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打壓

“師父。”張丙中回頭看了一眼榮王府高闊的門樓,“什麼是自閉症?”

顧若離婉謝了榮王府送她回去的轎子,和張丙中在街上慢慢走着,道:“大多數是先天的的病症,病症的主體主要是孩子。體現在少言寡語,缺乏語言和眼神的交流,對外界的變化要不然就是沒有反應,要不然就是情緒激烈反抗……”

張丙中若有所思:“那真的只能像您說的那樣,靠家裡的人干預治療?”

確實是這樣,藥物上也只能起到微小的輔助作用,她回道:“她年紀還小,症狀也不是最重的,若是家裡的人用心去教導,三五年後也不是沒有可能康復。”

“那這位小郡主怕是不妙了。”張丙中想了想道,“我覺得他們這一家子可不像是能將心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的。”

所以她才說交給乳孃,顧若離笑了笑,道:“我是普通大夫,能做的已做了,至於到底效果如何,只能看他們的重視程度了。”

“可你是她未來的嬸母啊。”張丙中擔憂的道,“他們要是來求你……”

顧若離皺眉,搖頭道:“他們不會來求,就算來我也不會去的。”她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趙勳和他們鬧成這樣了,除了有血脈牽扯幾乎已經斷絕了來往,連普通的路人都不算。

她纔不會委屈自己。

不過,趙晴兒確實可憐,這麼小的孩子,看着讓人心疼。

“回去吧。”兩人走着,在路上張丙中看見一家包子店前排着許多人等包子出爐,他笑着道,“師父您等我一下,我給樑歡買幾個包子帶回去,這裡尋常很難買得到的。”

顧若離笑着點頭,張丙中排了許久纔買到,小心翼翼的捂在懷裡,她笑着道:“倒是有件事自我從慶陽回來,樑歡就和我說了,可是一件事堆着一件事,我竟是忘記了。”

“那小子鬼機靈,他和您說了什麼事。”張丙中好奇的看着她,顧若離就道,“她讓我問問,你是不是要娶她的娘,若是想娶就早點成親。”

張丙中先生一愣,繼而臉騰的一下紅了,左右看看避着顧若離的目光心虛的道:“……您別聽那小子說,人小鬼大,他懂個什麼。”

“他不懂我懂啊。”顧若離笑着道,“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想法,若是有我再請劉夫人幫着去探一探焦姐的意思。”

張丙中猛咳嗽着,憋的滿臉通紅,尷尬的道:“那……那您去探一探她的意思吧。”

“好!”顧若離點頭道,“焦姐面皮薄,劉夫人沒去前你不能說漏嘴了。”

焦氏是孀居,她能不能接受再嫁真的不好說,有時候,就算她有意可受世俗觀念拘束,也很有可能委屈自己而苦苦熬着。

張丙中摸着後腦勺嘿嘿笑着。

當天晚上劉夫人就用討教針法的理由將焦氏請到家裡去了,說了兩句露了一點意思出來,焦氏就坐不住了滿臉通紅的道:“張大夫這麼有本事,又是沒有成親的,她想娶個黃花閨女都可以。我……我配不上他。”

“管她黃花大閨女,還是大家閨秀。這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劉夫人笑的曖昧,“只要你點頭,張大夫就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焦氏猛然擡頭看着劉夫人,怔怔的道:“您……您問過張大夫了?”

“是!”劉夫人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問過了,他一百個同意。且不說他,就是樑歡那孩子也是贊同,現在就差你了。”

焦氏支支吾吾的站起來,拘謹的道:“我考慮一下再答覆您可行。”

“當然可以。婚姻大事哪能兒戲,您定然要想清楚了才行。”劉夫人說着,又勸了焦氏幾句送她出門,第二天她就藉口身體不舒服沒有來。

張丙中急的不行,想要去看又不好意思去。

沒想到,下午焦氏就來了,喊了張丙中出去,過了一會兒就看他垂頭喪氣的回來,焦氏走了,顧若離奇怪的問道:“怎麼了,她不答應?”

