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冷到整個人開始發抖,沒有遮雨的地方,他只能縮在公用電話亭狹窄的空間裡,抱緊自己。
他很想媽媽,媽媽抱着自己總會很暖,即便再冷,他的身子都是暖的。
可是,媽媽說要來接他,他多希望和媽媽在一起,可是好多人說他是拖油瓶,有了他,媽媽怎麼和陸爸爸在一起?
所以,他給爸爸打電話,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再讓媽媽受苦,他不要再看到媽媽流淚,陸爸爸說他是一個男人,要爲媽媽着想,替媽媽分憂,他是,他要像一個男人一樣,像陸爸爸一樣,不要成爲媽媽的負擔。
可是,爸爸的電話打不通。
他再也沒有一分錢了,看着陌生的地方,思宇微微抿着脣角,看着對面某個隱約的玻璃窗子,好像看到一張溫暖的牀,上面有一個母親正在親吻着寶寶的小臉兒,燈滅了,一切變得黑暗。
“小少爺!小少爺!”韓錦城脫下外套將縮在一起的思宇裹緊抱在懷裡,輕喚着他,指腹觸及到的是仍流着血的傷口,因爲雨水的沖刷,他手臂上的擦傷仍在溢着血,上面還沾着破碎的玻璃渣。
冷厲的臉上泛出可怕的陰霾,身邊另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立刻打開車門,一路護送到車上,開車往醫院趕去。
蘇婉趕到醫院時,整個人變得慌恐不安,她緊緊抓着陸敬之,當她站在病房門外時,突然一陣目眩。
陸敬之及時扶住她的身子,眼睛裡劃過一道外人看不到的冷凜。
“醫生說,小少爺沒有大礙,只是身上有多處傷痕,特別是手臂,應該是被玻璃擦傷,腦部有碰撞過的淤痕!”韓錦城如實地報告吳思宇的情況,蘇婉越聽心越疼,手指攪在一起,甚至忘記了呼吸。
她還記得電話裡發出的碰撞聲,她幾乎可以想到這兩天時間裡思宇過着怎麼樣的生活。
她不能原諒吳希彥,可她最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她竟然沒有堅持將他帶在身邊,怎麼可以讓他受這種苦?
病房的另一側有腳步聲趕來,蘇婉幾乎一眼便看出那是誰,她掙脫陸敬之,朝着那個方向奔過去,韓錦城想要阻止,卻被陸敬之攔住,他卓然地邁開步子,緊隨着蘇婉,沿着她的方向,看到急着趕來的男人。
“吳希彥,這就是你照顧的思宇是嗎?”蘇婉冷冷地望着吳希彥,斥責他的粗心,前一刻在思宇孤單一個人的時候,他媽的竟然還有時間陪女人逛街?
如果以前是對他無情的漠視,那麼現在,他怎麼可以這麼的殘忍,他是他的兒子,虎毒不食子啊?
他可以眼睜睜地看着思宇受虐待嗎?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蘇婉擡起的手落在半空中,臉上捱了重重一掌,閔淑慧突然衝過來,推開兒子,一巴掌率先打在蘇婉的臉上,她怒斥着蘇婉,如同是殺父仇人一般,指着她鼻子開罵:“不要臉的女人,當着別的男人面來打自己的丈夫,顯你威風呢?是你自己沒有教育孩子的本事,這麼小就會忤逆長輩,我只是教訓他一下,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的?你有本事不如想着如何讓那個了不起的陸家人接受你這個被人拋棄嫌貧愛富的下堂婦!”
“閔女士,作爲長輩,您該爲您自己積些陰德了!這婉兒已經與吳家沒有任何關係,也就不存在什麼打自己丈夫這種無羈之談,更何況作爲陸家媳婦,陸敬之的女人,教訓侮辱自己的人天經地義,至於連一個小孩子都教育不了的長輩,不懂得言傳身教而家庭暴力的人,法院一定會受理這種虐待未成年人的案件!”
陸敬之擁住蘇婉,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潭般寒涼,脣角勾着一抹淡如寒煙的弧度,拒人以千里之外。
閔淑慧哪是示弱之人,之於陸家,她也只是道聽徒說,並不知道背景深淺,對於自己的行爲更不覺得過分,上前指着陸敬之的鼻子。
“這不要臉的女人都肯捧在手心,什麼豪門陸家也不過如此,我兒子穿過的破鞋,你也不嫌棄撿着穿,也不怕臭腳!”
陸敬之忽而笑了,溫潤而優雅,從容而高貴,眉眼間輕鬆卻不失威嚴,就像一陣風吹過,他扭頭看着蘇婉,輕輕地撫着她皺起的眉心:“看到了吧婉兒,貧賤的人不在於她穿什麼樣的衣服,過什麼樣的生活,而在於骨子裡就沒有高貴的血液,不留口德,澤被於世!”他轉過臉,看着閔淑慧,溫柔地頷道,仿似是一種尊重,亦是另一種不明的召示:“閔女士,蘇婉與吳家的緣份早盡,您又何必口出惡言?吳總自是風流於世,不乏女人,您有的是時間來證實自己的睿智!至於思宇……”
“他是我兒子,不勞陸總費心!”吳希彥開口,看了蘇婉一眼。
“既然婉兒是我的女人,那思宇當然也是我陸敬之的兒子,當然如果吳總你有足夠的能力使他不受傷害,也可以再爭取一下!”
而言外之意,爭取並不一定會得到!
何況對方是陸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