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

“這就是吳楚王氣?這就是虎踞龍盤?嘿嘿。一般的很吶。”老神棍魏無牙看着南京城巍峨高聳的城牆,呲着牙花子給這世界上最堅固也最廣闊的城牆下了評語:“不管是什麼世道,都不能指望防守,真要想做點大事情,就得不停的進攻、進攻、再進攻。咱們的忠誠……就是我的東家,一直是最講究進攻的,嗨,說這個你們也鬧不明白,我的貨都運過來沒有?”

“魏爺,您的貨小號半點也不敢耽擱,前期已經運過來三百,估摸着今天晚點的時候還有三百過來。這幾天城門是辰開申閉,要是過來的晚了,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能到。”福瑞隆是潘家是浙商中的龍頭,爲了照顧魏無牙這個“大客商”,選出的夥計都是最精幹最利索的,這位魏爺臺有什麼吩咐,不帶打哏兒的立刻辦到。

“明天也行,我不着急。”老神棍晃着那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摺扇,慢慢騰騰在城裡晃悠。

揚州一戰,天下震動。赴死軍力敵滿清大軍,市井坊間早就傳的有如鼎油之沸。就是連街頭要飯的乞丐都知道赴死軍是民族砥柱國家干城,潘老當家是什麼眼光?還能看不出來赴死軍即將一飛沖天?

作爲浙商領袖人物的潘慎行都親上淮揚助戰了,早就把南京城內的十三家各色分號囑咐的妥妥當當。

能在南京城獨當一面的掌櫃,那眼光也非等閒,早就聽說了忠誠伯已率領幾十萬揚州百姓渡江南下,連離開鎮江的消息都傳了過來。後面有多少種可能就是有腳底板想想也能知道個大概,他們要是再不明白應該怎麼做,別說是做福瑞隆的分號掌櫃,就是做個端茶倒水的小廝也嫌太笨拙遲鈍了。

作爲忠誠伯的“首席智囊”,作爲赴死軍的“軍師謀主”,自從知道儀真這個大中轉站將要放棄之後,以後局勢的發展就已經瞭然於胸,忠誠伯的戰略他還能不知道?

要說對大明最沒有忠義也最不留戀這個王朝的,非老神棍魏無牙莫屬。

社稷易主王朝更替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眼看着老朱家的江山已經風雨飄搖的只剩下江南半壁,魏無牙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心疼,心底下反而生出亂世已至英雄將出的豪邁。

世道要不亂,如我老魏這樣的大人才怎麼能顯現得出來?

我老魏顛沛流離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別看我老魏是這麼個德行,其實俺這胸中也有兵戈百萬韜略三千,出將入相凌煙閣上,本尋常事耳。只不過沒有機會罷了。

作爲揚州大戰後勤樞紐的儀真,戰略位置之重要無論怎麼強調都不過分,忽然之間就得到周文遠毀城驅民的消息,老神棍立刻就明白了。揚州一戰已然底定,赴死軍的大戰略方向很快就要轉移。

揚州大戰本就鬧的天下皆知世人矚目,這一戰的影響雖是舉足輕重,其實也不過是爲進一步的戰略方針鋪路而已。

於百萬闖軍中甘冒奇險,帶着太子輾轉千里,圖的不就是這個麼?

老神棍敏銳的感覺到時局即將大變,在儀真的周文遠準備整體撤離的時候,一面立刻這手準備,一面派人飛馬基本和忠誠伯聯絡。

果然不愧首席軍師的名頭,魏無牙的行動方案居然得到了李四的認可,並且大加讚賞。

“哈哈,有時候神棍也比神仙看的遠哩。”一想到自己的眼光終於能有一回走到了李四的前頭,魏無牙就激動的難以自制,立刻展開行動。

“忠誠伯呀忠誠伯,要說大勢把握如掌上觀紋,你比我老魏要強一點點。要說這背後算計打悶棍下迷藥的下九流手段,你還是不如我的。”老神棍在魁光閣的雅閣子裡“滋兒滋兒”的喝着小酒兒,不時往嘴裡丟一顆五香豆,心中感慨萬千,甚至有些激動,做大事前的那種特有的亢奮……

“虛飄飄旌旗五色煌,撲咚咚金鼓振八荒,爲首之將頭戴鳳翅盔,身披黃金麒麟甲,胯下青驄趕雲駒,掌中擎着五股託天烈焰叉。卻是哪般的猛將有如此威風?卻是誰家的忠臣有如此的血誠……”類似於魁光閣這種稍微上點檔次的酒家,總是有人說書賣唱的趕場。這個時候,檯面子上就是在唱本地的白曲,一把胡琴一把琵琶,兩人邊彈邊唱,南京方言中夾雜些市井俚曲,並且在彈唱過程中多和下面的聽衆互動,很是熱鬧。