“她說她當年生樑歡傷了身子,以後恐怕都不能再生了,說我娶了她會斷了張家的香火,讓我找個好好的的姑娘成家。”張丙中唉聲嘆氣的,“就拒絕我了。”

“你是大夫,你沒有給她扶脈看看?”顧若離奇怪的看着他,張丙中一愣,哎呀一聲拍着大腿,“師父,我還真忘記了。”

顧若離失笑,問道:“不過,她要真傷了身子不能生,你怎麼想。”

“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姓什麼。”張丙中嘿嘿笑道,“我這姓是我長大後自己取的,名字也是我隨便翻書找的。就算有香火可續,那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香火。”

“那不就得了。”顧若離笑道,“你現在去追她,告訴他你不在乎這些。天下女子是多,可是你就想娶她一個。”

張丙中一愣看着顧若離,嘻嘻笑着道:“師父,這話是不是趙將軍和您說的。”

“廢話真多。”顧若離瞪眼,想想自己沒繃住又笑了起來,這話還真是趙勳和她說的,真是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反正我聽他說的時候很受用,你去試試不就得了。”

張丙中哈哈笑了起來,打趣道:“等趙將軍凱旋迴來,您趕緊成親吧。要不然這相思苦,您要受很久。”

“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怎麼處理吧。”顧若離道,“我去看看病房,準備重新修一下,做一個手術室出來,”

張丙中來了興致,跟着她道:“您打算怎麼弄?”

“將病牀加高加固,還有做一個吊頂的燈臺,四面的牆上也要掛上。”她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在房裡劃開一道,“將房間隔斷開,不用這麼大,隔壁用作儲藏室,可以放一些不能受污染的藥。”

“您說,我記着,回頭這事兒就讓我來負責。”他跟着顧若離,顧若離想了想又道,“術前和術後的維護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等着一會兒去找白姐姐,和她說一說。其他的事情嘛……”

“就是廚房了,再購置一套消毒的用具回來,廚房也重新整一遍,往後這裡除了醫用外,一律不得做其他用處。”顧若離一邊回憶着,一邊道,“其他的東西我還在回憶一下,等想到了再告訴你。”

“回憶?”張丙中一愣,問道,“您回憶什麼?”

顧若離擺着手打哈哈:“我回憶我早前思考的。”話落,她不由懊惱,這已經是第二次失言了,還好是張丙中不是趙勳或是霍繁簍,要不然定會被追問。

張丙中哦哦了幾聲,拿着筆將顧若離方纔說的東西一一記錄下來。

“那我去找白姐姐。”顧若離說着要走,岑琛有些激動的跑了過來,“先生,您說的噴霧器,我和馮大夫想了好久,終於做了一個出來,您看看。”他說着,遞了一個手臂高帶着鐵質的如同後院井口這樣的壓式噴口桶。

“試過了嗎。”顧若離很驚喜,馮勻的手藝她是見識過了,上一次就是他幫着做的洗腸桶,“我去裝點試試。”

她說着,在井裡打了水裝進去,按壓後果然能噴出水來,但並非是噴霧式的,她道,“這出水口能不能做的再精緻點,比如留許多細小的孔,這樣噴出來的面應該更大一些。”

她打算在以後每次手術前對病房做一次消毒,如果有噴霧的話,肯定要比手撒更全面一些。

“你覺得能用是吧。”岑琛很驚喜,顧若離點頭,“這樣的就已經很好了!”

岑琛點着頭,拿着桶往外走:“我接着去找馮大夫。”她說着跑了出去,又停下來看着顧若離,“岑大夫說等杏林春會結束後,他能不能到同安堂來坐診,他也想學習縫合術。”

馮勻上次給崔婧文做過以後,就越發的想要仔細學學。

“我沒問題。你讓他和孫大夫說好了。”顧若離笑着道,“不過,若是他也來了,我們前面大堂似乎也小了一點。”

岑琛笑着道:“那大家就擠一擠。”話落抱了抱拳,“我這就過去了。”

顧若離失笑,回頭看了眼自己的病房,對未來的設想越發的清晰了起來,她去了前堂,韓苗苗笑着過來:“縣主,您是不是要去找白姐姐?”

