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四)

京城近郊有座寺廟,香火頗旺,據說靈驗的很。許嫵同許夫人去了廟會,一則是天天悶在府中確實無聊的緊,二則,若真是這麼靈驗,那她就求一求,最近這被人偷窺的異感越來越明顯,讓她食不下咽不能安寢,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也不求這感覺徹底消失,能抓到那賊人也好啊。

不管怎麼說,許嫵堅持認爲,是有人偷窺她來着。

用過早膳後,許嫵便同許夫人一起出發了,行了約有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山腳下。那寺廟在半山腰上,通往山腰的是層層青石階梯,彎彎繞繞,隱匿在茂密的山林中,馬車不方便上去。而且,聽聞心誠則靈,一路往上行去,甚至見着了好些人是一階梯一跪拜,慢慢行禮往上前行的。

山林裡蟲鳴陣陣,但卻沒了那股子煩躁勁兒,相反,山風襲來時,微微的涼意讓人舒適不少。許嫵不禁感嘆,這佛祖果真靈驗。

這邊兒,盛和風與林立航賴在許府不走,大有還要蹭頓午膳的意思。許仲陽滿臉不樂意,“你們都不用當值?”

那兩人聳聳肩,“還真不巧,今兒個休沐。”

許仲陽頗有些無奈,先前寶兒說要陪娘去廟會,他還想着,趕緊打發了這兩人,然後一同前往。哪曾想,這兩個人毫無眼力見,竟然如同狗皮膏藥一般,還貼着不挪了!

“好不容易休沐,不好好回家歇着,到我府上作甚。你們還是回去吧!”

“仲陽,你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就是,哪有你這種把客人往外趕的禮行。”林立航附和道。

“我就是這樣,不願來別來,我還要陪寶兒去。你們要走趕緊走,趁現在。”說着,就站起身。

盛和風滿臉笑意,也站起身,“那敢情好。要走一塊兒走,我早就聽聞這寺廟靈驗的很,求子與求姻緣最甚,今兒個我也去拜拜,指不定菩薩憐憫,一塊兒給應了呢。好事成雙!”

“對對對,咱們也去。仲陽,帶帶我們吧,反正順路。咱們就蹭個車而已,放心,不會有其他想法。”

許仲陽聞言,頗有些驚恐,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盛和風這人,家世相貌還行,但爲人不老實,有些奸詐,點子太多。林立航吧,個頭矮了些,但也還行,這人老實是老實吧,又蠢了些。

萬一···萬一一同前去了,這菩薩一時疏忽看走了眼,把寶兒的姻緣線同這兩人牽在了一起,那···那還得了?

不行,絕對不行!

盛和風伸手去拉許仲陽,“仲陽,走吧!”

許仲陽打了個寒顫,渾身冒冷汗,回過神來,趕忙避開了他倆的手,“不···不去了,我突然還想起來有些事沒辦。”

“什麼事,不急的話下次再說吧。”

許仲陽不語,只是一個勁兒搖頭。

“那行吧,既然你不去,那咱們兩就先行一步了···”林立航說着話從凳子上站起身,只是這話還未說完,就被許仲陽按了回去。

“不行!”

“你們不能去!”許仲陽擡起頭,結結巴巴的繼續瞎扯,“我···我想起來,咱們有好些時日沒一起把酒言歡了,你們···你們還是在這用了膳,等寶兒回來了再回去吧。哦,還有興良,他要是也沒事的話,一同過來吧···”

盛和風本來就是開的玩笑話,也沒怎麼當真。既然許仲陽如此熱情,那他蹭頓飯也挺合適。

至於林立航,絲毫沒發現許仲陽的異樣,注意力都被那句“等寶兒回來了再回去吧”給吸走了,滿腦子都是許嫵的身影,樂呵呵的回道,“好啊好啊,如此甚好。”

三個人,各自打着小算盤。

而一牆之隔的另一座宅子裡,就沒這麼熱鬧了。

溫佑棠自屋內清理塵埃,便聽阿成在外邊叫喚,“少爺,少爺,我瞧見巷口有賣麪食的,您去買來嚐嚐吧!少爺!”