“是忠誠伯到了。”下面的酒客立刻大呼。

臺上的唱倌兒手按琴絃,繼續唸白:“諸位猜的不錯,正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忠誠伯李四李大將軍……”

《明英烈》《精忠說岳》等話本早唱幾百年了,如今揚州大戰世人矚目,唱曲兒的先生們也紛紛順應潮流,幾天的功夫就改出一幕《忠誠伯千里援淮》的新劇目出來。

這個劇目一出,立刻引的人們如醉如癡,打賞不斷。唱一段忠誠伯戰揚州的小段兒,能收到以前三五天都收不到的銅錢。

大明朝衰微到了今日的地步,處處落敗地地投降,難得有李四這麼個橫空而出的大英雄,做的又是氣壯山河的義舉,自然是唱的精彩聽的入迷。

大夥兒最愛聽的就是李四和多鐸大戰三百回合的精彩部分,這賣曲的倌人也愛說這個段子,立刻琵琶一下開始道板:“兩軍陣前勒戰鼓,三軍吶喊展神威,李大將軍真心要將乾坤定,實意欲把江山補……直殺的那多鐸心膽俱裂,落荒而逃。旌旗展處,赴死軍健兒人如猛虎馬賽游龍,直殺得韃子兵愁雲漫漫慘霧悽悽,哭爹喊娘退出三百里……”

“殺的好,解氣。”

“今天這一回書實實的是解了胸中氣悶。先生的潤口茶水我請了。”

賣曲的倌人笑呵呵的謝賞,下面的魏無牙幾乎笑掉大牙:“原來李四還是大明朝金樑玉柱般的人物,還大戰三百回合,真真的是小民之言……”

不管怎麼樣,天子腳下的小民都把李四當成了不世出的大英雄,這民心民望是實打實的爭取過來了,以後怎麼做就看手腕和實力了。

魁光閣的斜對面,就是漢王府,朱家太祖稱帝之前建造的。這些年連把守的兵丁都沒有了,門口都是做小買賣求生計的百姓。還有幾個叫花子在門斗旁邊的陰涼裡打瞌睡……

一頂青色小轎在漢王府門口住了,轎子下來一箇中年文士,正四下張望,象是在尋找什麼人。

“魏爺臺,您等的客人到了,咱要不要去迎迎?”福瑞隆的夥計小聲說道。

“迎什麼迎,我又不是來求他的,你們把他帶進來見我。”老神棍深知談判的要領就是看誰手裡的籌碼多,一點兒也不着急。

福瑞隆的夥計趕緊小步奔出,對那中年文士說了幾句什麼,那文士就跟着進到魏無牙的雅閣。

文士穿件子士人大袖無領的常衫,露出裡頭雪白的護領子。頜下黑鬚梳理的整整齊齊,面色嫩白,一望而知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士。

“李彬。”

“魏無牙。”

雙方簡單明瞭的互通了姓名,身邊伺候着的福瑞隆夥計知道二人要談大事,趕緊出去。

李彬看着一臉黝黑樣貌猥瑣的魏無牙,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怎麼?李大人怕我是西貝貨?”魏無牙輕鬆的調笑道。

“哪裡哪裡,”李彬打個哈哈兒:“雖不曾見過魏大人,門口那幾個衛士的騰騰殺氣還是掩不住的,除了赴死軍哪裡還有如此雄壯之士?”

赴死軍戰士身上的那股子血勇剽悍之氣就如一柄錐子,雖處囊中也難掩其鋒芒,這種百戰餘生的殺氣可不什麼人隨隨便便就就能裝出來的。

再者說來,浙江潘家在京城的產業不小,不敢在這種天大的事情上開玩笑。就算潘家腦袋裡頭灌了糨糊,潞王腦袋裡總不會有糨糊吧?

浙商居中穿針引線,一力促成赴死軍和南京內部官員的這次會面,誰不知道里頭還牽扯到太子和潞王的利益?

現在江、寧的東林黨人被馬、阮打擊的擡不起頭來,局面又是這麼的兇險。還能指望誰?

唯一可以指望的上的也就是興善寺的那個大明正統了吧。

可全天下誰不知道太子的底氣和底牌就是赴死軍,離開了赴死軍,弘光能把太子等人軟禁一輩子。

時下民情洶涌風評如潮,在寧的東林人也察覺出大變在即,暗中又有兩浙的潞王推波助瀾,和赴死軍的“特使”魏無牙一拍即合。

馬、阮當道的局面也該改改了,大明正統也該統一統了吧。

身在高位的大人物們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面,若是出來些小魚小蝦的角色赴死軍肯定也看不上,於是就集體把李彬推舉出來。

李彬李大人。正根子的仕舉出身,官局正四品的僉都御史,職位剛好不算很大也不算太小。關鍵是這位李彬李大人對馬、阮之流恨之入骨,是充當馬前卒的不二人選。

現在左都御史都是個擺設兒,就更別提什麼僉都御史了。那點可憐的俸祿連給老婆買脂粉都不夠,想撈點年節的禮錢吧,可誰會給這樣不上不下沒有實權的低級御史送禮?

