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魏國公投石問錯路,普濟塔羣英開大會

饒是魏國公五十多歲的人了,見識多廣,聽宋校尉講述沈今竹使用連環計將金書鐵卷從圓慧和玉釵手裡搶走一事,也是既驚訝又難以置信,問道:“果真如此?那玉釵不會是爲了保住金書鐵卷瞎編故事吧。”

宋校尉說道:“石磨一寸寸的慢慢的磨,連皮帶骨半隻手都磨成泥了,應該說的是實話。屬下覺得此事可信,若是換成屬下是綁匪,也絕對想不到一個八歲的孩子居然能如此機智,被人鑽了空子,弄的人財兩空。現在唯一能驗證玉釵口供的,就是表小姐自己。”

魏國公搖頭道:“不好對自家親戚用刑逼供的——何況她如今與沈家三爺一道住在懷義的院子裡,而且聽說認了錦衣衛同知汪福海做乾爹,我們不能動她。”

宋校尉說道:“公爺,金書鐵卷一事關係到瞻園生死安危。那懷義和汪福海都是皇上的心腹啊!雖說從目前來看,兩人都不知道內情。但是萬一表小姐口風不嚴,將此事抖了出去,那世子餘孽再趁機再興風作浪,恐怕瞻園就真的要易主了。”

這一下戳動了魏國公的軟肋,他猛地想起兩天前沈今竹被綁架後太夫人的教誨,說“瞻園徐家是江南第一豪門,可你若不是這個豪門的主人,同樣是中山王的後裔,姓徐又如何?”、“有當魏國公成爲瞻園之主的徐家人、也有在本司三院幫嫖貼食混日子的徐家人、還有那被逐出家門,從家譜中除名,沿街乞討的徐家人”、“你想要你的兒孫當那種徐家人?”

必須是當瞻園之主的徐家人啊!想起了滿堂兒孫,魏國公目光一凌,說道:“金書鐵卷關係重大,必須想辦法撬開沈今竹的嘴,而且是要在這丫頭露出口風之前。你和陸指揮使的探子好好聊聊,找出她這幾日的逃跑和主要活動的路線地點,要我們的人去好好找一找,上房揭瓦、挖地三尺都可以,對外就說是我的外孫在雞鳴寺丟了貴重的東西。”

宋校尉說道:“公爺,後一件事情好辦,就是前一件事實在難爲,表小姐不在我們院裡,她和她三叔跟懷義住一起,還和汪福海的兩個兒子稱兄道弟的,並不太理會我們。說不定已經引起懷義和汪福海這兩隻狐狸的懷疑,想在這時候套出她的話,難啊!”

魏國公看着在涼棚裡吃早飯的吳敏吳訥姐弟兩個,心生一計,說道:“我和外孫女交代幾句,要她先去試探沈今竹,都是小女孩子家的,比較容易打開心扉。畢竟是親戚家的孩子,又不在我們掌控範圍,不好直接來硬的,這是若傳出去,會有損瞻園聲譽。”

宋校尉低聲道:“公爺放心,山下有我們的人守着,無關人等上不來,也下不去,哪怕四夫人知道盂蘭盆會之事,也休想踏入雞鳴山半步。”

國公爺說道:“你別小看婦人的心思,陸指揮使審的刺殺外孫女的刺客,也不是招認說是繼母孃家陳千戶家裡指使的麼?真是狼子野心!看着吳訥漸漸大了,她又生了兒子,想害了碧蘭的孩子們,讓自己的兒子以後繼承爵位,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來!”

宋校尉說道:“我們是以山上鱷魚毒蛇未除,夏天死的人多,容易滋生瘟疫爲由,封閉了整個雞鳴山,這裡理由光明正大,四夫人和沈家總不能硬闖的,只要外頭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送不出去消息和東西,金書鐵卷就是安全的,那表小姐也翻不出什麼大的風浪來。”