溫佑棠不想理他,從安慶到京城,這一路上,便一直聽他嚷嚷,一刻也沒讓他耳朵閒過。這到了京城,以爲他就會被街市吸引,自個兒能清淨會。沒想到,更不消停了。

“少爺,少爺,您快出來嘛!我快要被曬化了,您快出來啊!”

“少爺啊,我的親少爺,您可憐可憐我嘛!我吃不了,您買來我聞聞香還不成嗎?少爺!”

溫佑棠充耳不聞。

他們到京城十日有餘了,這宅子是他到的第三天買下的。說大也不大,小也不小,住他一人是綽綽有餘。而且位置也挺好,出門走一巷,便是大街。

宅子是兩進兩出的,附帶一個小花園,他一個人打掃起來,確實有些困難。聽掮客說,這宅子,原本是一位老尚書的府邸,告老歸鄉後,這宅子便掛牌出售。價錢相對來說算不上貴,但據說只賣給有緣人。

溫佑棠是傍晚時分去的,那掮客聽聞他要買宅子,直言他就是有緣人。然後就把他帶到了此處。這宅子看着也挺好,價錢不貴,再者,他初來乍到,確實急需買宅自用。

於是這生意便如此痛快的做成了。那掮客還算有良心,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客官,咱醜話說前頭,這宅子,是老尚書說要尋有緣人,壓了價錢賣。可咱這手續費,還得按規矩來,市價多少便是多少,便宜不得。”

溫佑棠不知這有緣人是如何挑選的,心裡琢磨一番,左右這銀子他也出得起,另找府邸還費時費力,也不一定比這便宜。再者,這有緣人的名頭都找着他了,他若說不要,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他自嘲的笑笑,不知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財大氣粗?“成,就按規矩來吧。今日可否錢貨兩訖?”

“可以可以。地契我已經備好了,客官只消現下付了銀子。”那掮客做成了生意,高興的緊,順嘴就誇,“客官真是爽快,果真是有緣人。”

溫佑棠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阿成倒是急的在一旁跳腳,“少爺,您是不是傻了?這種鬼話你也信!錢多燒的慌了?你要是覺得燒的慌,不如燒給我吧。”

他見溫佑棠當真去拿錢,更加着急了,連連叫他,“少爺,少爺!”

“少爺,你常年居內習書,不知曉行情也不怪你。這個價錢確實貴了,咱在哪兒買不到好宅,這傭費都快趕上宅子的費用了!”

“他們這是欺負你白面書生不懂行呢!什麼有緣人,只要有錢,皇帝老兒都和我有緣。這點道理你還不曉得嘛?”

可溫佑棠不理他。

阿成趕緊擋在他身前,雙臂張開想阻止他。

溫佑棠行至他身前時,頓了頓,面色有些不好。

身後的掮客見他頓住,問他,“客官,怎麼了?”

“無礙。”溫佑棠淡淡回他一句,繼續前行。

阿成看着溫佑棠穿過了他的身子,再然後是那個宰客的掮客。他突然感到一陣無力,泄了氣似的滑到在地,不顧尊卑與禮儀,看着溫佑棠的背影不死心的罵:

“少爺,你就是人傻錢多,枉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還不如我一個目不識丁的奴婢聰明,呸!我不想跟着你了。”

那掮客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把地契交於他時,還同他提了一嘴,“客官,我看您孤身一人,如若需要買些傭人奴婢,也可以找我的,價錢自然從優。”

溫佑棠謝過他後,便回了旅店。

雖然天色已晚,但那會兒去宅子時,他也瞧見了,這宅子許久未住人,有些荒廢,院裡的雜草叢生,落葉滿地,還得好好拾掇拾掇。

溫佑棠花了三天的時間去除草掃地。春夏之際,萬物生長,院子裡雜草鬱鬱蔥蔥,把原本的花植棲的沒處長,枯死了。院角的一叢竹子倒是旺盛的很,新筍出土,挺拔沖天,筍衣與殘葉落滿了整院。

他正掃着地呢,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在地上繞了個圈,把殘葉捲了回去。

溫佑棠轉身,阿成果然站在竹林的蔭下,看着很是虛弱,聲音也小了不少。“少爺,快,快給我點兒吃的,我要餓死了。”

虛弱是真的,但嘴依舊嘮叨,“少爺,我知道錯了。我都餓了兩日了,根本搶不過那些野鬼,一個比一個兇。少爺,您行行好吧。我真的知錯了!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吧!”