李彬李大人也曉得這樣下去肯定不行,散盡家財疏通關係,終於撈了個實放的差事。只要隨便放到外面爲官,好歹也是十足真金,比在京裡受夾縫氣要好多了吧。

或許是禮金送的不夠,或許是馬士英根本就沒有把李彬李大人當回事,放了他個巡撫的實缺。

巡撫,也算是一方僵臣了,肥的不能再肥,多少人都眼熱垂涎呢。李彬卻大罵馬士英,把老馬家的八輩祖宗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河南巡撫,他孃的馬士英讓我去做河南巡撫,他怎麼不說讓我北京做九門提督?”

現在的局勢誰不知道,整個河南北部都在清軍手中,南半個河南也是亂的不能再亂,進滿清的腰包也就是眨眼的事情,這個時候派李彬去做什麼河南巡撫。完全就是個笑話兒。

是,朝廷名義上還是掌管天下的,可朝廷連江南都實際控制不住了,還放個河南巡撫過去,這和任命北直隸的巡撫有什麼區別?肯定是來不及上任就做了滿洲人的刀下鬼。

“李大人,你們能不能幫忙把太子放出來?”既然是來談生意的,就得先問個價兒,魏無牙不想和這些滿嘴凜然大義說的冠冕堂皇的東林人絮叨太多。說的天花亂墜又有什麼用?還得要雙方拿出實實在在的利益來做交換。

“把守興善寺的軍兵是巡撫營的,我們做不了主。”李彬小聲道:“魏大人此次前來,據說帶了幾百赴死軍的百戰精兵,還鬥不過巡防營的那點烏合?不過我們可以在外頭爲太子搖旗吶喊以收張目之效……”

赴死軍捲起的風潮已經足夠大了,用不着東林人的那點力量。要是連這麼點小事情也辦不到,還有個屁的可談。

要是真能完全依靠武力解決,早就叉子黃瓜的齊齊招呼上了,還找你們有個毛用?

巡防營最多算是維持治安的警戒力量,連外頭的官軍都不如。這樣的隊伍就是有一萬,憑着即將到來的六百赴死軍叉子兵,魏無牙也能倒揹着雙手輕輕鬆鬆的吃下去。可關鍵的是,這種事情不是依靠武力來做的。

“那我再想辦法吧。”

南京的官員真是太菜了,這麼一點小小的風險也不願意擔着,還有什麼可談的餘地?

魏無牙起身就走。

“魏大人留步,”看老神棍要走,李彬急忙起身留住,滿臉帶笑的拽住魏無牙的衣袖:“巡防營都在馬、阮手中,我們實實的是動不了。可誰又沒有幾個親朋至交呢?稍微活動一下,讓把守的兵丁放水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樣哦……”其實老神棍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和這些東林人絮叨,這要是就砍價還價起來,後面的大事還不得談上半月十天的?

“既然這樣,那就還有的談。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你讓把守興善寺的兵丁放水,只要太子等人從裡頭衝出來,你們就算是齊活,剩下的事情就是我的了。”

“魏大人且慢,這放太子出來一事太過重大,兄弟我也是擔了很大的干係,能不能……”李彬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哦,這是要好處呢。

“怎麼說你們就是成不了事呢,就是格局太小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就開始要好處了。”魏無牙不屑的說道:“直接開個價碼出來,我看看能不能接住,咱們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不能這麼象賣水蘿蔔一樣討價還價……”

“魏大人好氣魄,不愧是赴死軍的軍師。”李彬大讚一聲,精神頭兒也就上來了,毫不掩飾的開出了自己的價碼:“第一,以赴死軍之力驅馬、阮之流。”

“可。”魏無牙想也不想就應了下來。

“第二,我東林人要代替馬、阮……”

“你們的胃口可真夠大的,好處都被你們吞下去了,我們赴死軍連湯也喝不上一口。這個絕對不行。”這已經是東林黨和赴死軍之間赤裸裸的利益交換,這個時候用不着什麼君子風範,更不需要什麼仁義道德。雙方的基本戰略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那就由赴死軍掌軍,我東林人掌政,如何?”