“真聰明。”顧若離笑着道,“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韓苗苗就拉着顧若離出來,低聲和她咬耳朵:“這段時間那位白先生去過兩回,我有一次聽到他們兩人吵架來着……”

他們兩個關係是很微妙,顧若離也不驚奇,韓苗苗又道:“他們像是兄妹又不像兄妹,縣主,您有沒有他們的關係很奇怪?”

是很奇怪,顧若離摸了摸韓苗苗的頭,道:“你腦袋裡都裝的什麼。快去背藥名去,回頭我可要考你的。”

“知道了。”韓苗苗笑着道,“我這就去背。”

顧若離笑着要走,韓苗苗又想到什麼,補了一句:“對了,白姐姐那天還被氣哭了呢,我聽到她抽泣了好久,白先生則在院子裡站了半夜才走,您說是不是很詭異。”

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顧若離也被韓苗苗勾起了好奇心,有些期待的去了白世英那邊。

和以前一樣她泡在藥房裡,見她過來笑着道:“你怎麼得空來了,找我有事?”

顧若離走過去,看見她正在稱草藥,就問道,“這是打算泡藥酒?”她說着抓了幾味聞了聞,有附子、天南星、草烏、川烏好幾味藥,“是風溼病的藥酒?”

“果然是神醫。”白世英看着她微微一笑,笑顏如綻開的茶花,清麗脫俗,“我新試的一個的方子,等泡好了拿去同安堂,給你的病人試試。”

顧若離點着頭,道:“好,那就有勞白姑娘了。”

“貧嘴。”白世英嗔瞪了她一眼,“說吧,你一定是有事纔來找我的,要不然可想不起我來。”

顧若離失笑,幫着她分離藥草,將稱好的放在一邊,笑着道:“關於手術室無菌我們憑藉當下的能力是永遠也做不到的,但是在術前消毒後術後消毒上我們還能有進步的空間,我想到了幾個方子,想和你一起討論。”

白世英停下來看着她:“好啊。我也一直在找這方面的書,可惜一無所獲。”

以前的大夫都沒有這樣的概念,即便是哪一味藥真有這樣的效果,也不會被人發現:“慢慢來,我們都沒有經驗,一起探索!”

“不是我們,是你!你在探索。”白世英笑着道,“也只有你的腦袋裡裝着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顧若離失笑,朝廚房的牆角看了一眼,那邊放着一把油紙傘,是新的,傘面上用顏料畫着銀杏葉的圖案,她來了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把傘,也從未看白世英用過。

“看什麼?”白世英順着她的視線去看,就看到了那柄傘,眉頭簇了簇有些不悅的道,“是白素璋的!”

顧若離愕然中,就看到白世英拿起那把傘走出去,丟在院子的角落裡。

“縣主,白姐姐。”韓苗苗的聲音隔着院門喊着,顧若離去開了門,就看到韓苗苗和樑歡在一起,就問道,“樑歡下學了嗎?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韓苗苗回道:“他在學堂被人欺負,我現在每天去接他。”她話落,樑歡就不高興的道,“什麼叫我被人欺負,那是對方不講道理。”

“不還是你沒用。難怪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韓苗苗說着,制止樑歡再說話,很興奮的和顧若離道,“街上那個隆泰米行和木炭行被大家砸了。”

顧若離哦了一聲,興趣不是很大,道:“是不是年前關門歇業擡價的那幾家米麪行。”她好像記得是叫隆泰。

“一共是三個鋪子。”韓苗苗道,“他們壓貨擡價,明明有貨偏不賣,還打壓別家的鋪子,讓大家都沒炭用沒米吃,不得不高價從他那邊買。”現在正是冷的時候,看天氣說不定還要下雪,木炭還是需求很大的。

顧若離一怔,想起那次聽歡顏說的有關趙政的事,便多問了一句:“然後呢,那些被打壓的商家鼓動百姓去隆泰鬧事了?”

