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巧啊!”側妃碧落雨撐着一柄畫着“耐冬”,是一株素白的山茶花。山茶花又名耐冬,象徵守寡。碧落雨一身素白的襦裙脣角勾着絢麗的弧度,可笑意不達眼底!
“巧!”君拂嫵頷首,她曾經很欣賞眼前這個女子的恬淡,可是現在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了……
若說她有意爭寵?可她望着楚瀛辰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痛不欲生的恨意。
若說她無意爭寵?可她有意無意總喜歡出現在閒王面前……
有些人活着,或許其實已經死了?只剩下個行屍走肉的軀體而已……
碧落雨望着君拂嫵怔神,是不是錯覺?那個死去的人似乎在眼前這個人身上重生了……那種春風拂面的感覺叫她眷戀又厭憎!
怎麼可以?那個人豈是隨意誰都可以像的?
碧落雨嫉恨的眸子從君拂嫵身上掠過,再次淡漠下來,轉向閣樓裡面的楚瀛辰:“王爺好雅興啊,我還以爲王爺喜歡在丹若院裡抱着小貓兒修身養性呢!沒想到,王爺似乎更喜歡這樣的清風暖日和碧湖?”
楚瀛辰走出閣樓時又是一派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隔着一艘船,那沉沉浮浮魚鱗似得被折射的日光照在嚴重,彷彿一雙分崩離析的眼……
“誰不喜歡清風暖日?”君拂嫵朗聲笑道:“還是說側妃獨喜歡一份陰暗的院落守着一份孤寂了此一生?醉酒當歌人生幾何?短短數十載不用來享受的話,豈不是辜負上天饋贈的無上風流?”這一刻,她忘了自己還一身女子襦裙梳着王妃的髮髻,忘了身邊都是心思深沉的人,日光照在臉上,那份灑脫的不羈光芒萬丈!
三人在甲板上設下案几,天高海闊一片祥和。
君拂嫵擡手拿煮茶的壺,指尖卻碰到同樣擡手拿壺的碧落雨的手。
“哦?側妃來?”君拂嫵的手勢一變,做了個“請”的姿勢,碧落雨溫軟的笑,同樣回請:“還是王妃請吧……”
“不必了,既然側妃……”
“可是王妃……”
如是幾次之後,連楚瀛辰都煩了:“要不你們一起罷!一人一副茶具誰也不用爭誰也不用讓!”
於是一個案幾變成了兩個案几,兩邊汩汩的茶香飄出,一先一後毫不相讓!
“王爺請--”
“王爺請--”
繼君拂嫵之後,碧落雨也捧着茶杯含笑吟吟。楚瀛辰眉尾一挑,想起自己之前捧給君拂嫵卻被嫌棄的那盞茶。幸福來得太突然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捧着君拂嫵煮的茶,楚瀛辰望着碧落雨的臉突然多雲轉晴:“側妃先放着罷。”
自己手上捧着茶盞的君拂嫵低垂的眼珠子一動,不動聲色的將身子移開一些。楚瀛辰連忙將身子往她那邊挪了挪,他不信會感化不了這個小女子!既然會吃醋會避讓就說明有戲!
“要不這就回府罷?”君拂嫵望着有些烏雲的天空:“這季節的天氣最多變,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好!回府!”楚瀛辰大手一揮,畫舫踏上歸途。三人挑了些話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碧落雨和君拂嫵畢竟比較投緣,三兩下就聊到一起,從春花秋月到日月山川從茶果糕點到人生哲學……
漸漸地碧落雨忘了對面那個不是她的吳符君而是閒王妃,君拂嫵忘了碧落雨側妃的身份……有一種緣分或許就是這麼神奇,三兩句話讓兩個人親暱起來。
楚瀛辰寵溺的望着神采飛揚的君拂嫵,捧在手中的茶水早已喝光卻還是捧着,身前碧落雨奉上的茶盞涼了撒了於他都沒有任何關係。
弱水三千,我只捧着你的那一斛……
閒王府門口。
“聖旨到--”尖銳的太監嗓音劃破長空,門口正準備進門的一行人皆是一頓,君拂嫵瞥了眼楚瀛辰,自顧自的進門壓根不理會什麼聖旨。楚瀛辰收到那鄙夷的眼神,滿臉無奈:誰叫他得罪了女人呢?尤其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可以斷定,君拂嫵就是當初那個小男寵!
雖然不知道究竟爲何她不願承認,甚至對他滿懷敵意。但是什麼可以阻擋他追尋幸福!
當初是你哄着我讓着我,那麼現在換我哄着你讓着你寵着你可好?
“閒王接旨--”老太監的聲音近在身後,楚瀛辰轉身坦然看着他:“說罷。”
身後側妃碧落雨以及丫鬟侍衛跪倒一地。
君拂嫵就不明白了!這皇帝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所以每天像召喚獸一樣召喚他家閒王爺去陪他消磨時間麼?
事實證明,她真相了!
皇帝坐在御花園的亭子裡左擁右抱含笑吟吟的望着他們倆:“瀛辰你們可算是來啦!朕等了你們好久!就等你們來一起賞花賞景賞美人了!”