“這個可以考慮……”

關於未來的利益劃分,雙方已經有了一個最基本的框架。只要掌握了朝局,南京的守備兵力和京營加起來就有十好幾萬人,也不怕赴死軍耍無賴。

“第三,兄弟我爲宦多年,官至四品已難再有進步,左都御史的位子……”李彬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在端出東林整體利益之後把自己的個人要求也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不就是三品御史麼,太子必不吝惜封賞。”

“太子不太子的無所謂,只要忠誠伯支持我李彬就行,想着這個位子的人可不少。”

“行。”

“魏大人能代表忠誠伯的意思?”

魏無牙當時就翻臉了,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他娘不是屁話是什麼,我要不能代表忠誠伯會坐在這裡和你扯淡?老子當着赴死軍的半個家你就沒有聽說過?”

“魏大人暫熄雷霆,兄弟我言語不當還望恕罪。”李彬不怒反笑,不住的賠罪,心裡早把魏無牙鄙視了好幾回:“果然是鄉野氓夫,一句話就激的說出了實情,也就是打打殺殺的犬馬而已,這天下還是我讀書士人的……”

“明天,我明天就要動手,做好你自己分內的事情,回去告訴你上頭的人物,要不想鬧出大事情來就好好收住南京守備那邊……”

“魏大人放心,韓、盧兩位公公有感朝局之艱,時常慟哭流涕,對馬士英早就不忿,明日城內就是鬧的顛倒過來,也會按兵不動。”

“甚好。”

“兄弟我去了,靜候魏大人攪動這寧城風雲……”

看着這位永遠也不可能去河南的河南巡撫大人離去,魏無牙狠狠的把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極是厭惡的說道:“什麼他孃的玩意兒,就這幅嘴臉還想着鬧黨爭,我看東林人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就是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平常日裡哪個不是滿嘴忠義?真到了關鍵時刻,什麼國家民族什麼江山社稷,一個字兒也沒有提及,統統都是爲自己謀取利益,而且毫不掩飾這種貪婪。

和他們的東林前輩比起來,這已經是徹頭徹尾的謀求一己私利了。當年的東林風骨早就丟的乾乾淨淨,連空談指摘也沒有了。

若說當年的東林人還有些風骨氣節的話,雖然崇尚空談黨爭,好歹也也是心繫天下操心社稷,無論對與不對,終究還不算完全無用。現在的東林人,尤其是當權的這一票東林人,完全就是爲自己的官宦前途,早把前輩那點僅有的好東西丟光抹淨了。

“都是一羣王八蛋,還得指望咱們赴死軍。”老神棍魏無牙把盤子裡的蟹黃餅,什錦包子一股腦揣起來分給外面的幾個戰士:“別傻站着了,吃幾個嚐嚐,味道不錯哩……”

第二日,丁亥,天色甚朗。

元暉殿。

各部、衙、監、寺官員數百,齊齊聚集,準備慶賀當今聖上選出了賢良淑德的後宮之主。

皇后統領後宮,是母儀天下之人,自然是要左挑右選慎之又慎。也不知道選派了多少秀女,折騰了多少州縣,總算選出了個陛下滿意的皇后。

冊後一事,國家重典,怎麼能夠馬虎了?

百官雲集,早準備好了諸如“民富財豐,四海雍熙”“天下太平,龍鳳合興”之類的賀詞,站的腿肚子都麻了,也不見萬歲出來露一小臉兒。

直到日過半午,終於有個小宮人出來,拖着尖銳的嗓音大聲宣唱:“上不視朝——”

等了這麼半天,弘光帝居然不來了,這可太不成體統了。

有幾個機靈點兒的立刻拽住那小宮人:“萬歲怎又不臨朝?今日可是冊封盛典之日吶……”

“萬歲無暇。”

“萬歲這麼忙?在做什麼?”

小宮人十分肅穆的說道:“上親自串戲,與男女優伶合唱《樓臺會》,故不視朝……”

衆人對視,皆無語。

“年兄,你聽說了沒有?”都御史唐世濟小聲的都身邊的同僚說道:“清軍昨日渡江了……”

“真的?這……可不好說了吶。萬歲不是曾親自佈置江防的麼?長江天塹,豫王是怎麼過來的?”

“什麼天險什麼江防,都擋不住豫王的大軍。”

清軍渡江的消息很多人已經知曉,就在前天晚上,趁着月黑風高大霧瀰漫的機會,清軍唱了一出葫蘆渡江的好戲。

數不清的的破門板、爛土排,還有板凳桌椅等物,反正就是能在水裡漂起來的物件兒都放到長江裡,在上面升燃火光。然後在江北大放號炮,戰鼓緊勒號角齊鳴,擺出一幅夜渡長江的架勢。

這邊弘光帝佈置的江防官兵立刻就炸了營,火炮響了大半個晚上,箭矢也放出去十幾萬支,據說的擊沉敵船千餘艘。

等第二日大霧散去,纔看到清軍不多的人馬渡江。

這邊的彈藥箭矢早就折騰的差不多了,誰敢和清軍近戰?根本就擋不住清兵,弘光帝親力親爲辛苦佈置的漫長江防立刻就崩潰。

好幾萬防江的官兵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清兵長的是什麼樣兒,就滿山遍野的放了鴨子。

在多鐸的狂笑聲中,清軍開始全力渡江。

雖然已經隱隱聽到了清軍渡江的消息,可大夥兒心裡都在想:長江可是天險,又有江防重兵,不是這麼容易就能過來的吧?