魏國公頷首道:“還是要小心,莫要小瞧了沈今竹,大意失荊州啊——那玉釵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早飯過後,吳敏走在雞鳴寺黃牆綠樹之下,後面跟着丫鬟秋水並教養嬤嬤齊嬤嬤二人,後面兩個小沙彌還擡着一個大大扛箱,裡面有吳敏未上身的女孩子衣裙、以及一些小首飾、內服外敷的藥丸,甚至還有給沈三爺準備的衣服鞋襪,連夜熬好的滋補湯藥等物。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的雄黃味道,縱使如此,丫鬟秋水還是不禁緊張的看着四周,驀地,從樹上飄下一枚落葉,正好停在她的肩膀上,啊!秋水嚇的花容失色,齊嬤嬤蹙眉道:“一片樹葉而已,別瞎嚷嚷,嚇到小姐怎麼辦?不要大驚小怪了,這寺廟到處都撒着雄黃,蟲蛇是不會游過來的,何況你的荷包裡頭放的也是驅蟲的香料,不用害怕。”

秋水趕緊拂落肩膀上的落葉,說道:“早上一條蛇就盤在院子的涼棚上,刺刺吐着信子,嚇得奴婢杯弓蛇影了,有點動靜就害怕。聽說城北大營的人剛纔還在黃牆外捕到一頭大鱷魚呢,不是說鱷魚都離不開水嗎?它們怎麼出現在雞鳴寺附近了,還有——”

“秋水。”齊嬤嬤打斷道:“少說幾句,到了表小姐那裡,乾脆閉上嘴,不要擾了小姐和表小姐說話。”

秋水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吐出一個字,“是。”

吳敏心智早熟,並不害怕毒蛇鱷魚,她明白,人的貪慾纔是最可怕的。外祖父魏國公早飯後告訴她兩個震驚的消息,第一是昨晚抓到的刺客與繼母孃家陳千戶有關係,原本是想借着放生會將弟弟和她都除掉,弟弟恰好被李賢惠咬傷了脖子,不能前去,躲過一劫,而她在陸指揮使的保護下也倖免於難。第二是表姨沈今竹居然也來過雞鳴寺,只是當晚便被雞鳴寺的知客僧聯合瞻園的細作綁架了,陸指揮使其實是來查沈今竹失蹤一案的,歪打正着救了自己一命,還設套捉住了刺客。

而且這兩日沈今竹一直扮作小沙彌在寺廟大廚房裡打雜,也就是說,在米飯裡放“有刺客從福建來”的恩人,其實就是沈今竹!

如果沒有沈今竹被人綁架,陸指揮使就不會來雞鳴寺,單靠魏國公十來個親兵,根本無法將吳敏吳訥從混亂的放生臺上帶走,極其僥倖逃脫了,也會被埋伏的刺客殺死!而沒有那個紙條的示警,她和陸指揮使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更談不上昨晚在亭間用木偶引刺客出動了。

所以吳敏吳訥姐弟兩個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陽、能聞到這散發着雄黃味道的空氣,而不是變成山半腰放生臺附近急速腐化的焦黑屍體和被踩踏的面目全非的殘肢,都是沈今竹的功勞!

外祖父魏國公感嘆道:“沈今竹是你和訥兒的大恩人,當然也是我們瞻園的大恩人,我們會好好報答她的,可是不知爲何,你表姨對我們好像有些誤會了,可能是被人綁架,我們的救助不得力吧。唉,對我們是一直避而不見,寧可混在小沙彌中間在大廚房受苦打雜、偷偷塞紙條給你示警,也不願意表明身份來找你。她一個女孩子家,昨晚被人揭穿了身份,卻依舊不願意見我們的人,反而和她三叔一起住在太監懷義的院裡,現在她應該也起來了,你帶着禮物去看看她,陪她說會話,最好能勸她跟你一起住,等山下清理的差不多了,你們兩個女孩子一起坐馬車回家多好,以後我們瞻園會將她奉爲上賓,絕不會虧待她的。”

一席話說的吳敏是萬分震驚、而後感動的熱淚盈眶,沈今竹不過是個剛滿九歲的孩子呢,遭遇被綁架的大難,還不忘救自己姐弟兩個,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她如此防備冷淡,是在擔心什麼?

不管怎麼樣,要先見着她,並且行大禮拜謝纔是。吳敏在懷義的院門口停下,整了整衣衫,示意秋水去叫門。

看門的是兩個小公公,見秋水表明了身份,便忙請吳敏等人進去,引到一個擱置着冰盆的小書房裡坐下上茶,過了一會,居然是太監懷義出來見吳敏!