楚瀛辰面無表情:“皇兄急召就是爲了賞花?賞景?賞美人?”
“可不是麼?皇上非要等着王爺來了才肯開始呢……”一個藍衣飄飄的妃子巧笑吝兮,親手剝了一枚荔枝送到楚茗辰嘴邊,旁邊的錦妃不屑的瞧了眼那妃子,朝君拂嫵招招手:“過來坐。”
“喲!錦妃姐姐也有向人主動示好的時候呀?”那妃子不依不饒的笑,卻被錦妃一句話堵在喉嚨裡:“本妃雖不像麗妃您這樣終日賣笑,可看着可人兒還是可以一笑的。”
“皇上你看……”麗妃轉向楚茗辰撒嬌的搖晃他的手臂,可楚茗辰的一雙眼全在他玉樹臨風的弟弟身上:“瀛辰不坐下麼?”
他健全的弟弟就像一個發光體一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瞧瞧!御花園裡一半以上的宮女的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摳都摳不下來!
“皇兄真有閒情雅緻!”楚瀛辰靠着君拂嫵身邊坐下,看她一雙眼望着桌子中間那盤荔枝,便將荔枝連盤子拿過來放在她面前:“少吃一些,這個上火。”
荔枝在這個季節是個稀罕物,君拂嫵含笑吟吟:“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看得出皇上是真心寵愛麗妃娘娘……”
“呵……王妃真會說話!”麗妃聞言喜笑顏開,也忘了和錦妃爭鋒相對的事兒了,捏着蘭花指和君拂嫵說這荔枝是怎樣的來之不易。
本就是圓滑乖覺的人,君拂嫵在錦妃和麗妃之間遊刃有餘。楚瀛辰這邊卻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自從那個小男寵死了,楚茗辰就深切的感覺到自己這個親弟弟濃烈的敵意!
那種若是給他一柄劍就能一劍將自己穿透的敵意,讓楚茗辰又興奮又辛酸。哪怕當年楚瀛辰“失足”落下高樓、被御醫“失手”治成了瞎子,都沒有如此強烈的恨意!
“來來來,看看西域進貢的美女最妖嬈獨特的舞姿!”楚茗辰擊掌,一羣穿着豔紅肚臍裝帶着緋色面紗的異域風情的女子,扭着水蛇腰從御花園後面的小道上往這邊亭子移動。待她們近前來,纔看清那玲琅滿目金光閃閃的頭飾,聽清她們腳踝上繫着的叮噹作響的鈴鐺聲。
低低的吟唱聲縈繞耳邊,水蛇腰扭啊扭便繞過亭子進入裡面,繞過三個女子朝那兩個最尊貴的男子扭去……
“真是煙斜媚行!”麗妃首先就不屑的翻白眼,卻礙於這是皇帝親自傳上來的舞蹈不敢明說,只是小聲在地下嘀咕。暗自挑眉的錦妃淡漠的看着,望向皇帝的目光總帶着幾分糾結的複雜,那迷離的眼神幾乎叫人懷疑她已然醉意醺醺!
君拂嫵卻是欣賞的看着那扭得叫人眼花繚亂的腰肢,還有異域風情飽滿的吟唱。很奇怪,從前向來不喜歡這種風格的她,今日似乎對這種舞蹈情有獨鍾起來!
那淋漓盡致的扭動,要燃盡一切的熱情,可不是誰都能跳得出來的!
舞娘後面還跟着幾個着玫紅色肚臍裝看起來年歲尚小的女子,熱情飽滿的以手擊鼓,如太陽神阿波羅一般的洋溢火熱的鼓聲直上雲霄!
漸漸地,舞娘的吟唱聲和鼓聲相呼應,不像歌曲,倒像是在召喚什麼……
楚瀛辰淡漠的勾脣:“這舞蹈樂聲倒真有幾分意思!”
“是啊!”楚茗辰悵然若失的望着外面碧藍的天空:“是西域新進貢的,就是感覺總少了些什麼……”
“人生總是不能什麼都盡善盡美,皇兄,知足是福!”楚瀛辰放下手裡的酒盞,望向嘴裡含着荔枝的君拂嫵:“王妃,咱們回罷。”
“好。”君拂嫵將荔枝核吐出來,朝兩位妃子擺擺手作別。
剛走出御花園不過盞茶功夫,便聞御花園內喧譁聲直衝雲霄:“傳太醫--”
周璇急衝衝的跑出來,拉住楚瀛辰:“王爺先不要走,皇上突發急症還請王爺留在宮中鎮守一方!”然後火急火燎的朝太醫院跑去。
“突發急症?”楚瀛辰嗤笑一聲,拉住君拂嫵的手往東來宮走去。帝王纏綿病榻之時一般有專門給御醫們治療的地方,那就是東來宮。
到東來宮的時候外面已經守着一羣泣涕滿面的妃嬪,御醫早已就位,太醫院院正周御醫已經在給皇帝把脈。足足半個時辰,周御醫才面無人色退出來:“臣,無能!請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