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了你那麼大的忙,你現在卻不負責任地給我說這麼一句話,你這是什麼意思?非暴力不合作?”麻美子接着電話用壓抑的語氣說道,一大早丈夫就離家去公司了,經過一晚上的冷靜,此刻他大約希望用實力來證明自己足以成爲佐佐木集團的救世主。但是天知道結果是怎麼樣子的,荒野財團的注資讓佐佐木家的帳本上好看了不少,但是這並不代表問題不存在了。
一大早起牀的麻美子剛剛喝了一杯牛奶就被僕人遞過來的電話打斷了進餐,當福原美子,嗯,現在她已經改回名字叫做水樹美子了,總之一樣,美子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來之後,麻美子一早上的大好心情便被打亂了。
今天沒有課的言葉坐在餐桌前豎起了耳朵,世界和自由一大早就各自去了學校,屬於半畢業狀態的言葉悠閒得在家裡晃來晃去也不會讓人吃驚。
“說吧,那個女孩子是誰?”麻美子拿着電話朝着臥室方向走去,想避開女兒,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言葉像是裝了彈簧一樣跳起來,飛快地跑向了母親臥室旁邊的書房,期間又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了一個高精度的聽診器。
“下次試着裝裝竊聽器,哪那麼麻煩?”言葉一邊抱怨一邊把聽診器按在了牆壁上,全神貫注地聽着隔壁母親模糊不清的講話聲。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你就這麼回答我嗎?”麻美子生氣得笑出聲了,“好吧,我希望你能夠協助我一下,至少不給我搗亂,現在我覺得你像是幸災樂禍一樣看着我的笑話。好吧,你那奇怪的長輩的情結,你以爲我帶給次郎的不是幸福嗎?”
麻美子提高了聲調,美子那頭卻莫名地沉默起來。
“那個女孩子,是誰,我再問一遍!”麻美子清了清嗓子,電話的那一頭仍然是沉默,“好吧,好吧,你不說我也知道的,我猜的出是誰,這個該死的小子,我就知道他和他父親是一路貨色!”說出這番話之後,麻美子用力地按下了電話的按鈕,接着把它丟在了牀上,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後攏了攏自己的頭。
“如果是平常的小女孩有什麼可以放在心上的?”麻美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看起來只有可能是那種關係了,可笑美子居然還試着掩飾。”
而電話的那一頭,莫名其妙地被掛了電話的美子拿着話筒呆呆地想着麻美子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意識到麻美子有些癲狂地提到了次郎的父親,才明白對方誤解自己的誠實成爲虛僞到了一種什麼樣子的地步。
“我爲什麼要打這個電話啊!”美子拿着話筒敲了敲自己的頭,沮喪了好一會兒,才拖着步子走近了衛生間裡,看着洗衣機裡面雜亂的衣服,美子不禁有點臉紅。“都是這麼大的人了,居然又有了這種行爲。”
“佐佐木家真是骯髒,骯髒!”麻美子自顧自地低聲抱怨着,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我居然嫁到了這種家裡面,還生下了女兒,哈,幸好是女兒,只有女兒。”她走到餐廳,言葉正低着頭,老老實實地吃着蛋包飯。
“媽媽,怎麼了?誰的電話?”言葉露出好奇的眼神,偏着頭問道。
“沒什麼,一點小事。”麻美子沒有正面迴應地坐了下來,拿起刀叉愣了起來。
“媽媽?”言葉試探着叫喚道。
“哦,沒什麼,想起了一點事情。”麻美子笑了笑,半眯着眼睛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言葉,言葉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媽媽,有什麼事情嗎?”言葉瞪大了眼睛小心地問道,充滿了忐忑不安。
“言葉,最近有事情嗎?”麻美子切開自己面前的荷包蛋。
“沒事情,我在做自己的課題,學校裡面只要定時去看看就好了。”言葉認真地回答道。
“你居然選擇藝術這實在是讓我太吃驚了,要知道,本來我們打算的是你去學金融的,然後再去美國留學……”麻美子開始提起當初言葉選擇時候自己的計劃了。
“但是,這個,我自己很喜歡我學的東西啊!”言葉打斷了自己媽媽的話,有些激動地說道,“金融對我來說太難了。”
“我也沒有堅定地阻止你。”麻美子聳了聳肩膀,然後把雞蛋喂進了嘴巴里,“如果最近有空的話,和我去一趟京都吧!”
