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沼澤也確實是個沼澤,被宮雲浩拉着,走了不到五步,封人語蘭就覺得腳下已經溼乎乎的了,低頭一看,整隻腳已經沒入地下三分之二了,她儘量輕輕落腳,在這裡面不能動用鬥氣,根不能用精神力改編身體的重量,隨着時間的延長,沼澤的阻力越大。
“宮雲浩。”她的速度越來越慢,拉着她的宮雲浩似乎沒受什麼影響,速度很快,她微微皺眉,前面的宮雲浩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更沒注意到身後的她,她只能開口叫他,卻沒想到,宮雲浩似乎沒有聽到,還在繼續前進。
封人語蘭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覺得強大的力量順着兩人相連的地方傳入她的身體,她只覺得左手的骨頭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她眉頭皺得更緊,再次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前者依然沒有反應。
深呼口氣,封人語蘭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人,繞到了他的面前,待看清面前這個人之後,卻愣住了,隨即臉色猛地冷了下來,現在抓着她的人,根本不是宮雲浩!而是她在長青島上見到的帶走清爺爺的那個人!
封人語蘭迅速讓自己平靜下來,控制住自己的殺機,牽着她的手進入迷霧沼澤的,分明就是宮雲浩,這絕對不對勁兒,想到這裡,她眯起眼睛,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發生,而現在發生了,那麼只能說明,這是個幻境,她仔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想要看出破綻。
封人語蘭對幻境沒什麼具體概念,她只聽元清說過,想要走出幻境,第一要素就是堅定的心智,第二是不要被幻境所牽動情緒,第三就是找出幻境的破綻。
“小姑娘,你在找什麼?”正在封人語蘭看着眼前的這個人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臉上掛着俯瞰衆生的笑容,冷漠,傲然,看着封人語蘭的延森就像是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面對這個人的話,封人語蘭沒有開口,既然知道對方只是幻境的產物,她沒必要跟他說什麼,左手傳來的疼痛感越發明顯,她不怎麼在意,只是在心裡擔心起來,宮雲浩必然也遇到了幻境,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
“你真有意思。”那個人再次開口,那語氣,和長青島一模一樣,他舉了舉牽着她左手的手,繼續道。“你以爲這是假的嗎?”
怎麼會不是假的,這麼明顯,封人語蘭看着這個人,眼色平靜,跟一個幻境裡的人拼命,她沒那心情,就算把眼前這個人殺了,清爺爺也不可能出現。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三司。”那個人似乎看出封人語蘭心中所想,輕笑了一聲。
在長青島,男人根本沒有自報姓名,封人語蘭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她沒能找出破綻,那麼就只能硬抗,幻境也是有極限的,只要打破,那麼,幻境自己就會消失。
“你肩膀上的小東西很有意思。”三司看着封人語蘭肩膀上的小貓,開口道,而隨着他的開口,小貓原本就緊繃的身體繃得更緊,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強烈的敵意和忌憚。
三司的話音一落,小貓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抓着,不受控制的飄起來,這場景有些熟悉,封人語蘭想要抓住小貓,卻震驚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像是在長青島所經歷的那一次,完全動彈不得!
封人語蘭恐懼的神情好像讓三司覺得很有意思,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鬆開抓着她的手,下一刻,又抓住了已經到了他面前的小貓,後者的身體還能動,在他手中不斷的掙扎,呲着牙咬向他
的手,卻咬不到。
“你以爲這是假的,那我們來試驗一下如何?”抓着掙扎的小貓,三司的眼睛,卻看着動彈不得的封人語蘭,小貓的身體周圍閃爍着淡淡的光芒,身體也在逐漸變換,下一刻,三司抓着它脖子的手微微一縮,它的動作就被打斷了。
事情進展到現在,一切都真實的不像話,封人語蘭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蒼蠅了,她現在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三司擺佈,後者臉上的表情一直沒變,那股俯視衆生的神情讓人看起來極其不爽。
“爲了印證真假,我們用這個小東西來試一下怎麼樣?”三司繼續說下去,舉起手中的小貓,被他抓着的小貓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爪子不斷在他手上抓撓,卻不能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他的手漸漸縮緊,眼睛裡的神色絲毫不變,看着封人語蘭眼睛瞪得像是銅鈴,好像覺得很好玩,嘴角翹得更高,他對這樣的情況似乎不怎麼滿意,想了想,空着的手打了個指向。
“住手!”隨着他的這個指向落下,封人語蘭身體猛地向前,她大喊一聲,身體卻沒有停下,奔向三司,運轉鬥氣,而這個時候,她身體中的鬥氣不再受到壓制,她眼神變冷,現在,她收回剛纔的言論,就算是在幻境中,她也一定要殺了這個人!
一眨眼的功夫,封人語蘭的身體已經衝到三司面前,手中斷塵直接劈向三司掐着小貓的手,而後者在她的劍落下之際,身體一晃,就向後飄了半仗。
“小丫頭,你碰不到我的。”三司臉上的笑意擴大。
封人語蘭沒有開口,再次向他衝過去,她一定要殺了這個人!
