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封溫熱的氣息輕掃在葉曼璟的耳尖上，讓她的心神都跟着激盪起來，然而蘇封說出來的話，卻讓葉曼璟如同置身在寒冰之中。
“別太當自己是回事兒，每回見着你，我都會覺得在看一出演得拙劣的戲，孝心？若是對花錢讓人壞你名節的人也能有孝心，……我可真是自愧不如。”
“你們在做什麼？！”
葉曼璟的耳朵裡“嗡嗡”的聲響幾乎將她淹沒，蘇公子的語氣一向是平淡帶着溫柔的，然而他方纔說的話，用的聲音，是那麼殘忍嘲諷。
葉曼璟似乎連站都有些站不穩，搖搖晃晃幾欲摔倒，忽然被人用力拽住手腕扯開，失了重心，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好你一對姦夫淫婦，蘇封！這可是我的妾室！便是你此前再鍾情於她現在也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們偷偷摸摸在這裡私會，還有沒有廉恥了！？”
蘇黎的臉上滿是氣憤，聲音扯得老高，恨不得說給蘇府的所有人聽見。
“淫|辱兄嫂，哪怕只是個姨娘，傳出去，我們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仗着你官職比我高難道就可以胡來嗎？！我必要參你一本，讓皇上瞧瞧，這樣德行敗壞的人如何還能留在朝上！？”
“大哥哪隻眼睛瞧見我同你的姨娘在私會了？”
蘇封抱着手臂懶懶地站在那裡，蘇黎看的眼裡冒火，“我分明看到你們臉都貼着臉了。你還有臉辯駁？”
“自然是要辯一辯的，大哥能瞧得上瑾姨娘，可也不能讓所有人都同大哥一樣呀，小弟的眼界略高，除了我娘子那般姿色的，其餘可是都瞧不上呢。”
“……，聽你一派胡言！你同葉曼璟之前那些破事兒我早有所耳聞，不過是鑑於她求了過來，才勉強納爲妾室，只是沒想到。都已經是有夫之婦了還能讓你惦記上。真真是不知羞恥。”
蘇封攤了攤手，“既然大哥執意這麼說，小弟也沒有法子，只是這兒下人也都瞧着呢。小弟行得正站得直。大哥誤會了說兩句倒是不妨事。只是若是冤枉了小弟……”蘇封忽然挑了挑嘴角，彎出一個意味頗深的笑容，“小弟自是也不願吃這個虧。到時若是做了什麼，還請大哥莫怪。”
“蘇封你敢威脅我！？是你做出敗壞家風的事情，你反倒一點兒羞愧自責都沒有，居然還敢威脅我？咱們蘇家門風嚴謹，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敗類！別以爲仗着祖父護着你就能任意妄爲了，告訴你！這事兒說到哪兒你都是沒有理的！”
“大哥這是要逐我出蘇家的門？”
“又有何不可？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臉面待在蘇家？有什麼資格做我們蘇家的人？！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若不是你娘有些錢，你以爲她能進到蘇家做妾？”
蘇封表情慢慢凝固住，眼睛一點一點的眯起來，裡面的危險氣息讓蘇黎後面更加唾棄的話居然沒敢說出來。
明明年歲比自己小，爲何蘇封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能讓自己從心裡產生出懼怕？
蘇黎用力握了握拳頭，沒事的，他爲何要怕，他說的都是事實，再者，蘇封確實同葉曼璟見面了，自己纔是有理的一方。
“怎麼？我說錯了？你娘不就是用錢給你買了個蘇家的嫡子的身份嗎？你還真當自己就是蘇家的人了？”
蘇黎剛鼓着勇氣說完，只覺得面頰劇痛，緊接着是手肘臀部，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同葉曼璟一樣倒在了地上，連姿勢都十分相像。
蘇封隨意地甩了甩拳頭，“大哥說沒說錯小弟可不敢妄加評論，只是，小弟先前是說過的，大哥想說別的沒事兒，只是最好不要提到我的孃親”，蘇封笑起來，眼睛裡卻是冰着一片，“因爲你們不配提。”
臉上的麻木感消失，蘇黎只覺得一陣陣劇烈的刺痛在臉上跳動，疼得他呼吸都不敢大動作。
蘇封是沒有留情的，他的身子因爲勤於鍛鍊本就比蘇黎好上太多，又刻意用了拳頭上骨頭最硬的地方撞上去。
蘇黎嘴裡一片腥味，舌頭舔過去，牙齒似乎都鬆動了兩顆，嘴角更是破裂，滲出了鮮紅。
“你敢打我？！”蘇黎用手摸過去摸到滑膩的血液，腦子登時就不做主了，對蘇封的怨恨不滿一時間爆發出來，挑起來就朝着蘇封撲過去。
小七閃身上前，蘇黎身邊的小廝也不甘落後都迎了上去，要爲主子掃清障礙得以報仇。
