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賜婚

“回去之後,我不住她的明園,能否麻煩二姐在府中再給尋一個偏院,只要離她遠些就好。”宇文無憂目光熠熠,眼神之中濃濃的厭惡已經表達了他對侯明溪的嫌棄。

“我倒是不覺得麻煩,只是你這樣冷落明溪,難免讓她心裡不舒服,怕是會影響胎兒。”侯飛凰嘆了口氣道,就算要侯明溪的孩子死,也要宇文無憂親眼看着!

“凰兒,這件事情我真的不想再說了,明溪是什麼德行想必你都清楚,我實在不想再與那樣的人共處一室了。”宇文無憂眼神堅定的道,末了又含着柔情看着一眼前頭的侯飛凰,“凰兒,我的心意從從前開始就從未變過,我心裡只有一個人。”

聽着他這話,侯飛凰的心中咯噔一聲,卻見他不自知一般,伸手過來想抓住她。

侯飛凰忙不着痕跡的躲開幾分笑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過幾日冥王殿下就大婚了,你若是前去不帶明溪,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冥王殿下大婚?”宇文無憂似有些驚詫的模樣,顯然是還沒有收到消息的。

“是啊,請帖都送到侯府來了,難道你不知道嗎?”侯飛凰看了一眼他有些尷尬的眉眼,又掩嘴笑道,“你還是回來侯府吧,明溪那兒也有帖子,到時可以同明溪一起去。”

宇文無憂眼睛一亮,但似乎又不想自己顯得是爲了這張帖子纔回去,只道,“冥王殿下二十多年也不沾紅塵,怎麼忽然想開了。”

“劉家小姐出塵落俗,生的嫵媚動人,只怕是個男人也耐不住吧。”侯飛凰輕笑一聲,她也覺得奇怪,相國寺那次東宮冥早已見過劉慧,倘若他真對劉慧有興趣,怎麼會等到現在才談提親之事。

“無憂,你還是回來吧,明溪她一個人大着肚子去那地方怎麼說也不好,若是讓人問起來,還覺得你是個負心漢呢。”

“凰兒。”宇文無憂眼中脈脈含情,似還想展露一番自己的魅力,但見面前的侯飛凰看也不看自己不禁有些挫敗,“你今日來明溪知道嗎?”

“明溪若是知道,她還會讓我來嗎?”

宇文無憂一愣,隨即又瞭然的點點頭,侯明溪那樣的性子,容的下她來這裡纔怪了。

“既然如此,我今日收拾收拾,明天我就搬回來。”思慮良久,宇文無憂才終於說道。

侯飛凰鬆了口氣,看着他眼神也柔了幾分,“那我就在侯府等你回來了。”

宇文無憂笑着點頭,還想留侯飛凰說些什麼,她已經起身告辭,又踏着小雪離開了宇文府。

宇文無憂本來說什麼也要出來送,但見侯飛凰態度堅決,甚至都不讓他跟到門口還是放棄了。

元京街頭,即使下着小雪打着紙傘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是不少,街頭小販們搓手揉耳朵在一旁保暖,卻還是聲音洪亮的叫賣,侯飛凰正坐在一旁的攤販搭起的棚子內喝豆腐腦,就忽然聽到前頭傳來一聲驕縱的女聲。

“你做什麼?難道我會少你這麼點錢嗎?”

快要爆發的女聲,含着濃濃的怒氣,侯飛凰擡眸看去,就見前頭一個糖人攤的前頭,莫鳶帶着一個粉衫丫鬟站在那裡,後頭劉慧帶着丫鬟急匆匆的跑來。

“莫鳶郡主,您慢點。”

“我三哥武功那麼高,怎麼就看上了你這弱不禁風的呢?”莫鳶不屑的嘲諷道,即使她看起來模樣仍舊顯得有些病態,但此刻這樣子卻更多的是驕縱和無理。

劉慧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即使被她這樣說,也只是低了頭咬脣並不反駁,見她拿了想要的東西,又跟在後頭給她付賬,這下雪的天,甚至後面的丫頭給她撐傘都撐不及。

“郡主,您慢點。”

似一旁的侍女也忍不住喚道,那莫鳶就猛的將剛纔買的糖人丟在了那侍女身上,“就你話說!你是郡主還是我是郡主!”