“又去京都?”言葉臉上帶着驚訝、不安和疑惑相混合的表情。
“我要告訴我親愛的侄子一點東西,對於這個家族來講也許算得上是秘密的東西,我想告訴他之後他大概能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麻美子放下了刀叉說道,同時拿起了旁邊的牛奶,又爲自己倒上了一杯。
端起杯子向着言葉舉了舉之後又接着說道,“我覺得你也應該知道一下,畢竟你是姐姐來着,有些人巴不得這些秘密能夠永遠埋下去,但是我偏偏不讓他如願。”
“秘密?”言葉被自己母親的話勾起好奇心來,“是什麼?”
“想知道嗎?”大大喝了一口牛奶的麻美子,揚了揚眉毛看着自己連連點頭的女兒,又放下杯子,擦了擦嘴,“等我告訴次郎的時候,你在旁邊聽着吧!”說着,拉下了圍在自己脖子上的餐巾,丟在了桌子上,輕快地走上了樓,帶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陣笑聲讓言葉有些不寒而慄起來,她也不禁也馬上扯下了餐巾,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言葉:”言葉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着,“越是接觸長輩們的世界,就越是發現自己的淺薄和無知,嗯,或者應該說我們對於以前的事情瞭解的過於稀少了,以至於我們完全不能夠掌握父母們的想法,他們對於啓作叔叔莫名其妙地仇恨,現在對次郎有莫名其妙地看重。自由,我和你是那麼希望世界能夠得到幸福,但是事情的迷霧總是越來越濃,媽媽要我和她一起去京都,這讓我有種錯覺,也許她說的秘密足以摧毀某人,而我倒有可能做出有害於世界幸福的事情,只是感覺而已,我希望世界幸福……”
寫着寫着,她放下筆,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撐着自己的面頰,“女孩子?次郎難道不喜歡世界嗎?”
沒過幾天,言葉就坐上了陪同自己母親去京都的汽車。
“雪菜,一定是雪菜。”在去京都的路上麻美子不停地念叨着這句話。
“媽媽,雪菜姐姐怎麼了?”言葉忍不住地問道,“他不是次郎的表姐嗎?”
“表姐,如果真的是表姐的話!”麻美子冷冷地說道,但是不在繼續下去了,“等會見了次郎,我再給你們說清楚。”
“哦。”被自己母親的表情嚇住了,言葉也不敢再問。
城南高中裡,次郎正有些焦躁地坐在自己的教室裡面,心不在焉地聽着老師的講課,最近的老師都面色嚴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是葉月老師也在私下裡的時候也不過是摟着次郎接吻而已,嗯,最近幾天她甚至都沒有怎麼和次郎親熱,只是勸着次郎放輕鬆一點,說宮澤兄妹最終會被找到的。但是這些話並不能夠安慰次郎,不錯,發生的事實就是宮澤兄妹失蹤了,或者更進一步的說,他們離家出走了。
對於搬到外面來住的宮澤兄妹來說,說他們離家出走根本就是一個笑話,次郎也想不到那天下午亞美所說的家裡面有事是真的,直到第二天兩個人都沒有來上學。剛開始大家還以爲大概是生病了或者其他什麼的,但是事情一天兩天地持續着,愛子哭着來找次郎的時候,次郎也很頭痛。電話打不通,他們住的地方又沒有家裡人。老師順着學籍記錄表上的電話打到家裡面,對方冷冷地說道,“沒有上學,好吧,滿了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就順便幫我們報警吧!”打電話的老師目瞪口呆。
流言就好像春天的種子一樣迅速地長出嫩芽來。
“呀,一年級的宮澤兄妹,因爲禁忌之戀被家裡面的人知道,私奔了。”
“你知道嗎?一年級的宮澤兄妹,不是一直兩兄妹住在外面嗎?我已開始就知道有問題,果然是禁忌之戀啊!家裡人聽說之後,老師打電話過去,他爸爸親口說任由他們去死呢!”
“他們不會是跑到像是北海道這種地方躲起來做野人吧?”