吳敏忙站起來行禮,這懷義笑眯眯的受了禮,兩人分賓主坐下,懷義說道:“其實一大早的,在外頭葡萄架或者涼棚裡頭說話最風涼愜意了,咱家實則被外頭毒蛇猛獸嚇破了膽,不敢在外頭待着,這書房擱着冰盆,倒也涼快,就是覺得憋悶些,請吳小姐移步這裡,也是情非得已,我這陋室粗鄙,禮數不周,並非一朝一夕能改的,還請吳小姐莫要介意啊。”

懷義如此謙卑客套,吳敏趕緊說道:“公公言重了,外頭毒蛇猛獸出沒,小女在屋裡子坐着覺得很安心,昨夜小女受驚不淺,至今心有餘悸,小女若失了禮儀,或有說錯話的地方,還請公公念在小女年幼無知的份上,請多多指點海涵。”

懷義笑道:“你是侯門嫡女,外祖父又是魏國公,名門貴女。我這個小小公公見識淺薄,那裡敢說什麼指點——昨夜魏國公連夜趕來雞鳴寺,忙着指揮巡山救人,聽說一夜未眠,如今身體可好?”

吳敏心生警惕,答道:“我乃一介女流,昨夜回去後嚇得不敢出房門,並不知外祖父的公事——今早外祖父與我和弟弟吃早飯,瞧着還康健如常。”

有膽子和陸指揮使演戲引得刺客現身,怎麼可能是普通女流?這吳敏是深藏不露,和沈今竹是一樣狠角色啊,懷義嘆道:“我可沒有國公爺那麼鎮定,昨晚嚇破膽了,晚上一闔眼啊,就想起毒蛇猛獸和火海,今早起來就覺得頭疼,早飯也沒怎麼吃,唉——國公爺不愧是中山王的後裔啊,勇猛堅強,這時候還能鎮定自若吃飯,嘖嘖,我等望其項背,只有佩服的份了。”

懷義總是有意無意將話題往魏國公身上引,試探吳敏的反應,就是不肯說沈今竹怎麼樣了,而吳敏小心翼翼和懷義打着太極,試探着說道:“昨夜驚聞沈表姨也在雞鳴寺,還受了傷,小女帶着些傷藥還有衣服等物來看望表姨,不知表姨現在如何了?”

懷義笑道:“沈小姐昨夜受累,剛纔還再睡,這會子不知起了沒有,元寶!你去看看沈小姐,說吳家小姐來瞧她了。”

其實懷義昨晚沈今竹和沈三爺婉拒陸指揮使的好意,堅持要和叔叔跟着自己來雞鳴寺休息的場面,那時他就嗅出了不對勁!爲何陸指揮使數次提到吳敏的名字,都沒有動搖沈今竹半分?好好的一小姑娘家,爲何不去跟着同齡的小姑娘同住,反而抓住我這個太監不放,難道這表小姐被瞻園家奴聯合寺裡知客僧被綁架一事另有隱情?爲何沈今竹連瞻園的當家人魏國公都信不過呢?

有趣!可惜那時我和汪福海爲了藉機找瞻園要錢財,倒忽視了尋找真相——如果真找到了什麼,說不定能借機翻身呢!

本來昨晚懷義和陸指揮使一樣,都覺得自己會成爲馬前卒被推出去爲盂蘭盆會慘案謝罪,如今看來,也並非沒有轉機的。懷義下定主意,堅持要保護沈今竹叔侄二人,將兩人帶到自己的院裡,好生伺候——橫豎他這裡有的是小公公,伺候小姑娘正合適呢。

只是沈今竹叔侄格外難纏,昨晚回雞鳴寺一路上,無論懷義如何旁敲側擊,這叔侄二人都金口難開,最後乾脆藉口太累,兩人一起裝睡了!果然不愧爲是親叔侄,蚊子叮咬都能精準的伸出巴掌拍死,就是不肯“醒來”和他說一句話!

懷義被氣得哭笑不得,暗自安慰自己:他們越是這樣,就越說明這其中有古怪!且耐心些。

今日一早,魏國公沒來,他的外孫女卻登門拜訪了,懷義聽到小內侍的通報,心中暗想:魏國公這個老狐狸輕易不出手,倒先把親孫女推出來拋磚引玉,我可以藉着這個機會了解內情,當即決定在小書房接待客人,這小書房有夾層,等沈今竹和吳敏在裡頭說話是,心腹在裡頭坐着細聽並記載下來,終究能看出端倪的。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這事估計還要汪福海暗中幫忙調查,汪福海還是沈今竹的乾爹呢,也不知知曉真相的他現在還認不認沈今竹這個“乾兒子”。

