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猛的用力抓住她的手,眼神死死的盯着她,“我,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背叛,背叛了公子?”
“我……”子萱一愣,對於彩蝶的問題,她居然答不上來。
難道她要告訴彩蝶,她的確背叛了公子?縱然她起初是爲了替公子討回公道,可事到如今,她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彩蝶瞧着她的神情,眼中難掩失望之色,“姐姐,你,你好糊塗!”
“幼時,是你撫養我長大,現在,我,我將這條命還,還給你……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這句話,她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子萱瞪大眼,不敢相信的抱着她的身子死命的搖晃着,淚眼婆娑,“蝶兒,蝶兒,你醒一醒,醒一醒。姐姐從沒想過要害死你的,從來沒有……”
她將臉埋進彩蝶的脖頸處,淚水隨着臉頰順流而下,浸溼了衣衫,可卻再也喚不回沉睡的人兒!
“她已經死了,你再怎麼傷心,也於事無補!”
不知何時,她的腳邊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鞋,杵在邊上,耳畔響起的是他略帶沙啞卻無情的聲音。
子萱猛的站起身來,惡狠狠的看着他,“爲什麼?”
那人眼神一凜,冷冷的問,“什麼意思?”
“這個陣是你布的,難道你會不知道有人闖入嗎?爲什麼要對她痛下殺手?難道你不知道她只是一個小丫頭嗎?”
“她是我看着長大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乖巧。從來,她不需要人多操一份心思,明明才五歲大的孩子,卻還想着照顧比她大十來歲的我?”
“就在剛剛,我們能夠逃過一劫,你以爲是你的眼線的用處?是她,知道嗎?是她救了你的命。可是你卻殺了她!”
“江湖傳聞,毒王聖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如今看來,傳聞終究是傳聞!”
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打人。
可她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好惹,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卻從未見過他黑紗下的面孔,更沒有見過他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絲的溫情……
這樣的人,又豈會善待她?
只是,她現在不能死——她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完。待她完成了心裡的事,一定會對彩蝶有所交代!
“你不必有所交代,若是她心懷怨恨,大可放馬過來找我!”
“畢竟殺了她的人是本尊,不是你!”
“至於你,只要好好的待在本尊身邊,本尊一定會完成你想要做的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她皺眉,靜靜的站在遠處。對於他的話,明明是責備的,可她居然聽出一些別的意味出來……
是她的錯覺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遲疑的問着。
“沒意思!”
“將她的屍體丟的遠遠的,別在我跟前污了我的眼!”
剛剛纔有的一絲臆想,瞬間被他破滅的一絲不剩。
她氣急的瞪着他的背影,再瞧瞧躺在地上可憐的彩蝶,眼淚瞬間又落了下來,她的妹妹……
蹲下,她將彩蝶漸漸冷卻的屍身抱在懷中,蝶兒,不要怨姐姐……
她始終難以忘記,彩蝶臨死前對着她的眼神,那般平靜的看着她,彷彿看的是陌生人一般……
忽然看到她身上的包袱,她怎麼會來到這裡?
難道是公子發現了什麼,將她趕了出來?
那麼,彩蝶前來這裡,是想要問個明白嗎?慢慢的托起她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他說的話,向來言出必行,她不能讓彩蝶死後都難安!
三日後,城門郊外,發現無名女屍一具。
這一日,喬書劍正在府中練劍,從他的招式看來,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這時,從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的管家附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令他臉色大變,手中的劍也應聲落地。
良久,他尋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管家看着喬書劍的表情,表情略有不忍,並沒有再重複一遍,“府尹大人正在前廳,少爺您還是快去吧!”
喬書劍看着大門的方向,心中突然生了膽怯。此刻,他的腳下頓覺千斤重,想要邁開一步,似乎是比登天還難。
“少爺,您還好吧?”
喬書劍腳下微顫,伸手扶着管家大叔,無力的扯開了一抹笑,“我無事!”
他笑的那麼牽強,怎會無事?
彩蝶,他永遠記得,那個女孩子明媚的笑容,卻在三天後的今日,告知他,屬於她的笑容已經隕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前廳的,更不知道是怎麼回答府尹大人的話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眼前總是浮現着彩蝶的音容笑貌,那麼真切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久久不散!
直到他看到了被白布遮住了的彩蝶,心思彷彿一瞬間沉定,那麼的清明,那麼的……後悔!
慢慢的走到她的跟前,他半膝跪下,手顫抖的掀起她身上的白布,看到意料之中的人兒之後,他的淚,居然就那麼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那一刻,他終於知道心酸是怎樣痛徹心扉的滋味。
對於這個小女子,他更多的是憐惜。
撿起她的那一年,她才五歲,扎着兩個羊角辮,目光無瑕的看着他,沒有無助,沒有請求,有的只是清澈見底的眼波,不染一絲塵埃。
就是那一眸,他決定撿回她!
歲月悠悠,已是十年過去了。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已經長成這麼大的大姑娘了!