“是這樣,好多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鼓動。”韓苗苗沒說完,樑歡就接了話道,“你笨不笨,要是沒有人鼓動百姓敢去榮王府世子爺的店裡打砸,我敢打賭,肯定是有人整他,才這麼做的。”又道,“縣主你不知道吧,那三家店的東家居然是榮王府世子,是趙將軍的親哥哥呢。”

要不是有人在那喊趙正卿是奸商,他們還真不知道這隆泰的東家是趙政。

“就你聰明。”韓苗苗哼了一聲,“光有腦子又沒有用,打架的時候還不是靠我。縣主,不過他說的倒是沒錯,那鋪子是世子爺的,沒想到世子爺也做生意,還坑百姓啊!”

顧若離將兩人拉開,問樑歡:“打砸到什麼程度?”

“聽說米麪炭被哄搶了,鋪子的門頭都被砸了,這回隆泰三個鋪子至少十來萬兩的貨都沒了。”他說着搖了搖頭,“這事兒就是到官府那邊還不好查,是他先擾亂市場價格的,現在激怒了百姓,也是他活該。這是世子爺,要是一般的生意人,這回就算被搶了,也要被治罪的。”

市場的價格是戶部定的,每年米麪多少錢一石,木炭多少錢一簍,按照優劣分等級,都是有明文規定,就怕有的人想要賺昧心錢哄擡市價。

“你懂的還真多。”顧若離笑了起來,心裡卻覺得奇怪,既然知道是趙政的鋪子,那麼一般人就算吃虧了,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去抵抗吧,居然還敢煽動人去搶。

“被他擠壓的幾家鋪子的人都告到順天府去了。”樑歡一副老城的樣子,“就看順天府的怎麼判了。”按他的意思,應該再罰個幾萬兩銀子,反正榮王府有錢,損失個十幾萬兩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樑歡不懂,但顧若離明白,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捉襟見肘,光府中下人每日開銷就不知多少……比起來,有的大戶人家還不如小門小戶日子過的舒坦,不過是撐着一個門面,吃着祖宗的留的老本罷了。

所以趙政損失了這麼多,對他來說絕不會是小數,要不然他也不會費力的做生意了。

此刻,趙政站在街上,看着被打砸的面無全非狼狽不堪的鋪子,氣的眼前發黑,揪了鋪子裡的掌櫃,咬牙切齒的道:“他們人衝進來,你們是死人嗎,不知道將人趕出去?”

“世子爺。”掌櫃欲哭無淚,“小的攔不住啊,幾十上百的人衝進來,就跟劫匪一樣!”

趙政將人推倒在地上,怒氣洶洶進了鋪子裡,裡面比他想的還要糟,木炭幾乎被搶空,剩下的不是碎成渣滓,就是斷的手都捧不起來,米麪就更加不提,灑在地上,就算是撿起來也賣不掉了。

“可惡!”趙政氣的胸口疼,“胡文貞,這三間的庫存有多少銀子。”

胡文貞翻了翻賬簿,回道:“加上今天剛運回來的,一共是十二萬兩!”對方好像就等着他們這批貨到似的。

“查!”趙政怒道,“給我一點一點的查,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搗鬼。”他說着想起了賴掌櫃,“將他給我抓來。”

胡文貞應是派人去抓賴掌櫃,過了一會兒去的人回來稟報道:“……賴掌櫃和京中其他七家鋪子的掌櫃一起去順天府擊鼓了。”

“擊鼓。告誰?”趙政說的咬牙切齒,來人小心看了一眼趙政:“告隆泰行的東家。”

東家,東家不就是他嗎。好大的膽子!

“卑職去看看吧。”胡文貞道,“怕是他們心虛,想要惡人先告狀。”趙政就是因爲手中缺銀子這兩年纔開始做生意的,這十二萬兩不是小數目,對於他們來是極爲沉重的打擊。

趙政擺了擺手,示意胡文貞過去。

胡文政應是而去,他則在鋪子轉了一圈,將掌櫃又訓斥了一頓,才負氣出了門,鋪子外面圍着許多百姓對他指指點點的,趙政恨不得將這些人都抓起來纔好,他上馬揮了鞭子,馬撩開蹄子跑起來,駭的兩邊百姓躲開。

他徑直回榮王府,剛到門口就看到金福順正從轎子裡下來,一看到他就笑着道:“哎呦我的世子爺,這可這是巧了,奴婢正要來請您呢。”

“金公公。”趙政翻身下馬,抱了抱拳,“公公來找我有何事。”

金福順就笑着道:“聖上尋您過去,具體爲了什麼事,雜家可不知道。”說着,做了請的手勢,“請吧。”

趙政去了御書房,他一進門聖上就冷着臉望着他問道:“今日京中發生的動亂是爲何事,你可知道?”

