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更迭

好幾天後顧若離才知道,二夫人求了楊文雍和楊清輝,還逼着崔巖去找了顏顯疏通。

但是第二日,崔延孝和二夫人還是進了順天府。

這些顧若離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正驚訝的看着孫刃,問道:“……他去了法華寺,落髮了嗎?”

“還不知道。”孫刃也沒有去看過,只是今天顧若離想到了趙堇問他一下,沒有想到得到了這樣的答案,“貞王府被削了爵查封了,他要回來也沒有地方可去了。”

顧若離想說什麼,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去討論,那個少年那麼清透,想必是覺得出家是他最好的出路了吧。

“七爺怎麼說的。”顧若離問道。

孫刃想了想,回道:“當日爺去過貞王府,也勸過他,說他要真有心做方外人,不如做幾年居士,他當時沒有應,想必是覺得不想做居士吧。”

“知道了。”顧若離在大堂裡坐下來,來來往往的張丙中找來的木匠走動着,後院的傷兵都走了,她也沒什麼事索性起身往外走,慢慢的逛着也不知道爲的什麼,只是覺得很失落。

她長常常說人的一生都是選擇,從你很小的時候面對的第一個選擇開始,你將來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可是這個事情在趙堇身上是例外的,他選擇了他心中的正義,可還是得到該有的回報。

能怪誰呢,她忽然很想去看看趙堇……總覺得從趙堇的身上,她看到了一股熟悉的樣子,執拗的少年,對未來看似無所畏懼計劃清晰,可心底裡卻又是迷茫和無所適從。

他一定常常站在山頂上偷偷看着京城,一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哭,心裡一定懊悔過,可懊悔過後又更加的堅定。

他這是打算用這樣的方式向天下人贖罪,向他的家人贖罪。

她轉過身來想和孫刃說去法華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她要是去了,估摸着還可能會嚇着他了,還以爲她代替趙勳去說什麼做什麼。

反而讓他惴惴不安。

“我先回去,你去找七爺吧。”顧若離回頭和孫刃打了招呼,在路上買了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捧在手裡暖着,將兜帽拉的更低,頂着風往三牌樓去。

剛到巷子口,就看到隔壁的巷子裡有人往外搬東西,她停在巷子口,家裡的婆子迎出來扶着她,“縣主快進去吧,外頭冷。”

“那邊有人搬家嗎?”顧若離指了指隔壁巷子,婆子就回道:“哦,那是以前霍大人的家,這會兒把宅子裡的東西清出來,聽說賞給別人了。”

霍繁簍的家嗎,原來他們住的這麼近嗎。顧若離一愣將栗子塞給婆子往那邊去,婆子喊道:“縣主,奴婢陪您去吧。”

婆子又喊了兩個人跟在後面。

顧若離去了巷子,好些差役往外搬略舊的桌椅還有用過的棉被,她穿過人來人往的巷子,停在了洞開的院門前。

院子裡很寥落,有小廝在院子裡灑掃,看見她來愣了愣也不敢多問,垂着頭繼續掃地。

是間前後兩進的四合院,前面是起居後院是臥室,她穿過前面去了後院,後院三間房她的視線就落在西面的房間,房門關着的她過去推開,裡面被人收拾過了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爲將來住進來的人做準備。

他走過去站在牀邊,忽然腳下踢到一個東西,咕嚕嚕的滾動着,她彎腰撿起來才發現是個小人的頭,水晶做的,有一點光線便折射成五彩繽紛的樣子。

是個小男孩的頭,因爲腦袋上光禿禿的,也不是中原的人的樣子,大概是他從西域或者舶來品。

她想到她成親時,他送來的那一箱子東西,和這個是一樣的,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小人,好像是個小姑娘!

她吐出口氣,將小男孩的頭收起來,又房間裡找了找,並未看到身體,想必是夾在什麼地方一起丟了。

她又待了一會兒才轉身出了門,門外站着好幾個小廝,見她容貌生的好看,氣質也不尋常,就不敢貿貿然進來,要知道三牌樓這裡住非富即貴。

“打擾了。”顧若離和衆人點頭,問道:“勞駕,這裡是要住誰的?”