今天各部官員都已經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確切無誤,很多人臉上都變了顏色,趕緊找個藉口轉身回家準備逃跑。

這時候,朝廷裡的孝子忽然就多了起來:“諸位同僚,臨來之時家中老母抱恙在身,既萬歲不視朝,不敢耽擱,以免誤了老母的病情……”

“老父年邁,不敢稍離,先回了,先回了……”

“你爹不是去年就仙逝了麼?”

“啊……是呀,這個是叔父,是叔父,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片刻之間,幾百官員就走了大半,剩下三幾十個繼續議事。

那些個找藉口跑回家的都是傻腦殼,你要是跑路了還怎麼做官?現在這個當口,離開了南京你就什麼也不是。

馬士英可不能走,他這一輩子的希望都系在這個朝廷身上呢,今天要是一跑,可就什麼都失去的了。

到了這個當口,馬士英反而顯得更有魄力和膽氣:“清軍雖衆,遠道而來,又在揚州折損甚重,料是疲兵。我寧城各軍再加京營,十數萬之大軍。整齊兵備背城一戰,尚有可爲。”

“來人,帶我去見韓、盧兩位公公。”馬士英好歹也算是個人物,真到了關鍵時候,大智大勇還是有一些的。雖說軍權有和大一部分是在馬士英手中,可秉承慣例,還是分別有韓贊周、盧九德兩個大太監作爲監軍牽制。

而韓贊周、盧九德素有抵抗的鐵血之心,應該很容易就組織起南京的保衛戰。

馬士英走後,剩餘的一些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南京守備趙之龍終於小聲道:“大清兵鋒如此之急,馬督真的能擋?”

這個話題一開,可就收不住了。

“肯定擋不住,下邊的軍隊說是十幾萬,可吃空額報虛餉的事情誰不知道?能有五萬就頂天了。”

“五萬?真能有三萬戰兵我就把腦袋輸給年兄你。”

“我看也是擋不住的,真要能擋住,也不至於丟了淮揚……”

在這些人的竊竊之語中,終於有人小聲的提出:“爲今之計,只有降志奪身,才能保的住身家保得住性命。”

“真要如此,也說不得了。”

這些人多是和清軍早就有了接觸,甚至投降納款的細節都準備的妥妥當當,反正做大明的官也是做,做大清的官也是做。只要能保的住這一身富貴,伺候滿洲人未必不如伺候弘光這個肥豬。

讓馬士英去擋多鐸吧,戰死了纔好,他擋大家升官發財的路子已經太久了。

午時過後。

楊廷麟又組織起一次“衝鋒”,又一次衝到了興善寺門口。

這樣的“衝鋒”每天都在發生,就是門口把守的兵丁也已經習慣。反正裡頭的太子也就是衝到門口和外面蜂擁的人羣喊幾句話,也不可能真的跑了,大夥也就不在意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過來看熱鬧的人明顯要多好幾倍,三教九流的都有,都擠成肉疙瘩了還有許多人在往這邊趕。

“今天是啥好日子?社火還是廟會?”小兵回頭問身後的長官。

長官黑着個臉,沒好氣的說道:“屁也不是,是竈王爺鑽麪缸的日子。”

“怎麼今兒個這麼好多的人?”

“你小子人也乖巧,待回兒萬一要是有什麼事情,機靈着點……”

“頭兒,你啥意思?”小兵似乎也感覺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大對頭:“是不是上頭給您老人家說了什麼?”