“真的知錯了?”

阿成直點頭,“知錯了知錯了。少爺,您原諒我吧!”

“那你說說,錯哪了?”

“我哪兒都錯了。我不該和少爺頂嘴,少爺說什麼便是什麼,是我沒規矩了。我···我還不該···不該罵少爺···我真的錯了,少爺,我知錯了!”

“那若是再犯呢?”

阿成舉着手對天發誓,“我若是再犯,少爺就把我趕走吧。”

溫佑棠忍住笑意,一臉認真,“看你如此誠意,這次就算了。”說完,放下掃帚進屋去了。

阿成在身後扯着嗓子叫,“謝謝少爺,我真的知錯了。”

等看不見溫佑棠人影后,他才小聲蜚語,“但我下次還敢。”

溫佑棠拿了黃紙出來,只當沒聽見他孩子氣的話,走到竹蔭下,拔了火摺子將黃紙點燃。黃紙在火焰中慢慢化爲灰燼,煙氣升騰,最後被阿成吸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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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您連着幹了這麼多天的事兒,奴僕也不請一個,省下的傭費也足夠吃好幾碗麪食了吧。我早就聽說這京城的麪食香,就不能讓我聞聞嗎?”

此刻辰時已過,明晃晃的日頭掛在頂頭,溫佑棠忙了許久,確實有些燥熱,再加之院中樹上的知了不停不歇的亂叫一氣,同阿成一樣,聒噪。

也確實該歇歇了。

溫佑棠拿了油紙傘出來,阿成站在院中迴廊下,見他出門,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幾分。“少爺少爺,您可算出來了。嘿嘿,咱們走吧。昨個兒夜裡,我就替你相好了,走,我帶你去。”

油紙傘是溫佑棠到京城的那天晚上,特意去坊裡定做的。藏青色的皮棉紙,用桐油足足刷了三遍。傘骨架比一般的要大些許,兩人用也不會露肩,所以,也比之重了許多。

阿成乖乖的站在的傘下,同溫佑棠一起出了門。

京城自是比其他地方都繁華,街邊的小食攤販生意也紅火的很。有些做早點的,需半夜起來準備,和麪發麪,備料蒸煮也都是需要時間的。阿成夜裡溜達,便瞧見了他們。

“少爺,我帶您去的那家啊,餡大料足,還乾淨。別家的我也瞧了,嘖嘖,真是小作坊一般,蚊蟲亂飛,您可別吃壞了肚子。”

阿成說的那家,就在巷字拐角處,店面不大,但生意還不錯。溫佑棠進了店把傘收起,這纔去看食譜。特色的涼醬面水晶餃,還有懶龍火燒麪疙瘩,光是瞧着,就很有食慾。

“少爺,快,每樣買點嚐嚐。”阿成盯着旁桌的客人吃的甚歡,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搶一勺。

溫佑棠環顧一週後,才道,“那就每樣都來一份吧。”頓了頓,又問店家,“可能打包?”

他過來時,店家便已瞧見他了。斯斯文文的一個書生,撐着偌大的傘,想不注意都難。“本店暫且只能自吃,一些湯粉類的也不便打包,得自帶食盒。客官可是國公府的?那小的安排人給您送過去吧!”

溫佑棠愣了愣,見店家指了指巷子,才明白過來,“您誤會了,我是巷尾那宅的。”想了想,又道,“那這樣如何,您就照常盛碗,我連同他們也一併買走。可行?”

店家笑笑,“客官客氣了,您若要打包,就帶回去吧,左右也離得近,下次順路送回來就是了,幾個碗器而已,不值錢。”

正說着,那些小食也好了。店家一一盛好,放進了木質托盤內。見溫佑棠一個人過來,主動提及給送去府中。

溫佑棠付了錢,同他一同出去。走到門口又想起忘了什麼,正轉身時,阿成趕過來了。

他笑嘻嘻的,“少爺,從前都是阿成給您遮傘,真沒想到,我還有被少爺服侍的這一天呢。嘿嘿,您別說,還真享受。”

溫佑棠瞥他一眼,“就你話多!”

