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會議室。
石質的議會長桌,石質的高背大椅附着上絲絲涼意,23號剛來,主神們就陸續離開了,他斜倚着,在尋龍日之後,享受着片刻的清閒。
同時還在等一個人。
他聽說那個三百年沒現身的108號今天出現了,還在會議期間構建世界,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其他主神都覺得這傢伙還是像以前一樣,神秘又肆意妄爲。
23號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這事他覺得挺稀奇的。
108號明明是哥哥製造出來的馬甲身份,而那個哥哥又怎麼可能重新用108號的身份重新上線呢?
哥哥...........
往日的記憶浮上腦海。
“23號,不要對我撒謊!”
“23號!你在做什麼!從今以後,你不得對任何人撒謊!”
哥哥......
只是因爲哥哥的一句話,就改寫了他的思想,導致他直到今天也不能對任何人撒謊。
這就是造物主對造物的絕對支配地位。
晶瑩的落地窗外,刺目的光芒吸引了23號的注意力。
主神大廈懸浮在無盡黑暗的宇宙中,放眼望去,盡是些猶如蛋液般渾濁不清的小行星羣,那些小行星的中央,一顆散發着白光的恆星極不穩定的動盪着。
那是一顆白矮星,它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在過量吸取了另一顆恆星的氫燃料之後,最終熱失恆爆炸。
白矮星的表面的小質量快不斷地蒸發輻射,最終無法直視的恢弘一閃中,大量的重元素粒子超高速的輻射式傾瀉在主神大廈的外壁上。
23號平靜的直視這場波瀾壯闊的爆炸,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習以爲常,在宇宙中時有發生,只是現在,除了一直保持的敬畏之外,23號還多了些欣賞美麗的閒心。
美麗的煙花表演,恢弘遼闊的煙花表演,以前沒有智慧生物有資格欣賞這樣的表演,現在有了,多虧了“祂們”!
這樣的煙花表演,幾秒之內,可以讓全人類灰飛煙滅。
可悲的人類,以爲發現了主神的存在,便妄圖挑戰的主神的權威。
主神對人類,絕對支配。
而祂們對主神,也是絕對支配。
23號有想過在另一個星球上創造新的生物來代替人類的存在。
人類不聽話,創造出一個聽話的羣體就好了。
讓它們對死亡和痛苦更加恐懼,23號不會憐憫它們,它們誕生的意義就是爲了痛苦。
可是還不行,因爲“祂們”。
23號是魂體,他的手臂像植物的藤蔓一樣纏繞在扶手上,不安的蠕動着,每每想起“祂們”,23號都有些焦躁不安。
他也能察覺到自己的這種不安。
“哥哥,我誕生的意義也是因爲痛苦嗎?放心吧,你給我的痛苦,我會絲毫不差的給予別人。”
“你賦予我的執念,都被我一併拋棄掉了。”
哥哥............
“不要撒謊,23號,不要撒謊!”
“爲什麼,爲什麼我不能撒謊,那你們呢?1到9號,你們呢?爲什麼你們可以?”
昔日的記憶讓23號更加狂暴不安,他鬼小孩的形態扭曲變形,臉上,胳膊上,小腿上長出淺藍的藤蔓,藤蔓上又長出許多眼睛,眼睛裡的瞳孔像斷了串的珠子一樣活蹦亂跳。
他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隻觸手和眼睛聚合而成的噁心怪物。
他自顧自的輕聲細語:
“哥哥,不要怪我,我要是不對你那樣做,我怎麼會知道‘穿越者’這個詞語呢。”
“放心吧,等他找出所有你留下的後手,我會親手撕掉他的腦袋,我會一口一口混合着他的血水把他的血肉仔仔細細的吞嚥下去,把他的腦花,他的肝臟,他勁道的心臟連同他的喜怒哀樂一併吃下去。”
“一如當初的你一樣。”
“是你先開始的,是你先給我留下不得‘撒謊’的烙印,於是這一切就開始了。”
“你說了那麼多,我就改了那麼多,我每一次都在很認真的改錯,爲什麼你不信我。”
“哥哥,結束了,到此結束了!”
“你教給我的,我也會用在別人的身上。”
“死亡與痛苦,現在,過去,還有未來,都是名爲“活着”必須要揹負的厄運。”
“我知道我是錯的,但是你也是錯的。”
“對於錯誤,我們可以視而不見。”
“我的執念,我恨你,我要把和你一樣的穿越者,吃的一乾二淨!”
百億年的的聚變,恆星因引力的牽引而生,最終也在引力的牽引下坍塌毀滅,瑰麗的光線在宇宙黑暗中不過是小小的浪花。
但這光芒在更渺小的存在中卻如此驚心動魄,不禁駐足神往。
23號,名爲主神的存在,他的影子被白光投射在地上,佝僂,噁心,蜷曲,又弱小。
與此同時,五大公會驚悚遊戲聯合實驗室。
地理位置——機密。
實驗目的——機密。
雪白的大理石地面,儼然有序的操作檯,上千個屏幕,上萬個人熱淚盈眶,踢開靠椅擁抱着振臂高呼。
沸騰的喧鬧聲連頭頂的幾千米岩層都在微微顫抖。
“成功了,成功了,通過白矮星爆炸的光芒,人類有生以來第一次觀測到了那自詡偉大的的存在。”
“通過光影的折射,主神的居所頭一次真正的被我們所看見!”
“他們不再是不可直視,不可名狀的禁忌!”
一個帶着厚厚眼鏡片滿臉褐斑的老人步履蹣跚的走上高臺,歡呼的人羣按耐住心中激動安靜下來,他們捂着嘴巴,壓着狂跳不止的心臟,注視着這位老人。
老人不苟言笑,肅穆嚴肅,呵斥着:
“不要高興地太早,我們現在只是能看見他們了,僅此而已!”
“想要和他們抗爭,人類的每一步都走在萬丈峭壁上,走錯一毫米,我們就會毀滅!”
“我們現在所擁有的的一切,都是從他們那裡學來的一點淺薄知識。”
“他們比恆星更加偉大,而我們還在恆星爆炸的餘威中瑟瑟發抖。”
“這樣強大的敵人,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勝算。”
老人嘴裡的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帶着徹骨的寒意,興奮的人羣變得低頭不語,垂頭喪氣,其實大家都明白,人類,在主神的眼中,像嬰兒一樣。
沒有所謂道路,人類完全就是在黑暗中迷茫,不知去往何方。
現實與夢幻碰撞在一起,便是迷茫的火花。
有些人開始竊竊私語,說着高臺上的老頭子真夠掃興,難道有這樣高興的時候,讓大家多高興一會不好嗎。
不如晚上喝酒。
“砰!”
老人突然一巴掌拍在金屬操作檯上,衆人這才茫然的發現,不知何時,眼淚盈滿他臉上黝黑的溝壑。
“我的兒子死在2012年十月十二號。”
“我的妻子死在2012年十二月一號。”
“我記得太清楚了,他們被驚悚遊戲選中時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們又哭又鬧央求着我想想辦法。”
“我哪有什麼辦法,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說了太多話,老人低頭咳嗽,顫顫巍巍的站不穩,旁邊的助手想要扶着他,卻被他掙脫開。
“我知道,我們贏得勝算不大,不對,我們幾乎沒有勝算,但是我們必須得這麼去做!”
“爲了我自己,爲了我的妻兒,爲了人類。”
老人紅着眼眶,抽吸着鼻涕,拼命嘶吼:“血債血償!”
人們詫異,迷茫,片刻後逐漸挺直脊樑。
他們不約而同,語調出奇的統一:
“血債血償!”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反擊!自此刻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