“這描的是什麼？花不花雲不雲的，雖說是讓你別落俗套，你也不能這樣亂來一氣，見都沒見過的花樣，你讓人王府長史夫人千金如何做想？”
蘇夫人拿着曼玉完成的花樣，擰着眉毛挑剔，滿臉不滿的樣子。
“媳婦手腳笨拙，讓母親不喜真是罪過。”曼玉客客氣氣地承認，客客氣氣地打算離開。
“知道笨拙就該多練練，女子連針線都不擅長，還能做什麼？左右還有些時間，你再描一幅出來瞧瞧。”
嘴裡說着嫌棄的話，蘇夫人卻是將曼玉描好的花樣讓身邊的嬤嬤收了起來。
“母親，這會兒夫君怕是回府了，媳婦也不好誤了母親用飯，回頭媳婦定然會勤奮苦練的。”
“我說了時間尚早，你一個新嫁婦許是在閨閣中便疏於女紅，我這會兒若是不看着你，你回頭準忘掉，你在我這裡，還怕封兒會說什麼不成？”
曼玉嘆了口氣，“母親……，媳婦今日午間身子不適，並沒有用飯，這會兒媳婦餓的手都抖了，如何能描花樣？想來母親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長輩，蘇家也沒有逼着人餓着肚子做事的先例不是？”
蘇夫人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葉曼玉居然找了這麼個理由，肚子餓？她怎麼能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可自己能繼續壓着她描花樣嗎？什麼樣的人家纔會讓媳婦餓着肚子做事，就算有，那也沒人會說出來好嗎？！
這要傳出去，自己的形象可就沒了。
蘇夫人心裡暗恨，正想再說兩句，忽然一個小廝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邊跑嘴裡邊嚷着，“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少爺和二少爺打起來了！”
“什麼！？”
……
曼玉跟在蘇夫人的身後往事發地點趕去，聽着蘇夫人“心啊肉啊”的嚷着，心裡只覺得荒唐，卻奇異地帶着一絲期待。
那可是蘇封哎，沉着風度就跟穿在身上的皮一樣，這樣的人會跟人打架？怎麼打？你一拳我一腳地近身搏鬥？
真是想想就覺得場面太美。
“黎兒！我的黎兒！”
蘇夫人一眼就瞧見了半躺在地上沾了滿身灰土的蘇黎，臉上都不能瞧了，半邊整個腫起老高，嘴角也凝着血跡，髮髻散了大半，正滿臉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果然是打架了，曼玉心裡點了點頭，轉眼就看到蘇封安靜地站在一邊，心裡這念頭又疑惑起來，確實是打架了嗎？
要是打架，蘇封怎麼能還這麼纖塵不染的樣子？哦，衣襬是皺了一些，鞋面兒上也沾了些顯眼的塵土。
然後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張俊顏一如既往地雪白如玉，髮髻用了白玉冠束得整整齊齊，立在樹旁風姿翩翩，同蘇黎相比……，曼玉真是不忍心比了。
“夫君可無恙？”
“娘子以爲呢？”
曼玉默默閉上嘴站在蘇封的身後，她也就象徵性問一問，那邊蘇夫人都哭成淚人了，她也不好乾站着不是？
“我的兒啊，誰如此心狠將你傷成這樣？他們的心都被狗吃了啊……，黎兒，我的黎兒……”
“夫人，還是趕緊將大爺擡回去，再請個大夫……”
葉曼璟陪在蘇夫人的身邊說着，身上也是一團污漬。
“引泉，你家少爺是被何人所傷？”
蘇夫人沒有理會葉曼璟，咬牙切齒地問同樣狼狽不堪的小廝。
小廝的眼睛腫着，說話已是有些口齒不清，“夫、夫人，是，是二少爺！”
“蘇封！黎兒是你兄長，你好狠的心！居然將他傷成這樣，你還是人嗎？！”
蘇夫人瞪紅了眼睛對蘇封怒目而視，“來人啊！給我把這個逆子拿下！我今日便要替蘇家、替已經過世的老爺好好兒管教管教！”
蘇夫人的聲音幾近聲嘶力竭，恨不得吃了蘇封的肉纔好，只是她帶過去的人，居然都愣了片刻，無人上前。
“都站着做什麼？！我的話你們都沒聽到嗎？！將蘇封給我綁起來！”
有人動了，閃爍着眼色往前邁了一步，然而當小七站到蘇封面前之後，這一步又給退了回去。
曼玉低調地減少存在感，心裡卻由衷地感覺到，什麼規矩禮數，那都是糊弄人的，真正的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就好比現在，小七和蘇封會功夫，且都不低，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於是蘇夫人再仗着自己的身份，又能拿蘇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