隨行的店家隔了一人的距離,沒聽清,問他,“客官說甚?”

溫佑棠上前一步與他並排走,“勞煩店家了,這宅子是國公府?”

“客官許是剛來吧,這府邸是許國公府。許國公人好心善,每月初都會在城中施粥,平日裡也會救助憐乞,咱們百姓都知道。”

溫佑棠想起來,剛到京城那日,一羣人排隊等在城東領粥食,原來是他們。“好人好報,善人多福。”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門口了。溫佑棠站在檐下收了傘,從店家手中接了托盤,“辛苦店家了,這器具,我改日一定送回貴店。”

店家擺擺手,“小事,不打緊。”

溫佑棠端着一托盤吃食,手不閒空,只好擱在地上後,開了門又重新端吃食,那把油紙傘夾在腋下,略微有些狼狽。

阿成在後邊跟着,“少爺,旁邊是國公府,我知道啊,你怎麼不問我?”

“少爺,我同你講啊,雖說是鄰里,但這差距還真不是一丁點兒,隔壁的宅子可真大,我都差點繞暈了!”

溫佑棠回頭,似是有些生氣,“你進去了?”

“啊。進去了。反正他們又看不見!”

“平日小打小鬧就算了,下次不準去了。你要不聽話,就罰你禁閉。”溫佑棠慍怒,豪門貴族的府邸可不同一般,偶爾會有紙符或者神器鎮宅。

但阿成不知這些,他有些小人得志,哼笑一聲,“少爺,您又說笑了,您現在關得住我麼!”

“我那日去,恰好碰上了國公府的小姐,您別說,還真好看,白白嫩嫩,跟天仙似的。等入夜了,我再去···”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溫佑棠打斷。

“去吧去吧。黃紙沒了,我也不想買了。”

“別啊少爺,我錯了,真的,我知道錯了,我不去就是了···少爺!”

44.兒化水(二)29.夢中人16.01618.七步詩(二)8.008(捉蟲)11.011(捉蟲)19.七步詩(三)15.01555.重之瞳(五)1.00144.兒化水(二)27.夢中人(七)53.重之瞳(三)22.夢中人(二)25.夢中人(五)71.人非人(六)4.00425.夢中人(五)16.01645.兒化水(三)53.重之瞳(三)14.014(捉蟲)35.美人面(一)65.香滿樓(終)19.七步詩(三)33.七步詩(八)18.七步詩(二)49.兒化水(七)53.重之瞳(三)35.美人面(一)18.七步詩(二)48.兒化水(六)63.香滿樓(六)56.重之瞳(六)10.01052.重之瞳(二)45.兒化水(三)14.014(捉蟲)41.美人面(七)74.人非人(九)8.008(捉蟲)3.00328.夢中人(終)46.兒化水(四)30.七步詩(五)65.香滿樓(終)26.夢中人(六)23.夢中人(三)1.00129.夢中人26.夢中人(六)15.01557.重之瞳(終)15.0151.00132.七步詩(七)38.美人面(四)20.七步詩(四)70.人非人(五)60.香滿樓(三)3.00333.七步詩(八)53.重之瞳(三)11.011(捉蟲)24.夢中人(四)72.人非人(七)57.重之瞳(終)68.人非人(三)51.重之瞳(一)49.兒化水(七)45.兒化水(三)8.008(捉蟲)74.人非人(九)61.香滿樓(四)31.七步詩(六)29.夢中人75.人非人(終)19.七步詩(三)67.人非人(二)7.00747.兒化水(五)69.人非人(四)71.人非人(六)19.七步詩(三)15.01531.七步詩(六)62.香滿樓(五)27.夢中人(七)6.00639.美人面(五)70.人非人(五)21.夢中人(一)24.夢中人(四)40.美人面(六)13.013(捉蟲)73.人非人(八)52.重之瞳(二)68.人非人(三)68.人非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