那侍女連忙低頭不敢再說話了。

侯飛凰一直安靜的坐在棚子裡吃她的熱豆腐腦,看着前頭的人走過也沒有去打擾的意思,但莫鳶一轉身就眼尖的看到了她坐在這裡,快走兩步就上前走到了她旁邊的桌子。

“哎呀真是好巧,這不是侯二小姐嗎?怎麼,聽說了我三哥的婚事是不是心裡不安了?”莫鳶眼神不屑的看着她,從頭到尾透露着嫌棄。

“我爲什麼要不安?”

“連我三哥都迫於壓力成親了,你以爲流雲哥哥要很久嗎?”莫鳶有些不悅的瞪了一眼旁邊跟過來的劉慧,“母后眼光也真是差,不論什麼人都塞給三哥,只希望流雲哥哥不要像三哥一樣。”

劉慧聽着這話,眼中閃過幾分哀愁嗎,張了張嘴還是忍了下來。

“是啊,也希望太后眼神好點。”侯飛凰只應着她的話,這毫不在意的神色令莫鳶更加火大。

“你這死女人,難道流雲哥哥要被賜婚了你也不在意嗎?”莫鳶忍不住大聲問道。

侯飛凰一副無辜的模樣擡起頭,“郡主既說太后要給侯爺賜婚,我怎麼能攔得住?難道我一屆平民還要去阻攔太后嗎?”

“你!”莫鳶氣的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流雲哥哥!若是真的喜歡,你怎麼能這麼平靜!”

“難道我要像郡主一樣暴跳如雷,一點也沒有郡主的架子?”

“你放肆!”莫鳶氣的直接站起身猛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桌,這周圍的客人登時目光全都聚集了過來。

莫鳶深呼吸了一下,像是極力壓制自己的怒意,好一會兒才道,“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場?輸了的人從今往後不許再見流雲哥哥!”

侯飛凰拿着木勺的手一頓,很快擡眸看她,“你說說比什麼?”

“本郡主網開一面,怕你說我欺負你,就讓你選吧。”莫鳶自信的道。

侯飛凰想起莫鳶是跟着十分有名的築琴師無憂一起長大的,琴藝自然不會差,又見她十指纖纖,拇指和食指之上有老繭,這當時經常拿毛筆而磨出來的,所以猜測她應當經常畫畫或是練書法。

“若我說也怕郡主說我欺負你啊。”侯飛凰故意激她道,見莫鳶那登時氣急了的臉色她心中不由暗爽。

“你直說便是,本郡主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侯飛凰見莫鳶上當,她也不再顧忌那麼多,只道,“那郡主不論什麼你都同意嗎?”

莫鳶猛的點點頭,在她心裡,女子之間的比賽也無外乎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能差到哪兒去,偏偏這些都是她的強項。

侯飛凰輕笑一笑,卻道,“那我們就比做生意吧,在這元京開一個攤,不可作弊,三天之內誰賺的錢最多誰就勝!”

“什麼?”莫鳶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她堂堂一國郡主,要當街賣東西?

“就以這豆腐腦如何?你我各自一間小攤,都賣豆腐腦,三日之後誰賣的多誰就勝。”侯飛凰無視她難看的臉色繼續笑道,“郡主不是說什麼都可以嗎?難道這就反悔了?”

莫鳶哪裡想到她會以這種方式來比賽,登時就傻在那裡,好半天才道,“可,這拋頭露面的……”

“郡主這不是正在拋頭露面嗎?若是不想比直說就是了,飛凰也明白了郡主的氣魄。”

莫鳶臉一黑,又道,“好,本郡主答應你,但再加一條,倘若誰輸了,除了不許再見流雲哥哥意外,還要滾出元京,不得再出現在元京城內!”