其實,最初他只是懷疑,她們的背叛,心中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的。直到消息透露,計劃落空,他才證實了這樣一個事實。
從來,他在她們面前是不提正事的,除了逗逗她們之外,便是彈琴飲酒。只因他在這裡,是最爲輕鬆的時刻,從沒相信,他親如妹妹的她們,居然會選擇背叛……
背叛,這樣一個字眼,是他生平最爲厭惡的。
是以,那一天事發之後,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怒氣,將她趕了出去。他以爲,趕她出去是對她的一種保護,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害了她!
這是他的錯。
是他想錯了!
他知道,在這裡的女子,每個都是受着各種傷害,她們因此而聚首,除了這裡,她們可以說是無家可歸。他想,那該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這就是對他背叛最大的懲罰!
起初,他以爲她會求着他不要趕她離開的,誰知道她的性子倔強如斯,寧可離開,也不求他。
他以爲,那個人定是給了她極大的好處,纔會讓她走的一如反顧……另外,他甚至還是爲她慶幸的,畢竟觀花樓不是她們待的長久之地,能夠離開,總歸是好事!
誰曾想到,三日後的今天,看到的居然是她冷冰冰的屍體!
他就那麼不顧一切的抱着她的屍體,無言的落着淚。
這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身邊的人就那麼突然的離去,這其中還有他的緣故!
此刻,自責,悔恨,充滿着他的心。
其實,人心往往是矛盾的,一方面是生氣的,想要對她進行最嚴厲的懲罰;可一方面呢,又想着或許那樣的選擇纔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夢連溪與紅妝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眼前的這一幕。他那麼哀慟,那麼自責,那麼的悔恨……
紅妝看了夢連溪一眼,鬆開他緊握着的手,慢慢走到他跟前,“喬哥哥……”
這是他第一次對於他的呼喚沒有任何迴應。
她將手搭在喬書劍的肩上,再次喚了一聲,“喬哥哥,你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身爲旁觀者,能夠送上的,只能是這樣微薄的問候了。
她不知道是誰對誰錯,可她見不得她的兄長這麼傷心,這麼無助。她知道,那不是對她感情有多深,而是接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噩耗。
聽說,這女子在他身邊長達十年之久!
十年花開花落,三千多個****夜夜,縱然不是****相見,可其中的感情,想來也是非比一般的吧?
後來,隨着太子殿下的到來,彩蝶的屍體被擡入了觀花樓。
觀花樓所有的人,圍着彩蝶的屍體痛苦不已,而喬書劍呢,站在一邊,呆呆的,沒有吭聲。
紅妝還想要勸他什麼,被夢連溪一個眼神制止了。
她被夢連溪拉了出去,來到人煙罕至之處,眉頭緊鎖,“妝兒,有件事你就別管了!”
紅妝蹙眉,那是她的親人,她如何能夠不管?
難道說,在這樣一個時刻,他還想着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想着吃喬哥哥的醋不成?
夢連溪瞧着紅妝陰沉的臉色,便知道她想歪了。
他屈起手指,敲在她的腦袋上,“瞎想什麼呢?你認爲我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嗎?”
她瞪眼不語。
他怎麼不是?他的心眼不知道有多小呢!
他嘆息,“這個時候,誰說話他也聽不進去的。妝兒,我比你更懂他,他那麼自高自傲的一個人,怎麼接受得了那個丫頭的死?”
“何況,這種錯誤他明明可以杜絕,可以想到,可他還是讓它發生了。這對於喬書劍來說,是一種恥辱,是他生平不可饒恕的錯誤!妝兒,有時候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懂嗎?”
“這種事,不是勸就可以勸得了的!”
紅妝不懂。
男人的心,她不懂。她只知道,喬書劍是她看中的親人,親人傷心,她無法做到坐視不管。
“溪哥哥,那個彩蝶,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何她的死,喬哥哥要那麼自責?”
是的,她看的出來,那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單純的自責。
夢連溪沉吟,他該不該告訴她,其實她纔是這一切的源頭?
還是不說了,她這樣多愁善感的性子,想來若是知道了的話,怕是又要傷心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男人的事,女孩子家家的,少管!”
他的話,毫無意外的惹來紅妝一個大大的白眼,以及一句簡單的點評,“大男子主義太嚴重,這是病,得治!”
他笑了。
她就連生氣時候的話都這般可愛,他怎麼捨得放手呢?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總不能就一直看着喬哥哥那麼自責吧?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又不能送個活蹦亂跳的彩蝶到他跟前……”
夢連溪瞥了她一眼,“記性什麼時候這般差勁了?”
“不是說了,這種事情交給你男人就好了?”
“可是……”
她還想要再說什麼,卻被獸性大發的某個人突如其來的堵住了脣瓣,細細的咬着,她白眼,他是屬狗的嗎?居然咬的這麼疼?
紅妝眯了眯眼眸,這人,當真以爲她會乖乖的就範嗎?
她悄悄彎起嘴角,露出一絲壞壞的笑,對着他的脣瓣,就那麼咬了下去……
夢連溪沒有想到,一向乖巧她,居然也會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