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莫名煩躁起來,她和端王的關係,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我大可告訴你,端王從沒對我表示過什麼,我們不過是因爲公事有所接觸,你們卻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測,對我橫加算計,我也無可奈何。”
蘇婼眸裡閃過一絲喜意:“真的麼,端王他——”
蘇蘇看到她那一刻的開心,忽然想到今天在馬車上,端王說他從前與蘇婼都是逢場作戲,原本想要開口說出貶損之言一下子咽回了肚子裡。
蘇婼有什麼錯呢,她也是個姑娘,有喜歡的人,希望和自己的意中人共結良緣,若是她也有喜歡的人,一定也會這樣希望的。可若叫蘇蘇說出什麼鼓勵她的話,她卻是一句也說不出的,那個人是端王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端王就像她心中藏匿的一塊寶藏,她知道端王其實對她很好,卻不願告訴給別人聽,也不想讓別人知道,甚至不願意別人提起他,似乎一說起來,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似乎這樣,這些好,就都是她一個人的了。
蘇蘇看着蘇婼,哭的樣子都楚楚動人,外表看來柔靜淑慎,兼以勝絕其母的美貌,的確是大家閨秀中的翹楚。難怪太后喜歡她,這樣的女子,纔是應該嫁進皇家的典範吧。
而蘇蘇,小時雖有先生教她琴棋書畫,女工儀止,然而自孃親去後,郝夫人自然不再管她,就連爹爹也少有問津,學業就這樣荒廢下來,且蘇蘇不甚好學,不愛看書,但是看蒐羅些外頭的戲本子。
孃親從前在時幾番制止,她還是着銀雪偷偷用剩下的月錢到府外頭買了帶回來。孃親去後,月錢常被剋扣,衣食上頭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府中其他的兩個小姐都是郝夫人所出,與她不甚親厚。蘇蘇每日閒得無聊,只能以從前的戲本子打發時間。
這樣養成來的所謂小姐,和那些飽讀詩書的閨秀相比,又怎麼能入太后法眼呢。
她知道的,雖然皇上沒有表示什麼,但很有些人,是希望端王毀了和自己的婚約的。郝夫人後來傳她癡傻,也是順水推舟,想給端王找個合理的理由罷了。
好在在這些都沒有發生之前,她遇着了端王,她證明了自己不傻。
思緒紛雜,蘇蘇覺得心酸得很,冷冷對蘇婼說:“端王怎樣,你怎樣,都與我無關。”
蘇遠道聽說園子裡出了這樣的事,也是一驚,那是他正在文淵閣與內閣的衆大臣商議大事,趕忙告了不是趕回府裡。看見郝素容躺倒在牀上,神色憔悴,心中也是不忍。
好歹是有多年夫妻恩情的,又有了兩個女兒,自然不同旁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將她扶正。蘇遠道倒後悔在聽完蘇蘇的話之後對她一番質問,才使她故症重發。
郝夫人睜開眼,看見蘇遠道立在牀邊,眼淚就滾了下來,顫顫地伸出一隻手來:“老爺,你來了。”
“素容。”蘇遠道俯身握着她的手,眼中有些歉意,“你好些了麼。”
“蒙老爺掛心,妾身沒事。”
“是我太魯莽了,胡亂疑心你。”
“老爺也是擔心蘇蘇,妾身知道的。”
“唉!”蘇遠道大嘆一聲,“蘇蘇是我的女兒,婼婼蘭蘭也是我的女兒,我有愧於蘇蘇,你要知道,不管從前如何了,以後都要好好對她,不然我對不住如菡。”
郝夫人心裡一陣憤怨,面上還是溫柔地點了點頭:“老爺說的是,妾身知道,妾身一直,也將蘇蘇當作自己的親女兒,從不跟婼婼蘭蘭有兩樣。姐姐在的時候,對我一直和善,我也都記得。只是老爺,妾身也是一顆心全撲在了你和女兒身上,你卻疑心我。”
這樣說着,眼淚又滾了下來,蘇遠道替她擦擦,嘆息一聲:“是我的不是,不該疑心你,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也擔待我些吧。”
“是。”郝夫人擠出一個笑,“老爺可是我的夫君,怎麼敢用擔待這樣的話。”
“你好生歇着,養好身子,婼婼那邊又是怎麼的?”
郝夫人微微嘆了口氣:“是我給了她氣受了,畢竟是孩子,總是氣性大的,卻不知道做出了這樣的事。妾身心裡也難過得很,老爺你替我去瞧瞧,安撫她幾句罷。”
蘇遠道便答應着:“我這就去,你好生睡着。”
蘇遠道自郝夫人屋裡出來,便撞上了自蘇婼屋裡出來的蘇蘇,臉色一下子顯得有些爲難。
“爹。”蘇蘇喚了一聲。
“蘇蘇,屋子搬好了麼,可有什麼要添置的。”
“挺好的,還是原來的樣子呢。”
“今天還去了安置營麼?”
“是啊,總不放心,就過去了。”
“你現下這樣有爲,實在是爹的驕傲啊,爹沒有兒子,有你這樣的好女兒也是心滿意足的。”
蘇蘇微覺詫異,蘇遠道以前倒是甚少誇獎她的,今日卻反常了些,然而聯想到郝夫人,她依稀也有些心知肚明瞭。
“你同我說的事啊,爹覺得也許你還是多想了,你知道,素容一向不錯的。”蘇遠道躊躇着,還是說了出口。
果然,蘇蘇心裡頭一下子有些失落,果然他還是相信了郝素容,許是郝素容這一病讓他心軟了,何況又是他的妻子,兩個女兒的母親。
“不過,爹還是會加派人手查個究竟,還你一個公道的。”蘇遠道趕緊補充。
蘇蘇知道多說無益,有些事只得以後自己小心,好在已經有了秦朗,倒少了很多擔憂:“嗯,知道了,謝謝爹。”
“好,素容和婼婼都病了,你既搬到了正園,也多往這邊走動,親近親近,大家都是一家人。”蘇遠道拍了拍蘇蘇的肩膀,“我去瞧瞧婼婼去。”
“嗯,知道了。”
看着蘇遠道遠去的背影,蘇蘇不是不難過的。這蘇府裡,蘇遠道、郝素容、蘇婼和蘇蘭纔像是一家人,而她,似乎成了多餘的那個。看着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倒還怪自己不夠親近。
蘇蘇探出一口氣來,又想起她娘了。如果娘還在的話自孃親走後,她就失去了一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