吳敏一來,懷義故意沒要小內侍立刻通報給沈今竹知曉,而是親自出來接待吳敏,想借機試探,這吳敏像她外祖父,是個小狐狸,套不出話來,懷義暫時放棄了,說道:“咱家要去和懷忠公公議事去了,吳小姐在書房稍等,沈小姐洗漱完畢,吃過飯就該過來了。”

沈今竹睜開眼睛就聽到門外小內侍說吳敏要見她,倒也在意料之中,昨晚陸指揮使傾力邀請她和吳敏同住,她婉言謝絕了,藉口要照顧沈三叔,那懷義還真是個人精,極會鑽營。沒等陸指揮使再次開口,他便邀請沈今竹和沈三爺一起跟他住着,這倒十分合適,懷義是個太監,伺候的人不是小沙彌便是小內侍,沈今竹露出女兒身也沒什麼不方便。

吳敏是一定要見的,因爲沈今竹還有事拜託吳敏呢。沈今竹火速起牀更衣洗漱——如今她是個光頭!連辮子都不用打了,更省事!

懷義的院子很是豪奢,連沈今竹住的客房都是黃花梨的傢俱,絕非他自謙的“陋室”,浴房裡有一張一人多高的大鏡子,沈今竹三天來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見自己的模樣:微黑且瘦,眉毛燒掉一大半,稀疏的好像中年禿頂男人的頭部。以前俏長的眼睫毛配着明亮的大眼睛挺好看的,可惜在兩次大火裡香消玉殞,就跟沒長似的。臉蛋上兩坨如散了芝麻般的黑痂,加上光頭,這模樣不用化妝,就能直接登臺唱丑角了。

沒辦法,就是弄成二師兄的模樣,也要出門見人的,沈今竹仔細在臉上和手腕處摸上膏藥,只是懷義送來的,說是宮廷的秘方,摸上就不會留疤了。

匆匆吃了早飯,抿香茗漱口,沈今竹在小內侍的引領下去了小書房見客,此時吳敏已經等了半刻鐘,官窯青花裡的凍頂烏龍已經涼透了。

“你兩次來見我,我恰好都在睡覺,又讓你久等了。”沈今竹歉意的說道,和吳敏對坐在書房的羅漢牀上。

上一次在鳳鳴院裡,吳敏拿着五冊朱墨本《唐詩》作爲慶賀新居的禮物送給沈今竹,那是一個下着雨的下午,吳敏說母親忌日將至,次日要和弟弟一起去雞鳴寺暫住抄經,爲母親祈福超度。沈今竹聽說如此,也想起了自己母親的忌日就在中元節,心下頓生惆悵,兩人站在鳳鳴院的涼亭裡,攜手看着雨,相顧無言,也知對方眉間涌起的輕愁是何物,現在想想,其實也就是過了五天吧。

區區五天,若是太平日子,眨眼也就過去了,就像一粒微塵飛入湖中,聽不到聲兒,也看見漣漪,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而沈今竹的這五天,是天翻地覆,在鬼門關裡出出進進,猶如出入自家門戶一般,以前調皮靈動的雙眸如山中溪水般清澈激盪,現在的眼眸就像溪水落入山中的深潭,深潭深不可測,漲水時不見高,乾旱時不見少,哪怕滾進一塊巨石進去,也只是濺出一些水花,很快消失不見。表面平靜,潭裡有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吳敏打量着沈今竹,覺得她的相貌氣質和五天前離別時截然不同了,尤其是相貌,看起來很滑稽,但吳敏一點都笑不出來,懷義這裡沒有小姑娘的衣服,沈今竹穿小內侍的衣服也不妥當,就乾脆向寺裡又要了小沙彌的僧衣穿着。

吳敏一見沈今竹僧不僧、俗不俗的模樣,心頭一酸,那眼淚便下來了,嗚嗚哭道:“表姨受苦了,外祖父和陸指揮使都和我說過你的事,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倘若將來表姨有任何需要我們姐弟的地方,還請直言,我們有恩必報,絕不推諉。”

沈今竹忙說道:“你莫要如此,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沈今竹吧,其實不瞞你,我這兩天都躲在寺廟大廚房當小沙彌打雜,恰好瞧見有人想在你們飯菜裡投毒,我便想了法子給你們示警。”

投毒!吳敏以及在密室偷聽的懷義乾兒子元寶都大驚失色,吳敏怎麼也想不到,原來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沈今竹說道:“說來話長,投毒那人也是被逼的,你——你不要怪他——”

沈今竹將投毒小沙彌的經過說了,吳敏說道:“他父母被歹人脅迫,也是被逼無奈,最後懸崖勒馬、棄惡從善了,還幫助你聽清了福建的口音,我們才能抓到陳家僱來的刺客。我不會怪他的——他如今在那裡?父母得救了不曾?”

