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音島上，大能雲集，真正的上古神獸窮奇破土而出，窮奇的身體越來越大，很快就彷彿接近了天空一般，它展開血紅的兩翼，如狼似虎的身形，似乎隨時想要騰空而起，巨大頭顱高高仰着，張開嘴脣仰天長嘯的時候，彷彿要把整個天空吞入肚子裡。
碰巧到了黎明時刻，天空彷彿被這巨大的兇獸撕開了一條口子。
每一頭真正的上古神獸出現都會引起巨大的轟動，如那一次我和薛琪一起看見的吞天雀大戰惡魔猿。
上古窮奇渾身是寶，一塊窮奇肉能讓許多小小妖獸成長突破，窮奇血煉製寶石，可能製造出極高品階的寶石。而窮奇的妖核自然是無價之寶，也是這一次人類、妖獸、上古巨族爭奪的重點。
不知道張臨雲會不會出現在其中。
無論張臨雲在與不在，九尾狐現在置身於這裡都很危險。那些七階八階氣息的人類修士，感官何其敏銳，狐族只要動用氣息，必然被感知。
不使用氣息，水雲燈就是一隻寵物而已。
“爲什麼不殺我呢？就那麼喜歡玩？”我繼續和她聊天。現在她想要殺我已經不可能了，星辰運轉，時間和地點都輪迴到了對我有利的地方。
啪。
水雲燈擡起手，耳光扇在我臉上。
“爲什麼要對我使用心機？早就說過了，不殺你是因爲喜歡你。”水雲燈淚眼婆裟地說。
謊言說很多遍就慢慢變成真實的了。
幻覺，不能相信她的話，她說什麼都不重要了。狐族的女子向來如此，看見人便以喜歡的言語誘惑之，要知道每個人都渴望被愛，洞悉了這個人類這個弱點的狐族，是她們長存於世的關鍵。
“你不會害死我的。”水雲燈說。
我走出去，地面微微發抖，窮奇周圍的獵手們和之前圍攻我的冰山魔吼一樣，開始準備一起攻擊上古窮奇。
不過這些人類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他們不想冰山魔吼那樣沒頭沒腦。
第一波攻擊只是爲了讓窮奇發狂，然後引來更多的能和窮奇大戰的上古兇獸，他們便可以坐收漁利。
而稍有失誤，死掉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所在的地方，距離窮奇有上千米的距離，但對於身體那樣巨大的窮奇怪獸，也只是一步之遙。
經歷過渾沌與秦天一的大戰後，我已經無懼這樣的畫面。
“張！臨！雲！”我深吸了一口氣，用氣息之聲口吐出這三個字，如同梵音一般響徹天際。震得我自己耳朵嗡嗡作響，可是就在我召喚張臨雲的時候。
兩座大山從大地上隆隆移動過來，窮奇獸巨大的翅膀撲騰出陣陣罡風，原野上，萬千小生靈哀嚎。
我的聲音也只是那衆多噪雜聲之中的一個。
未必有人會注意道。
“以爲這樣就可以緩解難受的情緒，就可以填補愛人消失後的空虛感嗎？”水雲燈推開車門，在我背後繼續用她高貴冷豔的聲音說：“還真是小孩子。”
話雖然這樣說，不過她的緊張感還是顯而易見的，這地方對她來說是絕對的危險之地，她必須極力隱藏着自己的氣息，不讓人察覺到，她這樣也讓我就放心多了，不會怕她突然吃掉我。
她可能說得是沒錯，薛琪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亂掉了，每一步都和我想象中不一樣，本來以爲薛琪會好起來，結果變得更糟，本來以爲煉藥可以醫治好她，結果還是讓她被妖核控制掉，本來以爲也許我可以感化她，結果她還是跑掉了。
事情我根本控制不了，計劃好了在溶血山谷瞪她兩天，可是耐心很快就沒了，計劃以最快的速度走完張臨雲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只是想快掉了解這要死不活的狀態。
但就算做了這些，什麼都沒有改變，心情還是一如既往地糟糕，和九尾狐鬥心機也沒什麼成就感，雖然不會相信她喜歡我的謊言，卻相信了，我是一個小孩子的謊言。