“屁話怎這麼多,你小子腦瓜子活泛一點就是了,”長官小聲說道:“眼珠子長你腦瓜子上,不會自己看吶……”

小兵仔細看着人羣,確實發覺了不對頭的地方。

往日裡過來看太子或者是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可都是本地的百姓或者一些讀書人,了不起有幾個外地來的讀書種子隔大老遠喊幾嗓子也就算了。可今天人羣中多了許多身材扎眼的大漢,這些人可都不是好臉色,死死盯着這邊呢。

“佛爺保佑,今天千萬不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吶……”小兵在心裡暗暗的嘟囔着:“這架勢,分明是要有亂子,一會可得活泛一些。要不然這麼多人一擁過來,都能把活人踩成肉餅子了。”

魏無牙站在最裡層,還十分自得的找了張坐器,眯縫着細小如線的小眼睛好似在打瞌睡:嗯,還不錯,後頭的欄杆子和鐵鏈都開了鎖,這齣戲可就要開鑼了,希望能唱個滿堂喝彩。

堵在門口出不來的楊廷麟一眼就瞅見了魏無牙,心裡“咯噔”就是一下,作爲赴死軍的監軍自然認識老神棍,仔細再看,在人羣中發現許多似曾相識的面孔,低聲對太子說道:“殿下,赴死軍的人來了。”

“赴死軍?哪裡?”太子翹起腦袋觀望。

就老神棍那形象,要多顯眼有多顯眼,想不注意都辦不到。

“果然是赴死軍的人,這是……”

“殿下與我等困在這小小廟中,難知外界詳情,”楊廷麟神色肅然,鄭重說道:“忠誠伯素來對大局有敏銳的把握,赴死軍前來,肯定是外界已經有迫在眉睫的大變化,這是要迎咱們出去呢。”

“這不是要和福王公然翻臉了麼?”劉理順擔憂的說道:“這可是在南京,若是與福王撕破了臉皮,後果不堪設想。”

“赴死軍這麼幹,局面肯定是已經到了不堪設想的時候。”楊廷麟根本就不理會怯懦的劉理順,直接對太子道:“一會兒咱們看着赴死軍的動作,一有動靜立刻衝出去……”

“萬一……這可是在南京。”太子終究是怯弱了些,還真不敢和福王撕破臉皮,萬一要是有什麼不測,大夥兒可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怕什麼,”楊廷麟急的直頓足:“太子可曾記的,就在闖賊破京的時候,忠誠伯帶着幾十個護村隊的壯士,就能百萬賊軍之中殺出。如今整個南京都知道太子的身份,料福王不敢用強。若是真的有什麼刀兵之事,還能險的過當日的北京城麼?”

後面的幾個孩兒兵一聽說赴死軍來了,趕緊從人縫裡鑽過來,果然見到無數個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眼裡立刻冒出光來:“死狗,死狗,親爹派人來接咱們了。”

“我就曉得親爹不會把咱們撂在這兒不管,”憋屈了這麼多日子的死後就好像是面對獵物的小老虎一般:“一會咱們的人一上來,都跟着我往外衝,誰要是敢攔,立刻動傢伙,明白了沒有?”

“明白。”

幾個孩兒兵把不太合身的土黃色軍裝整理的熨熨貼貼,擺開架勢,隨時準備往外衝……

“當此淮揚決戰之際,我大明正統,大行皇帝嫡血受困於此……”楊廷麟把嗓門放到最開,大聲衝着外頭吼叫。

下面的老百姓早就嚷嚷動了,一個粗獷的北方口音在大叫:“赴死軍早撤過江了,帶着幾十萬揚州正來此路上,如何安置還請太子定奪!”

另一個聲音同樣是外地口音,似乎在回答楊廷麟一般也在吵叫:“韃子大軍已經過江,我寧城百姓期盼太子整此危局呀……”

揚州決戰已經結束了?韃子都打過長江了?

不光是楊廷麟,就是太子這樣素來平和的性子也立刻就明白了事態的緊急。

長江天險一失,整個江南已在清軍鐵蹄之下,大勢已到十萬火急關頭,這個時候要無所作爲,民心人望再也不可能收攏起來,大明的江山可就真要完了。

“韃子過江,河山大傷,我寧城百姓必首當其衝。”楊廷麟可不是危言聳聽:“清軍所過之處,屠城掠地,滿韃之暴罄竹難書……”

老百姓們也多少聽到了些多鐸過江的消息,也親眼看到了許多達官顯貴正倉皇外遷,結合時局這麼一分析,不難得出南京危急的結論。

城外據說還有十來萬官兵,可官兵是怎麼個德行,大夥見天的都在看着呢。這些人敲詐地方欺壓百姓個頂個兒的是好手,真要指望他們擋住韃子,完全就是白日做夢。

韃子這麼氣勢洶洶的過來,還不是圖的南京繁華?還不是想要屠殺掠奪?

官老爺們早就把油水撈的飽飽,南京丟了還能再往別的地方跑。可老百姓能跑到哪裡去?

官軍指望不上,朝廷就更指望不上了,許多人都在暗中打賭,賭弘光君臣一定在三日之內開溜。

“我敢拿我腰包裡僅有的幾枚銅板和你打賭,韃子一到,蛤蟆天子一定跑的最快。”

“也不必賭了,以我來看,這隻癩蛤蟆肯定等不得韃子來就早跑了。”

不能給百姓以安全感和希望的朝廷,還能指望的上?