“陳家?”沈今竹並不知道吳敏和陸指揮使已經抓到了刺客,“我乾爹,咳咳,也就是錦衣衛同知汪大人已經派錦衣衛和他一起回家看看了,應該會得救吧。”

昨晚出了那麼大事,小沙彌很是擔心自己父母,求了汪福海謊說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叔叔嬸嬸,汪福海見外頭太亂,派了十個錦衣衛跟隨他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吳敏解釋道:“我繼母就姓陳,陳家是世襲千戶,她母親和我祖母是同胞姐妹。”

哦,原來靖海侯世子和繼母是姨表關係!難怪吳敏吳訥不堪忍受繼母,連祖母都不怎麼庇護他們,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啊!沈今竹就更同情吳敏了,她和朱氏繼母不和,至少還有祖母疼愛,父親有時候也能說上話,護着自己。而吳敏姐弟連親爹和親祖母都靠不住,難怪會千里奔金陵,坐視外祖父和父親在海上對轟開炮呢。這種渣爹,要他何用!

吳敏並非一直冷清冷性的,她見沈今竹兩次幫自己躲過滅頂之災,便敞開心扉,和盤道出了昨晚和陸指揮使捉刺客的經過,當然了,她並不知道自己所說的一切都被暗室的元寶聽到,元寶走筆如飛,記下對話,暗想這下立了大功,這種消息懷義公公大爲有利啊。

吳敏還說道:“我們在米飯裡發現你寫的紙條,陸指揮使派了軍中的探子混在放生的百姓中,他們抓到兩個偷偷在人羣裡放毒蛇的刺客,一男一女,都關在牢裡審問,基本都招認了,陳家人如此歹毒行事,手段狠辣,欲將我們姐弟置於死地,估計是因爲這兩年繼母也得了兒子,想要奪走靖海侯這個爵位吧。”

吳敏眼裡又淚水氾濫,“爲了殺死我們姐弟,使出這等喪盡天良的毒計,殃及無辜,佛門之下,竟有這等罪孽,這陳家罪該萬死!只可憐這些無辜百姓,原是帶着善良的願望來放生的,卻被我們姐弟連累的受了這毒蛇猛獸撕咬、烈火焚身之苦,我——”

“這不是你們的錯。你不要把別人的罪孽算在自己頭上去。你已經找出了真兇,揪出那惡毒之人的面目,爲枉死之人報仇雪恨,你若心中不安,以後做行善積德,或者爲這些枉死之人的家眷做些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自怨自艾,親則痛仇者快啊。”沈今竹忙打斷吳敏的話,怕她誤入歧途。

其實她對吳敏的痛苦是深有感受,她母親是中元節難產而亡,以前在祖母庇護下還好,她還小,有些話聽不懂,再說沒人敢在她面前胡說八道些什麼,後來去了京城,就聽見風言風語說她命中克母,連親哥哥都說若沒有她,母親便還活在世上,還像她的存在,她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是罪孽。更有甚者,說她是“鬼生子”,即母親死亡後才產下的嬰兒,說什麼鬼生子命格極硬,克父母、克全家、甚至會給整個家族都找來禍患什麼的,還說像她這種命格的,應該落胎就該掐死扔掉,免得禍害別人。這類言語令她很是痛苦了一段時間,後來被父親沈二爺瞧出來了,開導了一陣子,才慢慢走出陰影。

“對的。”吳敏擦乾了眼淚說道:“你說得對,我不會如此想了,以前陳家人做那些小動作我看在爹爹和祖母的面上,慢慢都忍了,後來真不能再忍了,礙於孝道不敢頂撞爹爹和祖母,就乾脆帶着弟弟來金陵,眼不見心煩。如今陳家人被名利迷了心竅,在金陵製造如此慘案,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我也再不會姑息養奸!爲了爹爹和祖母說違心的話,我要將真相公佈於衆,哪怕是揹着不孝的罵名,也要讓陳家收到應有的教訓!”