幾個小廝搖搖頭,也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大概是隻是想要把這裡清理出來吧,顧若離出了門徑直回了自己的家,歡顏在門口攏着手等她,見她回來笑眯眯的道:“婆子說您去隔壁了,那邊不是都搬走了嗎。”

“嗯。”顧若離將小人的頭遞給她,“幫我一起收到那個裝着水晶的箱子裡去。”

歡顏接過來隨即咦了一聲,道:“好像和您那個是一對唉,不過這個小人的身體呢,沒有了嗎。”

“嗯,沒有了。”顧若離走在前面穿過了如意門去了正院,趙勳不在家裡面太安靜了,韓媽媽給她上了茶笑着道:“七爺也說今晚回來,那奴婢讓廚房多做點菜吧?”

家裡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好。”顧若離回神笑着道:“再幫我燒點水,我想洗澡。”

韓媽媽應是忙帶着人去準備,顧若離脫了衣服泡在浴桶裡,拿溼溼的熱熱的帕子蓋在臉上,忽然肩膀上搭了一隻手,她一愣笑着道:“不是晚上纔回來嗎。”

“猜你在家,所以就提前回來了。”趙勳也開始脫衣服,把自己脫光了進了浴桶裡,顧若離笑着讓一邊讓了讓被他抱在懷裡,在她耳邊問道:“去隔壁看過了?”

“嗯。撿了一個水晶做的小人頭回來,好像是霍繁簍以前送我那箱子中的一對,我讓歡顏收起來了。”顧若離昂頭看他,問道:“我才知道他住的離我們家這麼近。”

“他故意選的。”趙勳負氣,那小子也不虧了,讓他媳婦兒爲他牽腸掛肚的,“戶部那邊銷了籍,所以就將幾處宅子都清理出來,將來也還要用。”

顧若離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哎呀一聲推着他道:“你肩頭的傷還沒有好透呢,你不能沾水。”

“都好了。”他拉着她的手,“這麼多天了,再一處傷也能好透了。”

她不相信趴在他肩膀上看着,這才鬆了口氣,傷口已經長了新肉,她要下來卻被他拍了屁股,胸口也隨即被握住,她一愣就被他拉着坐下來,他含笑道:“媳婦,今晚我們早點睡覺。”

“流氓。”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再忍兩天,這幾日有些危險。”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那也早點睡,我們說說話。”

她笑着點了點頭,兩個人披着頭髮在暖閣裡吃了飯,等吃完了頭髮也乾的差不多了,顧若離窩在炕上舒服的靠着,道:“要是兩個兒子在就好了,我們就不會這麼無聊了。”

“怎麼會無聊。”趙勳道:“他們不在正好,我們清淨清淨。”

她拿腳踢了他一下,道:“生前天天惦記着要生兒子,現在又是一副嫌棄的樣子。”話落在炕頭翻了本詩經出來,“來,正好閒着我們給兒子取名字吧。”

他搖頭,“肯定有人已經取好了,你不用白費功夫。”

顧若離就想到了榮王,這麼長時間他肯定爲了名字的事和方朝陽鬧了很多次了吧。

“那等他們到京城再說吧。”她說着又開始想兒子,心裡空落落的,就趴在趙勳的肩頭嘆氣道:“要不……我先回去慶陽吧。”

他側頭看着她,拿了栗子出來一顆一顆的剝着擺在盤子裡,又餵了一顆在她的嘴裡,柔聲道:“再等等,馬上就要過年了,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

“那可不關我的事,我現在就只想管兒子。”她笑着道:“我在京城,咱們也是忙的見不着彼此。”

他搖着頭丟了手裡的栗子,板着臉道:“叫你兒子來給你剝。”

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捧着他的臉,“兒子還小,先叫夫君剝。”

他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見她脣瓣上還沾着栗子末就索性拉着她過來埋頭親了下去,吃了碎末後意猶未盡的抱着一通密密的吻,顧若離迴應着軟軟的靠在他懷裡,過了好久他鬆開她蹙眉道:“要等幾天?”