封人語蘭的速度不慢,但是三司的速度比她更快,每次當她要碰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只要輕輕一晃,便能輕易的躲開她的攻擊,而他手中的小貓,似乎也沒有力氣在掙扎,身體軟了下來。
“小貓!”看着小貓這樣,封人語蘭終於在開口了,低沉的聲音沙啞無比,眼睛都紅了,攻擊越發的凌厲。
元清在介紹幻境級別的時候,曾經說過,最高境界的幻境,便是真實,在裡面發生的一切,就是真實的,如果你認爲這些都是假的話,那麼只能被幻境所滅。
現在身處的這個幻境,封人語蘭不知道它的級別,不過她不敢疏忽大意,萬一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麼小貓就真的危險了,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像是被什麼緊緊地攥住,讓她喘不過氣來。
“再來啊。”三司看着封人語蘭,神色輕鬆,似乎在享受着這個遊戲的樂趣,掐着小貓的手微微鬆開,讓小貓能夠喘氣。
像是一個小丑一樣被面前的人玩弄在手掌之中,任誰都不會高興得起來,封人語蘭的臉色黑得像是鍋底灰,身體中的鬥氣也所剩無幾,她的動作也變得遲鈍起來,卻咬着牙不想放棄。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封人語蘭身體中的鬥氣已經枯竭,她只能純粹的用力氣硬抗,身體中的力氣也漸漸流失,她的臉色此刻已經毫無血色。
三司好像也玩夠了,身體停住,看着迎面而來的封人語蘭,開口道:“這個遊戲沒意思了。”
撐到現在,身體早就已經到了極限,什麼事情都要有個度,過猶不及,封人語蘭明白這個道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逐漸枯竭,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身體在漸漸的衰敗。
一直在躲避封人語蘭攻擊的三司這回沒有再躲避,而是
用空着的手抓住她的左手,前者想要掙扎,只是,她微弱的掙扎沒有絲毫作用,三司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冷酷無比:“你也不過是愚昧的生物,真讓我失望。”
隨着他的這句話落下,封人語蘭只覺得全身冰冷,她瞪大眼睛看着三司,目眥盡裂,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只是她無力在掙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在長青島那次的深深的絕望和憤怒。
“你不過是個沒用的東西。”三司繼續開口,聲音裡的冰冷似乎讓一切都凍結了。
不是,我不是沒用的東西。封人語蘭想要開口反駁,張了張嘴,卻只有微弱的嘶吼聲從她的喉嚨裡發出,像是一隻被奪走了生存之地的野獸。
封人語蘭的身體漸漸失去生機,她卻毫不在意,她一直認爲自己只要想,什麼事都難不倒她,而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清爺爺的靈魂被抓走,現在,小貓也要被這個人殺死,一直存在於她眼睛中的那股火焰漸漸熄滅,而她的身體,也漸漸地蒼老起來,明明才十一歲的年紀,卻像是一個老人一樣,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
在三司的眼神下,封人語蘭身體的生機快速的流失,兩個人都沒發現,原本已經不掙扎的小貓,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而就在此時,封人語蘭卻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要放棄……”
這個聲音讓封人語蘭身體一震,她雖然只聽過一次,但是這個聲音卻無比的熟悉,這四個字中包含着的東西讓封人語蘭死寂的心猛地跳動起來,就像是乾涸的田地降臨甘露,原本死寂的心此刻卻升起了所未有的帶着希望。
“紫宸?”封人語蘭心思一動,在心裡呼喊道,而那個聲音在說了那四個字之後,就再無話語。
封人語蘭連呼喊了三次,紫宸的聲音纔再次響起,這是這一次,卻虛弱無比:“我們將來會見面的。”
隨後再次迴歸沉寂,這一次,封人語蘭知道,紫宸不會再出現了,她輕輕開口,聲音裡帶着感激:“紫宸,謝謝你。”
而身體中的力氣也似乎隨着她心境的改變而恢復起來,封人語蘭看着眼前的三司,一雙黑色的眸子閃爍着憤怒的火焰,她猛地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斷塵,狠狠地刺向眼前這個人的胸口,她說過,就算是幻境,她也想殺掉這個人!
隨着封人語蘭手中的斷塵刺入那個人的胸口,她所處的這個空間就像是玻璃一樣,一點點的碎裂,眼前,宮雲浩的臉漸漸出現,他眼睛中的關關心毫不掩飾,看見她的眼睛恢復清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小蘭兒,你終於醒了。”
宮雲浩前所未有的虛弱聲音讓封人語蘭一愣,隨後她身體猛地一震,微微低頭,看向自己握着斷塵的手,斷塵的劍身隱沒在宮雲浩的胸口中,鮮紅色的液體不斷涌出,將兩個人的衣服印溼。
“不可能!”這個事實讓她無法接受,她猛地放開斷塵,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帶着不敢相信,宮雲浩的身體癱軟下來,生機自他身上不斷地流失,他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隨後,他不再有任何動作,眼睛中的神采也漸漸消失。
“宮雲浩。”封人語蘭小心的抱着沒了呼吸的人,不斷地輕聲呼喚,眼睛中血紅一片,終於,她仰起頭,兩行淡紅色的液體順着她的眼眶留下,嘶啞的聲音在這片沼澤的上空迴盪。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