吳敏眼中噴着怒火,一定要驅散壓抑在心頭的陰霾,爲什麼會覺得自己會付出被罵大不孝的代價?實則別人家是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而靖海侯府是有了後孃,那後爹、後祖母、後叔叔嬸嬸都出來了,繼母陳氏明面上不敢對他們姐弟做什麼,但是背地裡各種小動作不斷,還經常陰陽怪氣說些話刺痛他們姐弟,而祖母看來陳氏是她親外甥的份上,經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陳氏生下兒子後,乾脆兩隻眼睛都閉上了。

這都不算,姐弟倆被擠兌一事,外祖家並非不知,也去過靖海侯府給他們撐腰,但收效甚微,剛開始繼母會有所收斂,確實日子會好過些,可時間久了,一切又恢復如常。他們終究是吳家子孫,外祖母那時還寫信勸她隱忍,說弟弟是嫡長孫,將來長大了是要請封世子的,吳徐兩家聯姻,對各自家族都有好處云云。那時吳敏卻不以爲然:誰說只要是嫡長孫以後就一定能繼承爵位?若是死了呢?被養廢了呢?弟弟還小,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外祖母離晉江太遠了,不瞭解靖海侯府的現狀,也太樂觀了些。

所以吳敏下定決心自救,設計帶着親弟弟千里奔金陵,那當世子的親爹以前扮演乖女婿慣了,這次果然受不住激,在海上暴露了真相,撕掉了僞裝,竟然在外祖父的眼前破口大罵姐弟兩個是“孽子”、“劣女”,這一舉動讓年輕氣盛的大舅舅發怒了,對着爹爹開炮,爹爹受傷,他的手下也朝着外祖父的方向開炮——雖說雙方都是故意不瞄準,但是此事鬧大了,覆水難收,外祖母也由此看清了靖海侯府的真相,再也不放姐弟兩個回晉江了。

但出於家族利益考慮,徐吳兩家的姻親關係依舊存在,吳敏依舊是吳家的大小姐、吳訥是將來的爵位繼承人。吳家敗落,對徐家沒有一點好處。陳家這次喪心病狂的行爲,直接導致了接近千人的傷亡,抄家滅族都有可能,而根據靖海侯府以前的表現來看,侯府對陳家不太可能袖手旁觀,所以傷了陳家就是傷了靖海侯府,如果侯府知道是吳敏將此事捅破的,無疑會罵她不孝的。

看着吳敏如此決絕的表情,沈今竹都覺得原來自己個“鬼生子”還是幸運的,吳敏吳訥姐弟纔是苦瓢呢。要麼他們自己憋屈死、要麼揹負着不孝的罵名和家人徹底撕破臉,從目前來看,吳敏是打算一個人揹着罵名,把吳訥摘出去。

沈今竹心下又爲吳敏鳴不平:憑什麼犧牲的都是女子呢?明明是吳敏的機智果斷三番兩次救了自己和弟弟,千里奔金陵也好、昨晚聯合陸指揮使捉刺客也罷,包括送朱墨本《唐詩》和自己結下的善緣,都是吳敏在付出、在思考、在努力的做,甚至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和名聲。

這弟弟只需要聽姐姐的話即可,不需要做什麼,一切都由吳敏安排。要說這吳訥也七歲了吧,爲什麼他不能承擔一些呢?爲什麼站出來揭開陳家人面目、揹負不孝罵名的不是他,一定是付出最多的吳敏?

其實都是利益吧,保住吳訥,就是保住了爵位,而爵位意味着太多的東西。而吳敏——唉,爲什麼女子就一定要充當別人的馬前卒、墊腳石?爲什麼一定要做出犧牲時,一定是姐姐或者妹妹站出來,把生或者有機會過更好生活的機會讓給弟弟或者哥哥?

聽慣了那些“賣身給哥哥弟弟娶媳婦”、“賣身籌銀子給哥哥趕考用”等等故事,有幾個是男人賣身給姐姐或者妹妹治病、或者籌備嫁妝的故事?而且偏偏人們還對前者加以鼓勵或者贊同,覺得那些女子的自我犧牲是“值得的”!什麼叫做“值得”?就是長遠來看,他們覺得這個舉動能夠家族帶來的利益更多!說白了,還是利益。

沈今竹暗道:原來是因這世上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規則,都是對男子有利,所以我那個終日吃齋唸佛、而且還強迫他人吃素的朱外祖母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下輩子能投個“男胎”!因爲生爲男子,就意味着要比女人得到更多的機會。

唉,我說,大家都是人,一樣的眼睛鼻子,說同樣的語言,怎麼就那麼不公平呢?