“三天吧。”她擺着手指算算,“三天就好了。”

他嘆了口氣抓着涼茶喝了一口,她看着心頭不忍自己也被他撩的一身的難受,便貼着他耳朵道:“那……我們小心一點。”

“好!”幾乎她話落他就應了,立刻抓着她扛在肩膀上往臥室去,韓媽媽等幾個丫頭都在外面看着一陣驚呼,他就側目一掃,道:“時辰不早了,都去睡覺去。”

這才什麼時辰,她們晚飯都還沒吃呢,韓媽媽笑着趕着衆人,“留着瑞珠守着,大家都去吃飯吧。”

事後,顧若離心裡有些不踏實追着問道:“你確定啊,我要是現在懷了,就罰你一年都不準睡牀上。”

他本來很確定的,但是被她這麼一問又不確定了,蹙眉道:“要不,你開個方子我來吃藥?”

“你就算吃也來不及啊。”顧若離哪捨得讓他吃藥,再說,孩子是緣分若真的有了,她還是很高興的,“算了。應該不會這麼湊巧。”

他摟着她在懷裡親了親,道:“要是真有了,那這次生個女兒吧。”

“別!”她擺着手,“我現在沒空啊,最好是等到明年再有,讓我把手上的事做完了。”

他微笑,愛憐的親着她的臉,卻覺得怎麼都親不夠。

此刻的宮中,趙凌摔了一個花瓶,看着來服侍他的一個不認識的小內侍,眯着眼睛問道:“我讓你將太子請來,他人呢。”

“奴婢請了,太子……太子說他等會兒就來。”小內侍叫椿子,是提拔上來的,人很機靈年紀也不大,“您……您先用晚膳吧。”

趙凌看着椿子冷笑的眯了眼睛,盯着他道:“我請了他兩天,他都在忙?還是你這個狗東西,根本就沒有去。”

“奴婢不敢。”椿子跪下來磕頭,“奴婢真的去了。”

趙凌一腳踹開椿子,他氣的扶着牀沿,頭一陣陣的發暈……趙遠山回京十多天了,他就在第一天見到他了,之後再沒有見過,至於趙安申也就見過兩次,客客氣氣滿口孝道,可是他就是感覺到,他的長子變了。

“他在忙什麼?”趙凌沉下來,問道。

椿子哪裡敢和他說半句外面的事,“奴婢不知道。”

“那朕親自去問。”他是皇帝,朝廷那麼亂他們居然就讓他在這裡養病,那麼誰在外面做他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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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趙勳也就罷了,要是趙安申呢?!

他大步出了門,椿子一把抱住他的腿,求道:“您……您不能出去。”

趙凌一愣低頭看着椿子,“你是在說,朕不能出去?朕被關起來了?”

椿子只抱住他的腿,不說話。

趙凌一瞬間渾身冰涼,他試着去拉開門,原以爲是鎖着的,卻沒有想到很輕易的就打開了,但是……門外頭守着許多人,他一動那些侍衛就回頭過來看着他,面無表情卻一臉的正肅。

他覺得,只要他從這裡出去,他們一定會對他毫不留情。

“他們是誰派來的?”趙凌後知後覺,這十來天他一直養病的,前面的半年他身體虧損的太厲害了,現在他才終於發覺,他生活的中的安逸和寧靜實在處處透着詭異,“趙遠山還是太子?”

椿子搖着頭,“奴婢不知道。”

他唯一能說的話就是奴婢不知道,他現在就盼着太皇太后早點到京城,等她老人一家一到事情定了,他們就能搬到西苑去了,到時候趙凌就是鬧翻了天,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朕明白了。”趙凌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裡,坐在牀邊上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茶盅發呆……他們這是不準備讓他做皇帝了。

難怪趙勳說他回來不是救他,而是救大周江山。

原來,只有他一個以爲趙勳回來是爲了他……看真是可笑啊,趙凌倒在牀上看着帳頂發呆,椿子偷偷的鬆了口氣,將門重新關上垂頭站在一邊陪着。

下半夜的時候又開始下雪,這一次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不一會兒功夫外面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照的四周明亮如同白晝,趙凌趴在窗口忽然就想到了在應天的光景。

他歪着頭看着,忽然就看到遠處的堆着雪的小徑上有人站在那邊,朝他招着手……

“母后?”趙凌看着欣喜不已,“母后你回來看兒臣了嗎?您是不是也心疼兒臣,所以回來看看?”

