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虯龍洞口向外望去,原本是朝霞泛金的天空,忽然出現了一小團暗紅的雲團。那雲團像是被疾風吹着,朝着洞口快速飛來的;開始只有棉花糖大小,眨眼間已經變成棉被那麼大了。
這個詭異的雲團甫一出現,青狼部五首領已經清楚看出:那是團 “雲”竟然是活的,是一片紅羽鳥組成的鳥羣。
“烈火寒鴉!”衆人幾乎同時喊出聲來。
烈火寒鴉——劉老爺曾經講授過這種怪異的羣居性鳥類:它們的外形有些類似烏鴉,只是鳥喙更長更尖。與烏鴉最顯著的區別是它們的顏色——翅膀收起時,烈火寒鴉的顏色是暗紅色,展開翅膀時又變成赤紅色。它的身體比普通的烏鴉要來的小一些,翼展卻超過普通烏鴉,翅膀薄而細長,極適於快速飛行。
相傳,這種鳥極其畏寒,又不能像候鳥一樣長途遷徙;所以只好四處去尋找理想的棲身之地。在尋找的過程中,大批的鳥被凍死、餓死,或是飛的精疲力竭掉入大海。最終有一羣幸運兒,被一股海風吹到了一座擁有海底火山和巨大洞穴的海島上,這裡有熱泉和地下岩漿帶來的炎熱,還有吃不完的食物,而且沒有天敵。
海底洞穴之下的食物鏈是這樣的:烈火寒鴉—磷火蟲等蟲類—地蘚和菌類—含磷含硝的土壤、岩石和熱泉;因爲這種鳥體內是極寒,所以熱性的食物正是它們的美餐。經過長久的演化,烈火寒鴉極度適應和依賴這裡的環境,每年只在溫度最高的幾天飛出地穴,在上空上盤桓一陣;此外,終日躲在地穴中。
烈火寒鴉被人發現也是一個偶然事件——數十年前幾名在海上遇險的漁夫被不知名的洋流帶到一個無名的小海島,飄到小島上時還活着的的一共是九人。他們在海上飄泊幾天,已是飢渴難耐。一上島後,還能撐着身體走動的人就四處尋找水源和食物。最後發現了小島之下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裡面棲息着的無數的紅色小鳥。
漁夫們利用被海浪衝上岸的破漁網,很輕易捕到不少的鳥。靠着生吃這些鳥的血肉,他們填飽了肚子。沒過多久,他們開始感覺到體內似烈火焚身。當他們意識到這些鳥有毒時,爲時已晚。漁夫們開始接二連三的在痛苦掙扎中死去,最後只剩下一個年紀最大的老漁夫。
那老漁夫的倖存並不來自他的經驗,而是因爲歲數大牙口不好,吃的最慢,吃的最少,反而逃過了一劫。老漁夫想辦法嘔出了沒消化的鳥肉,體內灼熱難捱時就泡在冰冷的海水裡扛着。這樣死去活來折騰了幾天,總算活了下來。性命才保住,飢渴又襲來,簡直生不如死。
苦熬了幾日,老漁夫口渴難忍,又找不到淡水,終於忍不住捉了一隻鳥,喝下鳥血止渴。喝完了躺着等死,等了半天卻沒有那種強烈的灼燒感,這才發現鳥血原來沒有鳥肉那麼大的毒性,飲少量血不會致命。
於是,老漁夫每日捕捉兩隻鳥喝血,只求維持生命,並不敢多喝。稍有力氣就收集岸邊的船板,用破衣服紮成了一個小木筏。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天,他發現了一股洋流在海島旁邊出現。老漁夫抓了百多隻的小紅鳥,用漁網兜着,趴在小木筏上,隨洋流漂泊數日,終於活着飄回了大陸。
老漁夫離奇生還之事在當地越傳越神,最終驚動了官府。縣衙派一名縣吏下去探究。這名縣吏明爲小吏,真實身份卻是聖雪域安插在此的一名暗探兼採買。