吳敏鬥志滿滿,決定回去和外祖父商量如何揭發陳家罪惡行徑、要他們爲盂蘭盆會枉死的無辜百姓謝罪,將魏國公暗示她試探沈今竹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吳敏這塊石頭是投出去,可石頭太有自己的主見,問錯路了,無功而返,反而被藏在密室的元寶偷聽,一五一十記下來,自己親自送去給乾爹懷義邀功去。

吳敏走後,沈今竹在小書房陷入了思考:對啊,其實男女是一樣的,都是爹生娘養的,就拿吳敏吳訥姐弟倆來說,女人的智力和能力並不遜於男子,可是這世道的規則就是對男子有利,男人能給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而女子往往就被犧牲了,因爲即使她們付出數倍的努力、無論她們證明自己多麼優秀,都會輕易的被一句“可惜不是男人”來推翻否定,每當遇到難題時,第一個被推上去、或者自願的犧牲掉。

沈今竹並不知道,她現在所想的內容在後世被稱爲“女性覺醒”,這覺醒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好處,因爲在規則顯失公平的年代,覺醒的越早就越迷惑,越痛苦,因爲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必須按照這個規則生活的,突然跳出一個人來說,這個規則是錯的,就會被人視爲異端、瘋子,只能將這疑惑深埋在心底,看着一幕幕不公的悲劇發生在眼前。

哪怕是到了現代社會,規則不再那麼顯失公平,但覺醒的人也只是少數。女人的成功大多也被定義爲有個好父親、嫁個好丈夫、生個好兒子,女人一生悲喜都因男人決定,其實無論這個男人誰,哪怕是親生兒子呢,都沒有你的悲喜由自己決定來的痛快吧?

甚至許多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女性,在畢業時的互相祝願上,也大多是“早日找到一個好歸宿”。什麼是歸宿?無非是嫁個好男人而已,其實爲何歸宿就一定是嫁人,而不是其他,例如事業什麼呢?

這時外頭小內侍來報,說沈三爺醒了,要尋沈今竹說話,沈今竹趕緊離開書房,向三叔所居住的客房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上個月醉遊三叔家的拂柳山莊時做的怪夢來:好像有個老神仙將船撐到了天上,問她看見了什麼,她低頭一瞧,昔日繁華的金陵城被攻破,焚燒房舍,人不如狗畜,那火燒連【城的景象,居然和昨夜放生臺海燈被撞翻、以活人爲燈芯的慘狀差不多!

那個老神仙說了什麼來着?好像是山河破碎,昔日溫柔鄉變黃泉路,我再入紅塵,或許能助金陵城度過劫難?沈今竹絞盡腦汁的想着,好像還有一句瞎改的打油詩,朱雀橋邊定三生,今萍峨嵋御紅塵。舊時王謝堂前燕,風雨涅槃上青雲?

“今竹!沈今竹!”

沈三爺的呼喊打斷了沈今竹的回憶,沈今竹趕緊快步跑去,推開房門,那沈三爺一把撲過來將侄女摟在懷裡,嗚嗚哭道:“三叔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掉進放生臺火海里頭,嗚嗚,三叔萬念俱灰,也跟着跳進去了,那火燒的倒也不疼,就是渴的慌。”

沈今竹安慰沈三爺說道:“您是昨夜受驚了,大夫人說您失血過多,除了要喝補藥,平日裡也要經常喝湯水,這口渴就是提醒您要喝水啦,不用擔心,你瞧我好好的呢。”

且說沈今竹給沈三爺伺奉湯藥,雞鳴寺最高處的五層普濟塔上,幾個金陵城的大人物齊聚在這裡商議大事。坐在最上首的是南京守備大太監懷忠、左邊是南直隸兵部尚書蔻大人、右手處是世鎮南京的魏國公,依次往下是南京錦衣衛同知汪福海、應天府尹駱大人,南京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至於懷義、陸指揮使等人,在這根本就沒有座位,都各自站在頂頭上司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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