樊氏朝他依舊招着手,她的身影卻是越來越遠,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裡,趙凌又喊了幾聲,可並沒有人回答,他捂着臉懊悔不已……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小徑這一次走來了一羣人,擡着轎攆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裡。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椿子在他身邊回道:“是太皇太后回來了,今天一早進宮的。”

“祖母!”趙凌眼睛發亮,拼命的往門口跑,打開了門風捲着雪花垂在他的臉上,他欣喜若狂的喊道:“祖母!”

轎子在門口停下來,趙安申站在轎子邊扶着太皇太后下來,她沉聲道:“你去忙你的吧,哀家和你父親說說話。”

“是!”趙安申看了一眼趙凌,帶着人原路走了,趙凌這個時候管不着兒子的事,笑的一臉的討好,“祖母你終於回來了。”

太皇太后掃了他一眼,拍開他來扶的手,道:“進去說。”她說着扶着邱嬤嬤的手進了臥室,又吩咐道:“都退下吧,將門關上。”

內侍女官就都守在門口,房間裡就只剩下太皇太后和趙凌。

“祖母!”趙凌噗通一聲在太皇太后腳邊跪了下來嚎啕大哭,“祖母,孫兒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太皇太后垂眸看着他,也不說話靜靜看着他,聽他說。

“孫兒是鬼迷了心竅,是被人迷了心智,錯將那些奸佞小人當做了忠臣,孫兒現在後悔萬分!”又道:“但是……但是孫兒的心是好的,真的想將朝廷好好打理,想要建一番功業。”

他說着抹着眼淚擡頭看着太皇太后,懇切的道:“祖母,您一定要原諒孫兒,要不然,要不然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去死吧。”太皇太后拂開他抓着的裙子的手,緩慢的扶着桌子坐下來,一臉的疲憊,“你爲何現在纔想到死,你早就該一頭碰死的。”

趙凌呆呆的看着太皇太后,眼淚屯在眼睛裡,沒了反應。

“你傳位詔書都能寫,你還活着做什麼。”太皇太后面無表情,聲音冷冷的,“你可曾想過,要是遠山沒有打回來,你現在會怎麼樣,朝堂會怎麼樣,這天下的主人又是誰?”

“朕……朕當時被逼的無路可走了啊,而且,朕知道遠山一定會在他登基前回來的。朕也是在逼遠山早點動手啊。”趙凌回道:“這是朕最後的辦法了,雖手段不好,可是心是好的。”

太皇太后忽然一拍桌子,怒道:“你要是死了,纔是最好的逼迫,你用這個能噁心誰?只有噁心你自己,噁心你的祖宗!”

“祖母!”趙凌膝行着過來,抱着太皇太后的膝蓋,“祖母,孫兒……”

太皇太后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事情已經這樣了,爛攤子遠山和安申已經收拾好了,大週會慢慢好起來,朝堂也恢復了生機。你也不用內疚,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趙凌愣住結結巴巴的道:“祖母,您……”

“是!”太皇太后盯着他道:“祖母就是這麼想的,沒有誰來勸我,從一開始遠山還沒有出兵前就想好了,這個皇帝你不要做了,你做不好。”

趙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癡癡的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現在死,還能有點臉面,你要是不捨得死,那就老老實實的住到西苑去。你父親也在那邊住過,現在輪到你了。好的是皇帝是你兒子在做,那孩子心地好,一定會善待你的。”太皇太后不容商量的語氣,“現在你沒的選擇,死或者住去西苑。”

趙凌無聲無息的跪着,以前的一幕一幕循環的出現在眼前,過了許久許久,太皇太后也不再說話,兩個人都沉默着,他沙啞着嗓音開口道:“朕……我……我想見一見遠山。”

“哀家可以幫你去請他來。”太皇太后道:“你好好想想吧,不管什麼答案,今晚之前必須有個結果。”

她說着艱難的撐着站起來開了門,邱嬤嬤扶着她出來上了轎攆,一上去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拿帕子捂着眼睛無聲的哭着。

她說趙凌沒有選擇,她其實也沒有選擇……可是這天下的興盛,大周的江山,祖宗的基業,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的仁慈就能解決的了,安申比他老子合適坐那個位子,她早就看出來了。

眼下,只有趙遠山和安申能拯救大周。

爲了大局,他趙凌只有這兩條路!