小吏出自聖雪域,自小就接觸醫藥、毒物,也被傳授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他在尋訪老漁夫的過程中,聽了老漁夫的講述,又看了老漁夫帶回幾隻已經死亡的毒鳥(這些鳥屍因爲被海水浸泡後又被風乾,所以並未腐爛),深感奇異。他強行索要了這些鳥屍,次日便派人快馬送回聖雪域。
聖雪域的藥、毒、蠱冠絕天下,雪域之界雲集了一批頂尖的藥師、巫醫和蠱師。看了小吏的書信說明,那幾只毒鳥的屍體引起了聖雪域大巫王的特別重視。經過細緻分析發現:小紅鳥羽毛、肌肉、骨骼中竟然含有大量的磷、硝和其他不知名的高熱易燃物質。鳥屍不但有毒,而且乾屍極易燃燒甚至爆炸。
大巫王本身就是 “藥、毒、蠱”的集大成者,他很快意識到這種毒鳥的價值——如果用適當的方法改良種羣,再用神秘的練蠱之術加以控制和利用,這種鳥就會變成飛翔的火雷彈。大巫王當即爲毒鳥命名,並啓動了馴化、控制火鳥的“烈火寒鴉”計劃。。。。。。
可幸的是,之後的江湖歷經了數十載,並沒有出現這種恐怖的鳥羣。這個曾經存在的絕密計劃的內幕,也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略知一二。至於最終烈火寒鴉有沒有馴養成功,因爲活鳥沒有出現,所以誰也無法判斷;連劉老爺也不得而知,只是將其歸爲江湖傳聞來講授一下。不過,劉老爺爲了學術的嚴謹性,還是根據所知,憑想象畫出了烈火寒鴉的形狀來,以便日後有機會來映證。
火雲,這無疑是數萬只烈火寒鴉組成的火雲。它們同時煽動翅膀的聲音,比最具破壞力的風暴更加恐怖,像一團地獄來的烈火,噴涌而來。
昊天第一個念頭就是:劉老爺要是在此,不知道會怎樣激動?眼前的烈火寒鴉和劉老爺所畫的並無二致。只不過這鳥的體型已經變大,和尋常烏鴉不相上下了。
聖雪域和幻雲嶺之間相隔千里之遙,昊天雖不知幻雲嶺的北冥王族是如何得到並可以控制這些罕見的烈火寒鴉,但他已深深預感到這種鳥的恐怖。經歷了大小百戰,歷經生死無算,青狼部的對手通常只是人,即使對手有不少的裝備依靠,但怎麼能比得上青狼部的精良?。而如今直接面對的卻是無數長着翅膀的火雷飛彈,還談什麼憑險據守?
青狼部五人心意相通,此時此景,只有先跟瘦老頭溜之大吉爲上策。五人的目光同時轉向跪在老君像前面的瘦老頭。那老頭一轉眼的功夫已經沒有了剛纔的神氣,乾枯的身形止不住的顫抖,額頭冷汗順着皺紋流了下來。
蕭江洋大喝一聲:“老頭,密道在哪裡?!”瘦老頭並不回答,身體發抖的幅度更大了,就如篩糠一樣。蕭江洋一把將老頭提溜起來,正待發作,看那老頭眼淚鼻涕都下來了,嘴裡還反覆唸叨:“機關被毀了,機關被毀了。”
昊天見罷大喊道:“先封住洞口!”蕭江洋丟下老頭,情急之下,驅動體內十二分真氣,雙掌奮力擊中石壁;只聽悶響一聲,如石墩夯土,石壁卻紋絲未動,連一塊碎石渣都沒有震落下來。衆人這才發現,這虯龍洞竟然像鋼澆鐵鑄而成的,渾然一體。
昊天等人見狀,迅速把老君玉石像、石臺盡數挪到洞口,勉強堵住半個洞口。昊天令四人警戒,自己轉過身來,對瘦老頭語氣平靜的說道:“密道機關在你剛纔跪着的地方?”
