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昭寺山下。
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不多時,從蘇珺寧逃生的小路上,幾人護持着建寧帝騎馬而下。
“微臣參見皇上,將軍命臣來接應皇上,城中叛軍已清理半數,請皇上放心!”
馬車旁,一身披鎧甲,身上的血腥氣還未散去的男子恭敬行禮。
建寧帝面色蒼白,已經無力言語,只擺了擺手,便由人扶着上了馬車。
送往的地方,也正是蘇珺寧藏身的那處莊子。
建寧帝被送來的時候,蘇珺寧已經緩過勁兒來了,得知皇上也被送來,先是驚了驚,而後便立即帶着人去迎接安排。
這莊子上伺候的幾個人都是沈家的奴僕,沈家都是剛崛起不久的新貴,這些奴僕自然也並未伺候過這等身份的人,還好有蘇珺寧指揮着,另外建寧帝此刻虛弱的根本計較不動細枝末節,倒也不麻煩。
將人送進正屋躺下後,蘇珺寧便出來問人要了一些能簡單處理傷口的東西,讓丫鬟給建寧帝上了藥,紮了繃帶,又略擦洗了一番。
她本想去問問送建寧帝前來的人,外頭究竟是什麼境況,但那羣人早已經離開,也只能作罷。
心裡安慰自己,建寧帝都已經被救下,可見早前的安排很縝密,外頭一定沒有問題。
而外頭的境況也的確如此。
沈千帷清理完宮內的叛軍後,即刻帶人趕往承昭寺,而後在山下與宸王撞了個正着。
不必想,這是一場血戰。
火光沖天,浴血拼殺,皎潔的月光都被染成了紅色,血腥氣瀰漫在寺院的山腳下,如煉獄般可怖。
終於是在天亮時,沈千帷幾乎力竭,宸王身旁的最後一個侍衛也倒下了。
宸王單臂提刀,死死撐着身子,面如紙色。
“你究竟是何時回來的!皞兒呢,你把本王的兒子如何了!”
“臣根本就沒有離開汴京城。”沈千帷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宸王,“王爺放心吧,皇孫一切無恙,王爺此刻停手,尚且來得及。”
宸王滿目陰鷙的盯着眼前人,似乎要將他剝皮抽筋。
“本王就知道,老頭子早就防着我了,這都是他的安排,從你出汴京時城中混亂,本王無暇顧及時,一直到後來的要皞兒出宮祈福,以及讓本王大婚,都是他的籌劃,是不是!”
“是。”
沈千帷語氣平靜。
而得到肯定答覆後,宸王卻忽的發出一陣獰笑。
“可惜啊,可惜他算漏了一環,他本想裝病吧,但本王真的在他的藥裡動了手腳,本王這番成或不成,他都活不長了!”
看着眼前人瘋魔的樣子,沈千帷緊了緊手裡的刀刃,並未言語。
他作爲局外人,實在不好評判建寧帝與宸王之間的事情。
“請王爺上車。”
沈千帷擺了擺手,淡淡吩咐身後人。
立即就有侍衛上前去,奪走了宸王的刀,一左一右將他扶着塞進了後頭早就預備好的馬車。
建寧帝還想見一見宸王,所以他還不能死。
或許是宸王也想再見一面建寧帝吧,上車後竟也平靜下來,並未掙扎。
沈千帷命人押送宸王去宮中,自己則帶人去莊子上接人。
折騰到此刻,等沈千帷抵達莊子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一進院子,裡頭聽到動靜的蘇珺寧也立即從房裡出來了,兩人見面的瞬間,彼此懸着的心終於是落了下來。
蘇珺寧眼眶暗紅,抖着脣,三兩步奔上前,用力緊緊抱住了沈千帷,隨即眼淚便像潰堤一般涌出,咬着脣,低聲嗚咽。
“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叫我擔心,你死了我該如何?!”
嘴裡說着責怪的話語,手上卻只把人擁的更緊。
沈千帷眸中得冷意盡數散去,露出久戰的疲憊來,也將人摟住,輕輕拍她的背。
“事關重大,我實在不能泄露,但擔心宸王多疑,或許會拿你來威脅我,故而早做了多番安排,你別怪我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自從有了軟肋,沈千帷不得不多費一番心思。
哪怕宸王不一定會對蘇珺寧下手,可萬一呢?
他賭不起。
“你早有安排,我又從哪裡受傷,就是提着心稀裡糊塗走了一遭。”蘇珺寧鬆開手,抹了抹淚。
這話的確沒作假,這回的事情驚險至此,她卻也真的只是受了驚嚇,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沈千帷把她保護的很好。
若不是聞得到沈千帷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她該要覺得處理一場政變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快叫我看看,傷的重不重,這裡有藥,我給你包紮。”蘇珺寧立即上上下下檢查起來。
沈千帷笑着揉一揉她的發頂,“我沒事,這都是別人的血,你乖乖的,我先去見皇上。”
蘇珺寧瞧他面色輕鬆,不像是做僞,這才領着他去了建寧帝歇息的房間。
建寧帝昏睡着,情況不大好,想起宸王說的話,沈千帷的眉頭便蹙緊了幾分。
“即刻回宮,宣召太醫爲皇上診治。”
低聲吩咐過手下的人,沈千帷護送着建寧帝離開,但還是把蘇珺寧留在了此處。
畢竟汴京城中還是一片狼藉,怕有殘兵,還是等完全安穩後再來接她比較好。
回宮後,幾位太醫聯手,給建寧帝開藥施針後,總算是讓人醒了過來。
在場人無不是鬆了口氣。
“王公公,皇上如今心緒不寧,氣血不通,切記不寧大喜大悲,情緒起伏過大,會加重病情,至於皇上體內的餘毒.下官會再與諸位大人一同想辦法的。”
太醫院院首叮囑道。
這就是有點棘手的意思了。
王連義忙點頭,並命人將幾位太醫送了出去。
待人走後,建寧帝纔開口。
“宸王呢?帶他來見朕。”
“皇上,太醫說您需要靜養,不如還是過段時日再見吧。”王連義忙勸。
建寧帝閉眼,深吸一口氣,依舊語氣堅定。
“帶他來見朕。”
王連義苦着臉,目光移向在場的幾位大臣,向他們求救。
而正當有人要勸時,建寧帝又再度提出要見宸王,語氣不容拒絕。
衆人無奈,只得派人去了。
期間,照顧太孫的宮人來過一趟,說孩子哭鬧。
建寧帝不忍,還是先見了太孫。
小小的人兒哭得雙眼腫如核桃,一進寢殿,便飛撲到了榻邊,握住了建寧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