在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做事。
卻總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水雲燈說：“做那些事情是無法緩解難受，以及填補空虛的。”她說着，眼神真誠，睫毛顫動，最後的月光與窮奇背影下的陽光在她皎潔的臉龐上，反射出天使一樣的光芒。
真是個可笑的傢伙。不過，說得沒錯啦。
砰，關上車門。
準備回去了，薛琪不見以後，我就該回去，好好修煉，慢慢遺忘。
“要上車嗎？”我拍拍車窗問她，本來應該睡過好覺的，但碰上吃人的妖獸沒辦法睡了，還是躲到庇護所裡安全一點。
我想起白心瑤那時候的擔憂。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白心瑤沒機會的，她不知道庇護所進入的要求有多嚴格，就算她討好了那個禽獸主任也沒用。
但大家都在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期待就足夠讓他們滿足的。
水雲燈手交錯在女王裙裾的胸口，“你帶我來這裡，難道不是爲了殺了我？”
“我跟你說過，帶你來這裡，是爲了找一個人。”
“張臨雲。”她說。
然後捂着嘴，我眯着眼睛瞪她，小小的女王面孔，還有她身後被奇怪形狀的雲朵。
窮奇那邊，大戰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兩座大山加入了戰鬥，許多人偷偷藏起來裝死。
水雲燈臉上越來越驚恐，和我擔心死亡一樣，她也擔心被斬殺。
那種恐懼的神情會觸動到內心很深的神經。
我面無表情地靜靜欣賞，對死亡的恐懼，寫在妖獸的臉上。
猛地我回頭，發現旁邊的位置上多了一個男人。
男人沒有氣息，眼神裡卻有着化不開的憂愁，我注意到鏡子裡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眼神和他的眼神有些像。但很快我才意識到，他纔是真正傷心的人。
他注視着前方那場大戰，兩座“大山”互相攻擊着被人類獵手們攻擊了一輪的窮奇獸。
其實窮奇獸根本沒有受到多嚴重的傷害，但畜生並不知道，那兩座後來趕過來的大山，一頭是受傷的純血渾沌，想要窮奇血靈來滋養自己的身體，另外一座是傳說中的通天魔四目妖龍。趕過來只是爲了爭奪窮奇獸的妖核，繼而開闢五目。
這樣的戰鬥並不多見。
坐在我旁邊的男子雖然看着那邊，但卻對戰鬥露出興趣索然的樣子。
他，身上沒有一點氣息。
“張臨雲。”我說。
他回頭看着我，看到我的眼睛，他苦笑，是另外一種狀態的不悲不喜，他沒有氣息，但有氣場，殺氣、霸氣、文氣他身上似乎都有，最後透明得像是個剛剛被洗禮的嬰兒，有些人活得越久就變得越髒，但他給人的最終感覺是乾淨。
他說：“你去過溶血山谷？”
“嗯。”
“那天晚上，殺冰山魔吼的人是你？”
他看見了，擦身而過啊，沒想到在溶血山谷的時候，我們已經碰見。
“你見過我對付冰山魔吼，那你見過和我一起去溶血山谷的那個女孩子嗎？”
“你懷裡的妖獸？”
到溶血山谷之前，我抱着薛琪開車，其實薛琪的性格，她不會讓我這麼幹，因爲太浮誇了，隨時有可能出車禍，但我把她摟在懷裡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意味着，那時候她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了。
我早該想到她準備好了離開。
“她不是妖獸。”
“在你眼裡不是而已。”
“她沒有氣息就不是妖獸。你見過她？她去了哪裡？”
我沒見過張臨雲，也感受不到他，因爲他身上沒有氣息，但張臨雲肯定知道得到我和薛琪，他是五星獵手，觀察力絕對不會比任何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