莫鳶說話聲音太大,登時就引來旁邊幾個看客。

“這可是你說的?”比做生意,侯飛凰還真不怕。

“是,我說的!”莫鳶完全是急紅了眼,但想到倘若她輸了也想別的辦法就是她也釋然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答應郡主了,就以此地爲中心,你我各一邊叫賣,郡主,堂堂一國郡主可不能自掏腰包喔?”

“那是自然!”莫鳶滿口答應。

侯飛凰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這間小攤販的老闆,那老闆接過銀子眼睛登時亮了。

“老闆,這兩天勞你照看了。”

那老闆忙不迭的點頭,給二位拿了兩個裝豆腐腦的蘿分散到兩邊,又另小二給二位貴人擡着去了。

莫鳶哪裡拉的下臉,將東西收下以後登時就後悔了,站在一旁半天也喊不出聲,尤其外頭下着小學,她站着不動冷的很,搓着手在一旁踱步。

“郡主,可是後悔了?”看她那難看的臉色侯飛凰也能猜到幾分,她坦然的坐在這棚子的另外一邊,能清楚的看到莫鳶那兒的動靜笑道。

莫鳶臉一紅,登時急的叫道,“怎麼會後悔,走着瞧好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侯飛凰也只當聽個笑話,一下午的時間便同莫鳶坐在這棚子旁邊叫賣豆腐腦。

鬥了一下午的氣回到侯府,她剛一進門邊看見宇文無憂的驕子從另一側走過來,侯明溪挺着七個多月的大肚子在門外左顧右盼,顯然知道宇文無憂回來在等他。

看見侯飛凰進來,她不免有些泄氣,不悅的瞪了侯飛凰一眼,又接着往外頭看。

侯飛凰回頭,她看也不看自己,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外頭。

看侯明溪那關注的樣子,侯飛凰嘆了口氣,在她身後悠悠的道,“明溪,你在等無憂嗎?”

侯明溪頭也不回,語氣不悅道,“管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隨口問問,問問也不行了嗎?”侯飛凰聲音小了幾分,退後幾步低頭道。

“行,你走就是了!”

侯明溪聲音已經是滿滿的不悅,她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宇文無憂回來,實在不想再看什麼掃興的人。

“明溪。”

“你走!”侯明溪實在忍不住回頭吼了一聲,見前頭的驕子馬上就要停下來,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道,“你影響我同無憂的關係還不夠嗎?又來裝什麼可憐拖什麼時間?是巴不得無憂看到你這個樣子嗎?還不快滾!”

侯飛凰登時愣在那裡,見前頭驕子上已經走下了人,她登時一副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明溪,我在你心中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嗎?”

“那不然你是什麼樣子?”侯明溪不悅的冷哼了一聲,“整日裡挑撥我同無憂的關係,若不是你,無憂怎麼會不肯回侯府!”

“明溪……”侯飛凰的眼中擠出幾滴淚滴,好半天才穩住自己的心緒,一甩袖子就一副受傷的模樣衝進了侯府。

侯明溪見她這樣聽話,臉上不由浮出幾分笑意,剛要回頭去接宇文無憂,卻見他已經下了轎子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心頭一驚,懷疑他是不是看到了剛纔的事情,連忙陪笑道,“無憂。”

宇文無憂卻一甩袖袍看也不看她直接轉身朝侯府裡走去。

“無憂。”她又追上去幾步拉住了宇文無憂的袖擺,宇文無憂卻猛地甩開不顧她七個多月的身孕險些將她整個人扯着摔倒在地上。

“宇文無憂,你給我站住!”實在難忍自己心中的怒氣,被丫鬟扶着的侯明溪怒吼道。

前頭走着的宇文無憂絲毫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甚至聽到身後越發大了的怒斥聲腳步更快了幾分。

侯明溪的眼中射出幾分濃濃的恨意,但仍舊快走幾步跟上了前頭宇文無憂的腳步。

一更天,白天的小雪已經轉成了鵝毛大雪,這臘月的天寒氣凍人,房間裡既然放了暖爐,仍舊感覺手腳冰涼,侯飛凰半夜起夜之後便有些睡不着,披着裘皮披風在外頭看了好一會兒下雪。

根本就沒有睡意,她不由又往侯府外頭走了幾分,夜色漸深,外頭白茫茫的一片,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幾分,卻隱約聽到前頭的後花園傳來一陣對話聲。

“真是沒用!這點事都辦不成!”