回了坤寧宮,裡面在這十來天已經收拾好了,方櫻抱着四皇子帶着方朝生的孃家人在門口等着,太皇太后看着衆人點了點頭,疲憊的道:“哀家也累了,都進來歇着吧。”

方朝生夫妻過去扶着她,一家子人進了殿內,太皇太后吩咐邱嬤嬤,“派個人去請遠山。”

邱嬤嬤應是。

中午吃飯的光景趙勳去見了趙凌,他還是跪在地上姿勢都沒有換,這個本事是在前面的半年他練就的,常常維持一個姿勢好久好久都不懂,就跟木頭樁子似的,定在一個地方。

“你找我。”趙勳掃了他一眼,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趙凌並未回頭看對方,垂着頭道:“遠山,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和正卿打架,我拉架的事情嗎。”

趙勳淡淡的回道:“嗯。”

“那時候我常常在想,將來我當了皇帝,就讓你們兄弟做左膀右臂。正卿沉穩性子好主意也多,很會用人之道。你好鬥好狠很有魄力將來可以帶兵拓疆土平天下……我們兄弟聯手,這天下就沒有難得了我的事。”

趙勳嗯了一聲。

“後來……你說後來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趙凌一臉的茫然和苦笑,捂着臉好一會兒鬆開手,道:“老七,你恨我嗎。”

趙勳靜靜坐着,回道:“不恨。只是可氣。”

“氣啊。”趙凌忽然回頭看着他笑,“那可見你還是當我是兄弟的,要不然就是恨而不是氣了!”

趙勳不置可否。

“我去西苑。”趙凌回道:“隨你們怎麼安排吧,祖母說的對,只要大周的江山穩固,只要江山基業沒有被我毀了,我就積了大德了。”

趙勳嗯了一聲,回道:“已經安排好了,你安穩住着不會辛苦。”

“好!”趙凌點點頭,起身朝趙勳拱了拱手,“兄長在這裡和你道歉,以前的事,都是兄長的錯。”

趙勳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什麼時候去?”趙凌問道。

趙勳掃了他一眼也站了起來,回道:“會有人來接你,就這幾日吧。”他見他沒了話,便準備走了,“你好好休養吧。”

說着出了門,趙凌一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生無可戀的躺在牀上看着帳頂。

想哭都哭都不出來。

誰說皇帝就是萬人之上主宰天下人的生死……皇帝沒有這個本事,有這個本事的人,是手握大權的人。

只要握住了大權,不管是皇帝還是將軍甚至是販夫走卒。

可惜,他趙凌一步錯,步步錯!

趙勳去了坤寧宮,顧若離和方櫻以及方朝生一家子人正在陪太皇太后說話,方櫻道:“欽天監選的是十月二十八的日子,內務府將龍袍也趕製出來了。”

“嗯。有遠山在哀家放心。”太皇太后放茶盅看着顧若離,“什麼時候去接你娘和兩個孩子,哀家多想見見。”

顧若離回道:“過了年就去,回來的時候正好天氣開始回暖了。”

“那哀家再等等。”太皇太后說着,就看到了趙勳進來了,她招了招手大家給趙勳讓了坐,她看着他道:“他都和你說了什麼,沒和你鬧吧?”

