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濃郁,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緩緩伸向地獄的深淵。最後一抹殘留的夕陽被暗暗夜色掩蓋,散發着陰晦陰冷的氣息。
儲秀宮,四周空無一人,楚月一動不動地跪着,暗暗的夜色下藏不住她慘白的臉色,脣色褪盡,白得駭人,眼神微閉,神情淒涼。
這時西歡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娘娘,皇上饒過您了,您快起來吧!皇上請您去鳳汐宮參加晚宴。”
“饒過我了嗎?也許,又是想看我笑話了呢!”神情慘然,淡淡地說。
說話之間,西歡扶起了她,但她的雙腳早已失去了知覺,不得動彈,還未站起,卻已跌倒在地。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西歡努力撐起她的身體,晶瑩的淚水潤溼眼眶,夾雜着着急的神情。楚月一擡頭,西歡臉上的五指痕跡印入楚月眼中,她輕撫上西歡的臉,卻不曉她一陣痛呼。“疼嗎?”
“奴婢不疼!”明明很疼,西歡故作堅強地說,眼淚卻不爭氣的流出。
“你爲我去求他了?是他打了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傻?哼!不要以爲我會因此感激你,我是主子,你是奴婢,這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話到此處,楚月心中狠狠地疼,原來,宮中還是有一絲溫暖的,只是,這冰冷的後宮之中,容不得一絲溫暖的殘留,善良?只會把人推進深淵。
“其實,不是皇上打的。”西歡說得小心翼翼,說話時不忘盯着楚月的每一個表情。娘娘雖然總是擺出冷若冰霜的樣子,但她比誰都清楚,這個主子,是無敵的好,下人做錯事從來不會大動干戈,有時還會有意無意的關心自己。
“不管是誰打的,以後,離這個人遠一點。不只是這個人,還有後宮的任何人,包括我!”她不關心是誰打的,因爲跟她沒關係。西歡驚訝,娘娘爲何要自己離她遠點,她不要,因爲在宮中能有一個好主子便是最大的幸運了。
想着微微垂下了頭,楚月輕輕扯出一個微笑:“不是皇上讓我去參加晚宴嗎?還不快扶我走?”
“哦!”望着西歡未經人事,天真單純,充滿童真的表情,楚月只覺得想笑。但腳上的麻木感和痛意使她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靠在西歡身上,西歡吃力地扶着她,額頭竟已滲透許許汗絲。未出大門,楚月只覺頭暈得厲害,全身無力,頓時從西歡身上滑了下去。
西歡大驚,楚月意識模糊,好像是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是他嗎?楚月心中有絲絲的喜悅,原來,他還是在意她的。這一瞬,夾雜着溫馨與甜蜜,真想這樣一直躺在他的懷裡,可是,這一切,只能是幻想了。
“冷將軍!”西歡一句話,使楚月從甜蜜幻想中恢復了現實,心中濃濃的失望感遍佈全身。她還在奢望什麼?她真的以爲他會來嗎?她真的以爲他還在意她嗎?如果真的在意,怎會捨得罰她,如果真的在意,怎會等到西歡去求他,如果真的在意,此時抱住她的又怎會是別人?
是她的奢望,一切都是她的奢望!
望着楚月虛弱悽楚的神情,冷夜不禁自責。午時聽說湮妃被罰跪,起先自己不信,湮妃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又怎會捨得罰她?可是他錯了,要是他早點來,她會不會就不用那麼受苦了?
眼裡充滿憐惜,帶有些許的關懷,楚月立刻掙脫出他的懷抱。努力地向宮外走去,堅持了幾步,卻被門檻絆倒,手心擦破了皮。冷夜衝了上來,將他狠狠禁錮在懷裡。
隨即抱起了她,心中略有怒意,明明不能走,還要逞強,還不想依靠別人。冷夜眼睛冷漠,怒意彷彿隨時會暴發。
“放我下來,被別人看見了可要說我與人私通了,到時不貞之罪?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楚月狠狠敲打冷夜的胸膛,但她不知,她此時力氣都沒多少,對於冷夜來說,就像替他撓癢。
“哈哈哈…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讓皇上把你賜給我!這樣,不是很好嗎?”爽朗的笑聲在陰暗的夜空顯得格格不入。
“呵!你一個小小的將軍,讓皇上將他的妃子賜給你,你有多大能奈?你覺得可能嗎?”楚月嘲諷地說着。
“我有多大能奈?我的能奈了可大了!想不想知道?當然!如果你願意,這件事就有可能!”冷夜語氣冷漠,卻字字真心,如果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他就沒這個能奈!可他是宸夜國太子,而如今他宸夜國兵強力壯,他澹臺燁不得不防。
冷夜此話嚇到了楚月,只聽她淡淡道:“不管你有多大能奈?即使皇上能夠同意,我只想告訴你,不可能!”是啊,她要復仇,他要澹臺燁付出代價,在事情還沒有成功之前,她怎能前功盡棄呢?
“行了,我要去鳳汐宮,此時天色已晚,應該不會有人看見!”
冷夜一喜,這樣,是同意由自己抱她去了嗎?隨即大手一揮,將她抱起,以輕快的步伐向鳳棲宮走去。西歡笑嘻嘻的跟在後面,這個冷將軍來得還真是急時,要不然,她自己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離鳳汐宮老遠,冷夜便把她放下,畢竟,還是怕人閒言碎語。
鳳汐宮燈火通明,絲竹之樂餘音繞樑。
楚月剛進,行完禮後便惹來皇后的冷嘲熱諷:“湮妃好大的架子!皇上有請,竟過這麼久纔來,分明是與皇上作對!”
尹霜款款一笑,仗着皇上對她的特殊冊封,對皇后不滿地說道:“這就是姐姐的不是了,湮妃姐姐可是跪了一下午,此時腳…應當是難走路一些的,來得晚,也是理所當然。”
說到此處,漠不關心的澹臺燁,忽然望向了楚月的腳,眼裡一閃而過的心痛讓人以爲是錯覺。
皇后不罷休,接說針鋒相對的說:“這麼說,皇上罰湮妃,難道是皇上的錯了?”語氣充滿不屑與高傲,說着看向澹臺燁,希望他能給予迴應。但澹臺燁依然冷漠地望向一個地方,竟看得出奇。
尹霜輕抿一口茶,須臾,看皇后氣得臉微紅,纔開口道:“不知懲罰湮妃這個主意是誰提出來的呢?”
楚月冷冷地望着這一切,猶如一個事外人一般悠閒。冷夜看着,輕輕一笑,這一切都是她挑起的,她竟然還可以這麼事不關已?
皇后被氣的臉色劇變,這時蘭妃站了起來,對着所有人說:“今日的晚宴可不是用來吵架的,再說,皇上都未說一句話,你們這般吵,要不要也像湮妃一樣跪個一天半天?再說,湮妃剛來,若再這般吵,那晚宴還要不要舉行?”
一聽跪一天半天,皇后和尹妃同時閉住了口,此時皇上眼光閃出了一絲驚豔,道:“蘭妃果真惠致蘭心!一語壓到衆人,看來,湮妃的眼光果真沒錯!”隨即目光投射到楚月臉上。
楚月臉上閃過一絲柔情,可此時楚月並沒有看向他,甚至沒在聽他說話,他尋她的目光看去。冷夜?宸亦然,他們竟然在對望,心中的怒意如同一湖洶涌的洪水,衝倒了岸堤,滔滔不絕的涌入。
一時,手上的酒杯頓時震碎,粉末飛揚,描繪着一幅悽美殘缺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