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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娜噗哧一笑,鬆了口氣,把手從我的手上拿開,道,我還以爲你這是怎麼了呢?原來是爲這個。

她竟以爲這是件小事,竟在知道我爲什麼離開,爲什麼生氣後笑得如此開心。我真是太傻了,我爲什麼要反問那兩句話呢?她明明就是那個謊稱狼來的孩子,就是想看到我和藩玉中計後生氣的模樣,然後得意的開心一笑。我這不是自增笑耳?

我一直厭惡藩玉,哪知自己竟遠不如他高明。他還知道自己的痛苦既已造成,就不要再增加對方的樂趣,就應該在她得意之前離開,讓她的歡笑沒有看客。

我恨楊娜,更恨自己,我再不停留,奪門而出。

楊娜又把手伸了出來,這次抓得很緊,但抓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行囊。終於再笑不出來,說不出的緊張。

弟弟,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竟還不如藩玉明白,他都聽懂我的話了,你怎麼卻不懂?

我停住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卻如醍醐灌頂,我問,聲音有些顫抖,甚至忘了叫聲姐姐姐,你是說?

我話沒說話,她也不用聽我說,她急忙點頭,好像再不點頭,我就會從她眼前消失,不給她向我點頭的機會。

果真,她那句我的房已租了的話,並不是說給我聽的。她是要告訴藩玉,我比他先到,她已在他來之前把房租給我了!怪不得藩玉要在我還沒提取行囊之前離開,怪不得他離開之前要那麼狠狠的對我瞪眼。他是嫉妒,他是恨。

可惜,我當時只顧欣賞窗外的夜景,竟一時誤解了楊娜的話。

我猛地轉過身,衝楊娜張開雙臂,激動得想攬她入懷。如果你也如我一樣,經歷過被一個自己喜歡的姐姐從痛苦的低谷帶上幸福的頂峰,你就不難理解我爲何激動得如此忘形。

更何況我之所以墜入痛苦的低谷,完全是因了我自己對她的誤解。

但我的手還沒抵達她就停住了,我看到她的臉色由緊張而興奮,由興奮而羞怯,她還禁不住向後退了退。我立時就又想起了那句租與品行良好之男士的話。我把手收回的時候說不出的尷尬,紅着臉低低的對她說了句,姐姐,對不起,我是太激動了。

哪知道那句話一說出就更尷尬了。楊娜什麼也沒說,背轉身去,我卻分明看到她羞怯的臉也紅了起來,比我的臉還紅。

沉默,尷尬的沉默,只有前進的腳步,似乎並沒有明確的方向。我跟在她身後,心突突的跳。

終於在客廳裡她停了下來,我也停了下來,她說,聲音因羞怯而異樣,還沒吃飯吧,我去做飯,咱們一起吃。

然後腳步匆匆的去了廚房,我想她是怕我看到她羞怯的臉。

我也匆匆的離開了客廳,把行囊放進我的臥室,猶豫了會兒,還是懷揣一隻小兔,進了廚房。

其實我並不會做飯,但我真的好想給她幫忙,像從前想給媽媽幫忙一樣。但這樣的感覺又和在媽媽身邊不同,可我又說不出不同在哪裡,一樣的是愉悅和幸福,一樣的是心跳加速和怕遭遇拒絕。

媽媽從來都是拒絕我的,她說我的手不是用來做飯的手,我就對着我的手看,看了那麼多年也沒看出所以然來,也不知道我的手到底該是做什麼的。直到後來,直到我沒考上大學媽媽仍莫明其妙的堅持要我自學,自學完了又莫明其妙的堅持要我到重慶進瓶梅公司的後來,我才隱隱有了些明白。

楊娜卻沒像媽媽那樣拒絕我。雖然我只能幫她做些掐芴剝蒜的小事,但我卻第一次感覺到了做飯的樂趣。

只是我們卻忽然很少說話,但我是有很多話想和她說的,卻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我們把香噴噴的飯菜搬進客廳裡的餐桌,雙雙入座,我把她爲我斟滿的幾杯酒喝進肚子,我的話纔開始迸出口來。

她也喝酒的,但她不像我這樣大口大口的喝,她只是淺嘗輒止。但她卻決不像是那種不會喝酒的人,她也沒有故意咋咋舌頭,做出不慣酒味濃烈之狀。反而還微笑,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於是我疑心她是沒有放開,她也許還沒完全信任我。她一定被她在QQ聊天時,對我提起的那個醉酒的房客嚇壞過,至今還心有餘悸。

我輕笑,她讓我喝酒竟是想測試我會不會像那個房客樣酒後亂性。但在一切都沒確定之前,這樣的測試頗有些冒險的成分。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得先讓自己保持酒醒。所以她微笑着看我大口大口的喝酒,自己卻只淺淺的品嚐。

我雖然看穿了她的心思,雖然不會做出前房客那樣不考慮後果的傻事,但我確實有些被酒精左右,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提起那句話,她的租房信息裡的不堪空房寂寞的那句話。我知道那句話一問出,立時就會帶來心理上的無限剌激和快感。比在QQ聊天時,向她問起那個醉酒的房客想什麼,來得更加強烈。畢竟那時只是對着另一臺電腦說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虛幻,而此時,這個有趣而美麗的女人正真實的近在眼前。

自制了好幾次後,我問,姐姐,姐夫長年在外嗎?

我聲東擊西,其實問的還是有關那句不堪空房寂寞的話。如果她的男人時常在家,不堪空房寂寞便沒有由來。

我更是爲自己未雨綢繆。從此,就要夜夜住在這個美麗的姐姐隔壁。孤男寡女,我真的很難確保不發生點什麼。我得先對她的家庭對她的老公有所瞭解,這也正是兵法上所謂的知己知彼。

不想她卻沒作半句回答,微笑也在她美麗的臉上消失。她舉起杯猛地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自顧自斟滿,一杯接一杯的痛飲。

我驚愕啞然,我想不到一個淺嘗輒止的女人,真正放開了竟能喝得如此瘋狂。

能讓她如此瘋狂的,不是無限的恥就是深切的痛。給她這些恥和痛的,一定是她不願回答我的那個男人。

是我的那句話觸及到了她內心的傷。沒有我預感的快樂和剌激,只有歉意和惶惑。我忙站起身來,奪過她的酒杯,把那滿滿的一杯喝了。然後對她說,姐姐,你不能再喝了。

她醉倒在我懷裡,我讓她軟軟的靠着。不想她起伏的胸部,和滾熱的呼吸,使得我也被醉意襲上心頭,先前的歉意和惶惑一下子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衝動,繼而是的膨脹。

三月的天氣,重慶這樣的火爐,早已過了厚着衣裝的季節。隔着那不厚的衣服,她一定感覺到了什麼,在我正想把手顫抖着輕輕的撫上她的肩頭,或是捧起她的臉蛋時,衝出了我的懷抱。

她行走不穩,猶如若柳拂風,半個腳跨進浴室,對我依門回首。她笑,有意露出幾分誘惑;可那迷離的,又分明是一雙淚眼。

我禁不住心旌盪漾。莫非,因爲醉,因爲傷和恨,她要毫不顧忌的對我好,以此來報復那個也許已經棄她而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