那瘦老頭稍稍恢復了神智,點了點頭,說:“那裡本有一個小孔,裡面有一個機關,現在已經被鐵漿封死了。”說罷又長嘆一聲:“今日老夫果真要葬身虯龍洞嗎?這下真是插翅難飛啊。”
昊天道:“你之前說的新玩意就是烈火寒鴉?”
老者一驚:“你也知道烈火寒鴉?”
昊天點了點頭,接着問:“你既然知道烈火寒鴉要來,一定有更多的瞭解,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老頭搖搖頭:“正因爲老夫知道這東西的厲害,才如此絕望。剛纔那龍兵扔過來的火雷彈冒起的紅煙,正是指揮烈火寒鴉發動攻擊的信號。老夫曾見過:兩隻烈火寒鴉就把一巨型野豬變成了烤豬。”
“如果我們封住洞口,它們會怎樣?”
“這種鳥在極速俯衝時,如果撞到硬物就會爆炸,威力甚於火雷彈。如果你封住洞口,這些鳥就會前赴後繼撞上來,直到用身體炸開阻礙物。後面只要飛進來十隻八隻,就會把這裡變成老君的煉丹爐了。”
昊天看着光滑洞壁,心念一動:難道這裡曾經被煉燒過嗎?
昊天不再理會老頭,轉到洞口說:“還有多少暗器,全部集中起來給老二。”
“都在這裡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石坤道
“所有人都將裘衣脫下,用尿澆溼。”昊天道
對於青狼部的武士而言,首領的命令,甚於聖旨,就是無條件執行——不管這個命令看起來多麼古怪離奇甚至是荒唐。衆人並不細問,依照昊天的命令動作着,雙眼始終不離洞外越來越近的紅雲。
昊天將淋溼的裘衣拎在手上,說:“老二你先出手——用漫天飛雨,其他人照我的樣子抓鳥。”
石坤和葉楓眼中同時精光一現,立刻明白了昊天的計劃,忽然覺的信心大振。
雖然淨土門護法團的精英們都有直面生死的心理素質,但是他們對生的慾望更遠超於他人,正如青狼之名。狼本身就是最堅韌的動物。很多極端環境下往往是求死容易,求生卻更難,需要超強的智力、體力和意志。
昊天就是一個在任何危急情況之下都不會放棄求生的頭狼,在他的面前就算是一片死地,也會拼出一線生機。一生得遇這樣首領可追隨,夫復何求?
蕭江洋和聶火有些疑惑,卻不多問。很快二人也先後明白過來,豪氣頓生。那瘦老頭躲在衆人後面,看着五人的舉動,渾濁的眼珠子一轉,臉上竟然浮出了一絲笑意來。
衆人的這般許多動作,實則只在一盞茶的功夫間。此時,洞外羣鳥煽動翅膀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寒風凜冽的清晨,甚至可以感受到逼人的烈焰的炙烤。奇怪的是烈火寒鴉並不鳴叫——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被邪惡的練蠱之術後天造就成的這樣。
鳥羣像翻滾的火雲越逼越近,距離之近,連普通人都可以看清它們鋼錐一樣的尖嘴和瘋狂血紅的眼睛。石坤運足目力,不管“火雲”中的那些烈火寒鴉的穿行如何眼花繚亂,他的目標始終是衝的最前,飛的最高的那幾十隻——鳥類俯衝之前,必然會先拔高,然後以最佳角度下衝,這樣纔會有最具殺傷力的效果,在猛禽的捕獵過程中,這樣的動作必不可少。
這些烈火寒鴉不知道該不該歸類爲猛禽,其實它們已經遠遠超出猛禽這個概念,這實在最瘋狂、最具毀滅性的飛禽。
眨眼間,那些飛的最前最高的幾十只烈火寒鴉已經衝到到距離洞口十丈遠的距離,猛然俯衝下來。。。。。。石坤雙臂一振,幾十樣可扔的東西都激射出去,如果劉老爺在場,一定會動情的說:“這是百年一遇的漫天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