“那也說不定哦,說不定女孩子已經懷孕了,所以纔不能夠不私奔,生下來的孩子是什麼樣子呢?相當讓人期待呢!說不定長着豬尾巴。”
種種惡毒的流言通過邪惡的心靈的放大,惡毒便變得更加惡毒了,愛子作爲亞美的好友,分外地遭受着種種猜疑和不屑的目光,不過在A班,大家表面上還維持着一點點虛假的和諧,班長田中龍吉倒是常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次郎。
“佐佐木同學,你是宮澤同學的好友,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嗎?我還以爲他們會告訴你呢!”
對於這種挑釁的話,次郎一向不屑搭理,朝蒼有希子倒是頗爲理解次郎的心情。
“佐佐木同學,今天下午有訓練的。”
“對不起啊,沒心情去。”次郎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宮澤同學一定會回來的,你放心好了。”朝蒼有希子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
“謝謝你啊,委員長。”次郎虛弱地笑到,葉月老師給自己說過宮澤栩的父親宮澤佑人離婚的事情,如果把事情想這方面猜想的話,大概能夠拼湊出一副畫面來,但是這種事情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實在是讓次郎有些震撼的感覺。
“我一直以爲有些事情應該是美好的。”他皺着眉頭自言自語,“悲傷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感受到的緣故嗎?”閉上眼睛,突然想起當初父親去世的時候,自己投在美子阿姨的懷裡面嚎嚎大哭的情景來。
“次郎同學!”愛子跑進了A班的教室,任由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亞美會回來的吧!”
“當然,一定。”次郎轉過頭站起身來,遞給她了一張紙巾。
“佐佐木同學,一年級A班的佐佐木次郎同學,請你到副校長室來,有人找。”廣播突然響起來,班上的人都把驚訝的眼神投到了次郎的身上。
“下午放學我陪你回去吧!”次郎對着愛子說道,愛子點了點頭,和次郎一起走出了教室,然後次郎向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對着愛子揮了揮手。
“找我,會是誰呢?”次郎不由自主地想着,走到了副校長室的門口,看着這間房子,不覺想起當時自己和葉月老師在裡面的所有場景來,他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葉月老師請進的迴應。
“見到你真高興,次郎!”一進門就看到了葉月老師坐在辦公桌的後面,似乎有點無奈,看着次郎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來。但是發話的是坐在沙發上的一個英俊的中年人,有着妖異的五官和氣質,次郎記得這個男子,是在舞會上纏着葉月的宮澤佑人。
“聽說你是我兒子和女兒的好朋友,所以我覺得和你談談也許對我瞭解這兩個孩子有好處。”宮澤佑人瞥了瞥次郎,伸出了手和次郎握了握。這是一雙藝術家的手,修長白皙溫潤,同時有恰如其分的力道。
“十六歲的時候總是叛逆的時候。”宮澤佑人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翹着腿說道,“我十六歲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從巴黎跑到了巴塞羅那,然後又去了馬德里,坐飛機到了倫敦,總之在歐洲跑了一圈,而且沒有帶一分錢,現在,他們既然想着離家出走,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只希望他們能夠跑得遠一點,多跑幾個地方,長大了這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這一路上都有漂亮的女孩子贊助宮澤先生的旅行!”葉月老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忍不住說道,“在你來之前,宮澤先生一直在給我說他以前的流浪史,流浪讓他認識了一個又一個姑娘。”
“這對年輕人來講是一件好事。”宮澤佑人絲毫不以爲杵,“在確定一個女孩子之前,你必須認識足夠多的女孩子才行,要挑選不是嗎?”
葉月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次郎吸了吸鼻子在以前自己坐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宮澤栩和亞美找到了嗎?”
“這正是我想和你談話達成的目的。”宮澤佑人靠着沙發坐正了起來,雙手重合放在了小腹上,“葉月老師的朋友佐佐木君。”
“他們爲什麼要離家出走,你做了什麼嗎?”次郎眼神緊緊盯着宮澤佑人,不客氣地問道。
“我?”宮澤佑人看了看次郎,又轉過頭去看了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葉月老師,“我做了什麼事情,我只不過打電話過去告訴他們他們名義上的母親去世了而已,然後連我也和他們失去聯繫了。”
“去世了?”次郎重複了一邊這個詞,然後轉過頭去,看着已經漲得臉色通紅的葉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