到了今日,大夥唯一的希望也就是那支百戰百勝勇猛無匹的赴死軍了。

天下第一強兵,能夠義無反顧的飛援揚州,肯定不會坐視南京的老百姓遭難。當日的那個什麼什麼公主不也說了麼“他日若有需用之處,赴死軍必粉身來護”。

在揚州大戰中,寧城的老百姓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氣,連揚州都去救援了,就是說破了天去,也肯定會過來給大夥解圍的。

但是赴死軍是太子的,現在的太子還“囚禁”在興善寺裡,怎麼發出讓赴死軍趕來救援的命令?

“太子乃我朝儲君,國仇家恨,繫於一身,今外敵入寇,犯我中樞之地。太子欲舉師討之伐之……”楊廷麟大聲叫喊:“奈何受困於此處,非不能出,實不願以刀兵與宗室相見……”

往常鼓動的時候,把守的兵丁早把衆人推搡了回去,今天那些兵丁卻是奇怪的很,只是默默的看着,卻不上來阻止……

太子身邊的那些孩子大夥兒都看見過,可是貨真價實的赴死軍鋤奸團中的人物,萬馬千軍中都能趟幾個來回的絕對死士,肩膀上的那塊紅色袖標誰敢正視?

不是太子不能出來,實在是不想和福王撕破了臉而已,外敵未滅,自己先內訌起來,還不叫滿洲韃子笑掉了大牙?

“爲挽社稷之既倒,爲扶河山之將傾……”楊廷麟正在說些大義凜然的道理,下邊忽然就有人吼了一嗓子:“救太子出來,迎赴死軍進城,福王不放太子,我們寧城百姓放了……”

斜斜歪倒在坐器上的魏無牙忽然站起,尖着嗓子高叫:“迎太子……”

人羣中呼啦啦就有無數條精壯的漢子往前推搡,很多老百姓不由自主的人流攜裹着壓過來,尖叫呼喊之聲大作,局面頓時混亂。

在那些漢子的推搡之下,這麼許多圍觀的百姓如一堵人牆一般忽的就涌了上來。

“赴死軍動手了,”楊廷麟急忙大叫:“童子軍開路,往外衝,上街!”

旁邊的幾個孩兒兵早就摩拳擦掌的按捺不住,一得到號令立刻就躥了過來。前邊把守的兵丁剛要阻擋,死狗率先扯開寬大的不像話的土黃色軍裝,露出緊緊綁在身上的鐵黃瓜,以清脆的童音瘋狂高叫:“不怕死的就過來,我們是赴死軍鋤奸團……”

“鋤奸團,玉石俱焚!”

“同歸於盡鋤奸團!”

除了孩兒兵,還真沒有誰是不怕死的,鋤奸團本來就是血腥和死亡的代稱,現在孩兒兵肩膀上鮮紅如血的袖標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肚皮上好幾個黑黝黝的物件緊緊相連,眨巴一下眼珠子說不準就是轟的一聲巨響……

前邊的小兵幾乎立刻就尿了,趕緊回頭:“頭兒,出大事情了,趕緊叫巡防營……”

身後哪裡還有頭目的影子,早跑出去有三丈遠了。

小兵立刻回想起剛纔頭目的交代,腦瓜子也就活泛了也就機靈了,二話不說調頭就跑。

當官而的都先跑了,留下小兵還強撐着有個屁用,真要是轟隆那麼一下子,誰也不比誰多一條性命。

裡外裡這麼一對衝,太子被學官們夾在當中,很快就被魏無牙等人匯合。

楊廷麟也算是見過幾回大世面,立刻問魏無牙:“魏宣慰,忠誠伯是怎麼個安排?”

“韃子過江了,無論如何要讓太子定住南京,就算是見血,也要把福王趕下去。”李四的原話是儘量不要見血,把混亂控制在一定程度便於收場。老神棍可沒有李四那麼多顧慮,真要到了必要的時候,不惜以血腥相見。

在這個危急的時刻,先把太子的大義名分樹立起來,好整合江南力量對抗來勢洶洶的清軍。要是還如弘光君臣這麼胡亂搞下去,長江以南依舊是一盤散沙,難成大事。

楊廷麟和一衆的學官也是歷經官場仕途,小事情上或有缺陷,大事上可絕對不糊塗。心裡都雪亮着呢:太子大起的時候到了,當了這麼多年可有可無的學官,這個機會一定要把握好,太子一起來,大夥都是首擁的閣臣……“

魏無牙在懷裡摸索着,取出個破紙片子遞給太子:“這是忠誠伯的七殺令,太子照着大聲誦讀,不停的念下去……”