“知道!”趙政點了點頭,聖上就將幾本奏疏遞過來給他,“你自己瞧瞧,這是內閣剛送上來的,朕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生意人了,還能擡價壓貨賺昧心錢。”

趙政皺眉上前接了奏疏,有七八本之多,每一本雖用詞不同,但是大致的意思卻是一樣,都在羣情激昂的彈劾他唯利是圖,有損皇室顏面。

他的貨被搶了,損失了銀兩,現在卻要被這些吃乾飯的人彈劾,趙政捧着奏疏,道:“聖上,這幾個鋪子雖掛在臣名下,但卻是臣的一位幕僚在打理,今天這事若非鬧出來,臣真的不知他們做了這等壓貨擡價的事情。”

“你的幕僚,那也是給他撐腰纔會有這個膽子。”聖上怒道,“你身爲榮王府世子爺,朕的侄子,你說你花天酒地都沒所謂,居然帶頭去欺壓百姓,你讓朕怎麼和天下人交代,他們又怎麼去想皇室的人。”

趙政跪了下來,抱拳道:“臣錯了,此番回去一定嚴加懲辦,絕不會讓這些人再借着臣的名義在外面胡作非爲。”

“你可真是糊塗。”聖上見他態度如此,也沒什麼可罵的了,“你就是爲人太過寬厚本分,應該和遠山學一學,你看看他管制的屬下,可沒有一個有你的人膽子這麼大,居然藉着主子的名義在外頭做生意鬧事。”

“是!”趙政垂着頭應是,聖上擺了擺手,道,“這些奏疏你拿回去,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你幕僚的幾間鋪子也趕緊關了,丟掉的損失就當買個教訓,畢竟是你們錯在先。”大冬天不讓人買炭買米,這行爲實在太過惡劣了。

趙政應是。

“去吧,去吧,這事兒朕已經壓下來了。”他說着嘆了口氣,“朕還以爲幾個孩子裡就屬你最省心,沒成想你是省心了,卻養了一班不省心的人。”

趙政滿面的愧疚。

從御書房退了出來,他和蘇召以及金福順打了招呼,又去了太后的鳳梧宮,被太后說了幾句,纔出了宮門,到了外頭遇到許多下衙的文官,認識的則是和他笑笑,不認識的則揹着他低聲細語的議論着。

趙政一句沒有聽到,也一句不想聽到!

他翻身上馬慢慢出了皇城,那些百姓的議論和和文官的嘲諷不斷在他耳邊迴響!

他陰沉着臉敲了門,因爲今天外頭有百姓往王府裡扔雞蛋,所以婆子警惕的開了一條門縫,趙政擡腳就將婆子踹開,怒道:“沒長眼的東西,偷偷摸摸的作甚。”

婆子捂着胸口半個字不敢說,跪在地上求饒。

“火氣這麼大作什麼。”榮王妃迎着他進了暖閣,勸着道,“損失了就損失了,將來總能再賺回來的,回頭氣傷了身體。”

趙政怒道:“一定是老七做的,除了他不會有人和我過不去。”

榮王妃就皺了眉頭,問道:“你確定?”

“除了他還有誰一直針對我。”趙政捶了炕,砸的手上的骨頭都紅了,“這個老七,若他在我定要好好質問他!”