趙勳搖頭,將趙凌的話複述了一遍。

方櫻在一邊喝着茶,臉色不大好看,太皇太后嘆氣道:“他要早點知道,也就不會有這樣的動亂了。”又道:“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大家都好好的,一起度過這個難關,輔佐安申把江山穩固了,纔是正理。”

衆人應是,太皇太后又看着趙勳,道:“皇后就留在長春宮吧,他要養四皇子,跟着去西苑不合適。你說呢。”

方櫻捧着茶餘光注意着趙勳。

“此事祖母做主就好了。”趙勳波瀾不驚的道:“畢竟是後宮的事,您做主再和太子說一聲,我這裡沒什麼意見。”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安申還小,總要先問問你,你同意了哀家纔好去和安申說。”

“嗯。”趙勳算是答應了。

方夫人和方朝生就長長的鬆了口氣,女兒在宮裡雖孤寂,可到底比去西苑陪那個半死不活的人強,兩個人互相看着討厭,還不如一個人帶和孩子自在。

等四皇子長大了娶妻生子,方櫻還不是一樣過的好好的。

晚上,大家在坤寧宮一起吃過飯,顧若離和趙勳一起坐車回家,在路上她問道:“祖母可提到了賢妃?”

“沒有。”趙勳道:“過去了就不提了。”

顧若離點了點頭想到了二夫人,“那……崔延孝和二夫人還在順天府嗎,打算怎麼處置?”

“充軍。”趙勳道:“開春後上路,和貞王一起,也算有個伴!”

顧若離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建安伯府的事,物是人非後,一向驕傲精明的二夫人,居然淪落到充軍的下場,她頓了頓想到了馬繼,“平涼伯府呢?”

“削了,房子暫時留給他們住幾個月,等他們找到地方了在搬走。”趙勳摸了摸她的發頂,道:“你這次做的對,往後再有人來和你求情你只管應了。這樣的事只要幾次你辦了無用,就不會有人來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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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若離本來有些可惜馬繼的,可是被他的話逗笑了,道:“好,我記住了。往後我就做好人唱白臉,紅臉就叫你一個人扮。”

“褥子可教!”他輕輕一笑。

第二日,趙凌搬去了西苑,陪着去周貴妃和柳婕妤被堵了嘴送去的,西苑的門一關就徹底隔斷了和宮中的聯繫,太皇太后站在坤寧宮門口牽着四皇子的手,搖搖欲墜。

如果可以,他永遠都不要看到這樣的畫面。

顧若離沒有管宮中的事,和她聯繫不大,她忙着在司醫局開了例會,見了所有這一次幫忙的醫館,以朝廷的名義給每一家醫館送了趙安申親筆題寫的牌匾。

這是她私下找趙安申幫忙的,他忙裡偷閒寫了十幾副字。

十月二十八那天,城中炮神響着,趙安申在登基,定年號弘正。

顧若離在宮中吃了喜宴,又陪着太皇太后住了一晚上,夜裡兩個人躺在牀上,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低聲道:“嬌嬌……這話祖母也就只能和你說,望你能記得一二。”

顧若離正色,點頭道:“您說。”

“將來……將來若遠山和安申再有衝突,你定要勸一勸。大周經不起折騰了。”太皇太后嘆了口氣,趙勳的才能對於大部分來說是好事,可是對於帝王來說卻是極大的威脅,她此時此刻完全預料不到將來趙勳和趙安申會怎麼樣。

“不會的。”顧若離道:“在慶陽時七爺就和聖上約定了。五年後我和七爺會帶着一家人去西北。”

太皇太后一愣,笑着點了點頭,“這話哀家在保定時也提醒過聖上,他應了。哀家也信他!”

顧若離點頭應是。

“你接下來要做什麼,哀家聽說你要辦學堂?”太皇太后看着她,目錄欣賞,顧若離搖頭,笑着回道:“那是什麼學堂,就是正是收徒弟……我答應阿丙和齊大夫了,所以騎虎難下。”

“那還不如辦學堂。”太皇太后道:“前朝有位女先生也辦過書院,不過她教的是繪畫……大周還從來沒有過,你辦吧。學堂的錢哀家資助。”

顧若離擺着手,道:“錢我有的。我是打算慢慢來,總不能一開始就弄的聲響太大,到時候卻沒有人來,多難看。”

“難看什麼。”太皇太后道:“不行先將太醫院的太醫押過去跟着你學半年。還怕沒有人嘛。”

顧若離笑了起來,點頭道:“好,那我先多謝祖母了。”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了起來。

御書房中,趙安申忙了一天終於歇下來時,天已經快要亮了,他匆忙洗了個臉換了身衣服,外頭的內侍就喊道:“聖上,要上朝了!”

這是他第一次上朝,以皇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