“自天地開闢以來,華夏立爲萬里神州之中央,威加四海,德被八荒。環顧四方蠻夷者,無不視我壯美河山爲肥膏,侵佔華土屠戮漢民……”

“太子出來啦!”在人們的奔走叫喊聲中,越來越多的百姓圍攏過來,跟着人潮流動。

各條街巷中涌出更多的讀書人,彷彿早就等待這個時刻一般,立刻加入人流當中。

忠誠伯的七殺令早已經名動天下,讀書種子哪個不是耳熟能詳?伴隨着太子的誦讀之聲大力同誦:“昔有五胡亂華之禍,前有蒙元滅宋之災,同胞子弟幾遭屠戮。國有倒懸之危,民有泣血之急……”

彙集過來的人流越來越多,七殺令的聲響也愈發響徹幾條街道,隔着幾條大街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街道上的官差見此情景,哪裡還敢上前阻攔,立刻躲的遠遠:“趕緊去叫巡防營,趕緊着點兒,要出大事情了……”

“叫巡防營還有個屁用?這麼多人能巡防營都嚇回去,趕緊去告之馬大人吧.”

“馬大人出城佈置防務去了……”

“不論去了哪裡,趕緊快馬去稟,這麼大的事情誰也擔不下來。”

“那就趕緊去找趙巡檢……”

“還去哪裡找?前半晌的似乎趙巡檢就帶着幾車東西和他的小妾跑出城了。”

“趕緊去宮裡,讓萬歲知道這裡出大事情了。”

“萬歲?萬歲連朝會都不去了,哪裡還能見咱們?”

“不管見不見得到,趕緊去報給宮裡知道,這麼大的事情要是不想法子報上去,你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老子才懶得伺候這個狗屁朝廷呢,老子不幹了,說不準明天這江南就是太子的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誰愛去誰去,老子是不去了。”

清兵大舉過江,城裡的官員能跑的都跑了,各司職守早就殘缺不全,這個時候忽然出了亂子,下情上達上命下傳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城中各方百姓早就極惡弘光君臣,就算沒有盼着太子出來收拾這江南半壁,也存了看弘光朝君臣笑話的心思。

看這架勢,天知道明天太子會不會成爲寧城之主。這場渾水,能不去趟還是不要趟的好,小老百姓還是活的安穩一些才最實在。

和這些一心求穩的人們不同,寧城士林早就盼着這一天着,而且昨天就有風聲傳出來,說今天太子那邊會有大事發生。可不就真的發生了嘛,一直囚困在興善寺的太子忽然就出來了,而且攪動起這麼大的風潮,肯定是士林當中有人發揮了作用。

這個時候不上前擁護一下太子,還等到什麼時候?心思素來熱切的讀書種子立刻熱血沸騰的加入人流當中。

七殺令已經誦讀了一遍又一遍,聲音也是越來越大,大半個寧城都能聽到:“爲虎作倀者,殺!”

“擅妄言和者,殺!”

“屠我同胞者,殺!”

……

風潮是徹底攪動起來,一些下層的微末小官總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勢。太子攪動城中風雲,鬧的動靜這麼大,光憑那些讀書人是肯定做不到的,念着的又是忠誠伯的七殺令,這已經等於是告訴世人太子的身後有赴死軍撐腰呢。

可不就是赴死軍麼,人羣中一個個土黃色的軍裝,一道道通紅的血線,不是赴死軍還是哪個?

大潮之中已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看見越來越多的人們如百川歸海一般彙集過來,凝聚成勢不可擋的巨大浪潮,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古老的寧城。

呼喊着七殺令口號的人羣轉悠到了通濟門,有從通濟門轉了一個圈子,再次來到聚寶門,完成兩個大環形遊行之後,依舊不見任何有力的阻擋。

已經轉悠的半天的人潮終於在漢王府停下,太子聲嘶力竭的高喊:“建奴竊我神器,奴我百姓,今在太祖興起之地盟誓,必斬殺建奴復我河山……”

“萬歲!”

“萬歲!”

也不知道是哪個吼了嗓子,人們立刻跟着高呼起來。

人羣中已是一片沸騰,歡呼的聲浪幾乎要把整個南京城掀起。

一衆的侍衛和學官跟着太子輾轉千里,俱是心懷故國的熱血忠誠之士,今天忽聞百姓如此呼喊,已是長淚滿襟。

楊廷麟心潮澎湃,仰首向天:“先皇再天之靈看到了麼?民心如斯,大有可爲,收復北地指日可待,先皇遺願已成一半了……”

面對如此熱血沸騰的場景,老神棍魏無牙連半點激動的情緒也欠奉:“什麼民心士氣,什麼衆望所歸,都是騙人的鬼話,還是忠誠伯看的深遠,民心也是可以操縱的,這不是操縱民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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