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美好也許沒有上限,可以隨着想象力的不斷爬升進化,進化出無數綺麗的畫面。
但當真實近在眼前,所有的虛幻,便都煙消雲散。
浦傑楞了一下,跟着拼命調動所剩無幾的意志力,把視線拉高到方彤彤的臉上,笑着說:“是啊,我換得快。”
“適應了沒?”她跳下池子,撩了幾捧在身上,晶瑩剔透的水珠飛濺開來,在陽光下折射出奪目的光華。
“我差不多了。”
“那走吧。”她笑着蹲下,在肩頭頸後撩水澆了澆,“我老來遊,適應得快。”
他上次進游泳池都忘了相隔多久,踩着臺階走出水面,看着大池子裡撲騰的人,一片片白花花的肉,一時間竟然有點目眩,不知道該幹什麼。
“記得熱身,可別抽筋。這邊也有深水區,游過去動不了了我可救不起來你。”方彤彤說着領到了前頭,站在回水槽上就開始舒展四肢。
藉着位置的便利,浦傑再也忍耐不住,熱身運動完全就是隨便晃晃胳膊擺擺腿,全部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方彤彤近在咫尺的姣好背影上。
他考慮着要用怎樣的文字才能記敘下此刻視線描繪出的美景,可這種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寫作能力的匱乏,在已經有了長足進步的情況下,竟然都不知道該怎麼把此刻的她完好無損的記錄下來。
只懂得看,有點呆楞地,這麼看着她。
“誒?你做得也太敷衍了吧。”方彤彤活動完,一扭頭看見他在發愣,皺着眉說,“你這樣到水裡抽筋,我可真不救你啊。”
“有救生員呢。”他開了句玩笑,趕忙認認真真地活動筋骨。
“我先下去玩一圈,你快點。”她抿嘴一笑,轉身邁了兩步,在池邊一蹬,勻稱修長的身影就沒入到水中,宛如回到家鄉的人魚,冒出水面就已在十幾米外。
嘩啦一下鑽出水來,她一甩頭,溼漉漉的馬尾晃開一蓬水花,她抹了把臉,笑着衝他招了招手。
浦傑突然想到了傳說中在海上被女妖魅惑的船員。
他們義無反顧跳進大海的時候,應該就和此刻他的心情相差無幾吧。
他猛跑幾步,飛身跳進池中。
從這一刻,他決定,以後要喜歡上游泳這項運動。
離開游泳池的時候已經將近六點,在盡興的玩樂中感覺親密了不少的浦傑順勢說要請方彤彤吃飯,可她卻笑着表示晚飯和閨蜜們有約,下次再說。
和大半天的愉快比起來,這點小失望不算什麼,他禮貌地告別,向家裡騎去。
心情的影響的確非常微妙,回想着水上滑梯中那幾乎可以算是親密的接觸,他覺得連夏夜悶熱的風,都清爽了許多。
可惜,心情再怎麼好,也只是和方彤彤待在一起的這短暫時光而已。一旦分別,就還有一大堆令人煩惱的事情需要面對。
即使表姐夫的工作很可能通過方彤彤、胡婷婷、宋寶籟這樣的曲線策略解決,可他自己家裡那三十萬外債仍然沒有看到多少轉機。
下個月開始,他的稿費加上工資估計能收入到七八千的水平,這在東涵市已經算是非常高的標準,他就是還跟以前一樣胖,光這份收入也能讓比他小五歲以內的一般姑娘屈尊在手機上和他多聊幾句。
他的開銷並不大,即使承擔了家裡的水電費,算一下也最少能結餘五千以上。
一個月五千,一年六萬,五六三十,也就是說,他要省吃儉用六年才能還清這筆債,這期間,當然還不能有結婚裝修新房之類的大額支出。
六年……宋文玉都要上大學了吧?
他忍不住又把主意動到了能力的頭上。
矛盾了一個晚上,他還是沒做出決定。
方彤彤玩得有點累,十點多發了信息過來,沒聊兩句,就道了晚安去洗澡休息。
幸好這是她,浦傑可以相信,她真的是去洗澡,而不是屏蔽掉他另開窗口去找別人。
一週之計在於一,第二天一早,浦傑就不得不把心思調試回來,設定好當天的定時更新,裝好u盤往公司趕去。
這周天陽商場的招聘計劃就要最終決定,這種規模的人員入職,他們部門要有好一陣得不到清閒。
而且,有周冬玲這種領導,事倍功半都算是輕的。
光看她莫名其妙地對着社保樣表反覆挑刺,也知道這人完全就是在沒事找事。可憐鄭馨,還只能硬着頭皮不斷努力,做一些宋體換黑體,邊框粗變細之類的修改調整來應付要求。
“她還是不滿意?這次又挑的什麼刺?”看見鄭馨沒精打采地回來,浦傑忍不住問。
“沒,周經理沒在。”鄭馨無力地坐了下去,“辦公室沒人,鎖門了。”
劉燕瞪大眼睛,小聲說:“她不會這個點就早退了吧?”
“剛開完小例會她就走,不可能的。這會兒十點都沒到,早不到這個時候。”浦傑搖了搖頭。
“檔案室。”古麗娜很輕很輕地嘟囔了一聲。
“可我敲門了,檔案室也沒人啊。我還納悶邢玉強去哪兒了呢。”鄭馨立刻說。
古麗娜低下頭,悶悶地說:“可我上廁所,見她進去了。”
浦傑心裡一動,想到了什麼,起身說:“我正好有事找邢玉強,我去看看。”
走出辦公室,他立刻快步挪到檔案室門外,心想他們不至於這麼大膽吧?
他把耳朵湊近一些,檔案室的保險門裡面還有一道木門,兩層門都鎖上的話,外面的確很難聽到什麼。
考慮了一會兒,浦傑想了個藉口,撥了周冬玲的手機號。
出乎他意料的,周冬玲的手機鈴聲竟然從經理辦公室裡傳了出來,聲音很小,好像還放在包裡。
而且,直到最後,也無人接聽。
他在走廊裡迷茫地站了一會兒,正準備再去檔案室門外聽聽的時候,保險門裡面突然傳出了開鎖聲。
他趕忙退到經理室門口,把剛纔想的藉口溫習了一下。
保險門打開,臉上還殘留着微妙紅暈的周冬玲從裡面走了出來,拿着一張紙巾略顯惱火地在那兒擦嘴,也不顧擦壞了塗好的口紅。
邢玉強懶洋洋地揣着褲兜靠在門框上,一眼瞄見浦傑,衝着周冬玲的背影使了個頗爲曖昧的眼色,跟着擡起胳膊,做了一個在電視節目裡一定會被剪掉的手勢。
好吧,這小子……得手了。
可浦傑怎麼就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