”

“這主意不錯,再說盜賊本來就是法師的剋星嘛。”

“對了,關鍵時刻還可以讓他抵擋魔法,做盾牌。”

“當初進行實驗的對象可不止他一個,奧迪那瑞如果你也跟斯爾一樣,具有這麼強的魔法抗們就勝券在握了。”

“我與他可不一樣,他好象天生是那魔獸血液的容器,你們當時沒看到麼,他吸收的血液比我多出幾十倍,效果當然明顯嘍。”

“對哦,那個大傢伙說過,斯爾對於它的血脈契合度高得驚人,看來現在開始顯現效果了。”

法者是有應付的方法了,可想到也許還有四個相同等級的敵手就頭疼。”

“如果是那樣,下一場比賽我們就棄權,反正本來就打算混rì子的。”

因爲談話牽涉到某些隱密,在場還有老頭這個外人在,所以大家說起話來多用些模糊的詞語替代那些敏感的字。

可是老頭還是被吸引到了話圈中:“你們這麼想還是太悲觀了,其實還存在另一種可能。斯爾,當時對方的魔法釋放真的象你剛纔形容的那樣快嗎?”

終於有人關心我了。一直被忽視的斯爾聽聞此言,眼淚水都要激動地流下來了:“當然,你們不知道當時有多可怕,那些魔法打過了,我連反應都來不及,天哪,你們知道,就象是天上下冰雹是地震、山崩、火山爆發、流星墜落一起向我襲擊……”

無視斯爾的歇斯底里,老頭轉回身繼續他的論點:“撇開他的主觀臆斷不談,我們可以看出其中的真實內情。衆所周知,法術釋放有一個弱點,就是速度,這也是爲什麼對戰的時候,強調法師需要足夠空間距離的原因。而現在對方在極短的時間內釋放了如此多的魔法,而且還涵蓋了四個不同體系的魔法派別,這說明什麼?”

“*導士?”

的意思是你們一直以爲這些魔法都是一個人施展的,從而高估了下一場對手的實力,難道就不可能是四個人一起釋放魔法?”

“你的意思是下一場比賽的對手隊伍中擁有四個法師?”

“思路再開闊一點,也許是五個法師呢,畢竟上一場我們還與五個騎士交手呢。”

“這不可能!”戈萊斯搶先反駁,“大家都知道任何職業都存在長處和弱點,所以合理搭配糅合各種職業組成的團體才能夠存活下來,純職業的冒險團體只能以舉步爲艱來形容。勳爵那支隊伍也是因爲非職業的冒險團體,才得以保留下來的,而且還是因爲騎士的戰場存活力比較強的緣故。單純由法師組成的團隊根本不能夠在危機四伏的冒險生涯中留存,一次突兀的遭遇戰就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

“說的不錯,可是凡是都有例外。比如純騎士隊能夠以走關係的方法參與比賽,純法師團就不行嗎?而且這次不是冒險,是比賽,別忘了,會賽條例規定,比鬥前還允許施法職業加附輔助法術。對方可以由召喚獸充當掩護,魅惑系負責牽制,塑能系司職攻擊,預言系統籌指揮,就是面面俱到的戰術,如果在安排一個護法師或者幻術師專職輔助,一般來說贏面就相當大。所以這種情況的可能加實際,畢竟當下專師流行,能夠兼通四個派別魔法的法師屈指可數,那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會到邊境參加一個地區會塞?況且他們很可能是黑衣蒙面團的成員。”

“黑衣蒙面團是什麼組織?”

“他們很厲害嗎?”

“這些人怎會與勳爵熟識呢?”

衆人七嘴八舌。

“仔細讀讀會賽條例,關於優勝者獎賞那一段。看清楚了,第一名可以進入城主府的藏寶室任選一物,有守財奴封號的歷任城主怎麼會任由寶物流傳民間,所以纔會有黑衣蒙面團的出現。其實他們是由城主麾下和皇室派遣的高手組成,在分成兩三支隊伍混入賽程,爭奪優勝。最最無恥的是,由於都是蒙面示人,因此可以根據需要更換人選,對上黑衣蒙面團就等於與一個幾十人的大團體作戰。而且因爲是官方的隊伍,對冒險團的底細也十分透徹,所以結果就很明顯了。歷史上由非黑衣蒙面團的隊伍奪得優勝的事例少之又少,這樣作爲獎品的寶物才能夠繼續留存在城主的藏寶室,所以一開始就說過了,這會賽根本就是以商業爲目的嘛。”

真相被老頭無情的揭露,一衆人都失去了熱情:“那還比什麼,反正冠軍是內定的,早點棄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