榮王妃心疼的拿着他的手揉着:“你瞧你,生氣歸生氣,哪有人拿自己的手出氣的。”又道,“這筆賬你記着,等老七回來以後,娘想辦法讓他給你吐出來。這孩子胳膊肘從來都朝着外頭拐,也沒有把自己當家里人看,真是不知道怎麼生了他這個孽障,和自己的親哥哥過不去。”

趙政沒有說話。

“快去歇着吧。”榮王妃道,“不過在外頭這話你可不能說,他如今怎麼也是鎮國將軍,又爲了大周去打仗。這個時候說他,反而顯得我們沒理。”

趙政蹭的一下站起來,道:“什麼鎮國將軍,還不是他偏心!”他說的他,自然是指聖上。

“是,是!”榮王妃哄着道,“他再有權,也不是榮王府世子,到底不如你尊貴。”

趙政不解氣,拂袖回了自己房裡,梅氏正陪着趙晴兒在玩,見他回來就讓乳母將孩子抱走,笑着迎過來道:“知道你心裡不痛快,我讓人備了熱水,你好好去洗洗,睡一覺。”

趙政看着梅氏眼睛一眯,抱着她就壓在炕上,梅氏也不意外,每次趙政和趙勳負氣後,回來看見她都是這樣的反應。

她的順從讓趙政神色好了一些,壓着梅氏一番蹂躪,外頭守着的婆子將小丫頭們都趕了出去,將院門關了。

“阿茹!”趙政大汗淋漓,“你說,我和老七誰好,你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梅氏輕嚀一聲,尋了他的脣吻着,呢喃着道:“世子爺最好。這世上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這麼好!”

“是嗎。”趙政力度越發的大,“那你那時爲何猶豫,嗯?”

梅氏有些吃不住,嚶嚶抽泣了起來,趙政不依不饒:“你說啊!”

“年少時我們三個一起玩,我選擇誰都會傷害另外一個。”梅氏回道,“我猶豫並非是喜歡他,而是因爲不忍心傷害他啊。”

趙政堵着一口氣,人癲了似的,梅氏忍耐着,過了一會兒他才泄氣的趴在梅氏身上。

梅氏推着他:“你弄疼我了,快起來!”

“對不起!”趙政吻着她,“我是太生氣了,十幾萬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連個聲響都沒聽到,實在是可惡。”

梅氏沒有心思關心他這些事,敷衍的安慰道:“你快起來去梳洗一下。”

趙政翻身起來,一個人沉着臉坐在炕上,梅氏去沐浴換了乾淨的衣服,丫頭已經將暖閣收拾乾淨,兩人坐下喝茶,趙政虧欠的道:“還疼不疼?”

梅氏臉紅,嗔道:“你下次輕柔點就好。”

“好!”趙政攜了她的手,“今晚我就輕柔一些!”

梅氏撇過臉去不看他。

趙政沒有胃口吃飯,坐了一會兒就去了外院,胡文貞在書房裡等他,見他進來關了門回道:“卑職查到了,那個賴掌櫃前些日跟吳孝之接觸過。”

“除了他還能有誰。”趙政恨的不得了,趙勳真是目中無人,居然讓一個師爺來和他打對臺,當他是什麼人了,還是他趙勳從來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傳信過去,讓他們不要再等,司機動手。”

胡文貞應是,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院裡傳來喧譁聲,胡文貞開了門問了外頭的小廝,小廝回道:“這一天不停有人往院子裡扔雞蛋,出去抓人也找不到,還有百姓在衙門外的八字牆上貼了大字,辱罵……”辱罵趙政。

胡文貞餘光看了一眼趙政點了點頭關了門。

趙政怒的將一桌的東西悉數掃落在地,一字一句道:“趙遠山,我們沒完!”他說着,靜坐了許久站了起來,徑直出了門,在院子裡就看到趙晴兒由乳母抱着坐在了池塘邊看錦鯉。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剛到同安堂,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外,趙政抱着趙晴兒從車裡下來,急匆匆的進了門:“縣主在不在?”

顧若離從桌案上擡起頭來,眉頭擰了擰,問道:“世子爺,找我何事?”

“晴兒病了,你看看。”趙政在桌案前坐了下來,顧若離心裡狐疑,擡手摸了摸趙晴兒的額頭,隨即嚇了一跳,“怎麼會發燒的?”

趙政沒說話,他身後有個婆子接了話道:“不發燒就不會來這裡找你了,縣主,你還是快看看吧。”

顧若離一愣,隨即擡起頭來朝說話的婆子看去,這才認出來來人就是她當初進京時,來趙勳府中盤問的,趙勳的乳母!

高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