這氣急敗壞的聲音十分熟悉,侯飛凰忙在一旁的花叢後躲了起來,皚皚白雪映射之中,她依稀能看到那人紅色的衣角,畢竟不知道對方是誰,她不敢擡頭出去看。

“主子饒命,這次我們一定會成功!”

“這次?你們都說了多少次了?”冷酷的女聲透着幾分無情,侯飛凰皺着眉頭躲在那裡,聽到這一句才終於敢肯定那人是雲氏。

“真是沒想到那侯飛凰的命居然這麼大,我這麼多辦法她居然每次都能逃脫,哼!”

雲氏的聲音讓侯飛凰心裡的登時就涼了幾分,身子挨着雪地也似毫無察覺一般。

“也都怪你們手腳這麼不乾淨,否則靈隱寺那次,她早就死在懸崖邊了!”雲氏氣的怒罵了一聲,這聲音更令侯飛凰的心中生了幾分寒意。

靈隱寺上山那次,明明在懸崖邊撿到的是莫鳶喜歡的珍珠,難道雲氏這麼狠毒,想害她又想讓她誤會莫鳶?

“主子饒命,我們一定會將功折罪的!”

“我還能信你們嗎?有哪一次是靠譜的?就是之前夏迎的事都足以讓她進大牢蹲一段時間,可你們呢,硬是連這一點事都辦不好!”雲氏氣的大罵了一聲,在雪地上踩出的聲音咯吱作響。

夏迎真的是雲氏殺得?侯飛凰只感覺自己的手腳又冰涼了幾分,躲在暗處仍舊不敢出來。

“罷了,這一次千萬不可再有差錯!”雲氏聲音登時狠厲了幾分,“反正她如今正在同郡主比賽,又有人當街看到她同郡主吵架,郡主若是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

“是,屬下明白了!”

一個低沉的男音堅定的響起,侯飛凰的心中一驚,那已經麻掉的腿就忍不住動了一下,碰到了身後的一株小樹,樹上的雪花登時就被碰的掉了下來。

“誰?”雲氏登時警覺的看了過來。

侯飛凰心說不好,連忙想向那後花園的後頭爬過去,但怕發出聲音只能用細小的動作行動。

“誰在那裡?”雲氏大吼了一聲,已經加快了腳步朝這個方向跑過來。

眼見那人影就要掀開花叢將自己抓出來,侯飛凰眼前一黑,片刻的功夫人已經輕輕躍起,靠近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雲氏衝到花叢後撥開一看,卻未見一個人的身影,不由皺眉看了看周圍。

“方纔看到有什麼人在這裡嗎?”雲氏仍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那半吊子的手下打量了一下週圍,又看了一下花叢之中有些雜亂的坑,只道,“主子,你聽錯了吧,樹下沒有聽到有什麼人在這裡啊。”

雲氏容色登時變得有些深邃,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空有些失神,擺擺手道,“罷了,你下去吧,切記這件事情若是再辦不好,提頭來見!”

“流雲?”侯飛凰在那懷抱之中呆了一會兒,只感覺風在耳旁呼嘯,待她停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東宮流雲放大的俊臉在她眼前。

東宮流雲點頭,“沒事吧?”

“沒事。”侯飛凰臉色有些蒼白,尤其是在這雪地之中,襯得她白皙的臉蛋都如同晶瑩剔透一般。

東宮流雲抱着她的腰肢,將她輕輕的在地上放了下來,方纔千鈞一髮之際,若不是他湊巧來到這裡將她帶過來,只怕是已經被雲氏發現了。

“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東宮流雲,侯飛凰低着頭道,心中還因雲氏的話有些回不過神。

“想你了就來看看。”東宮流雲笑道,那璀璨如星辰般的眉眼之中,漾着只會對她展露的柔情和笑意。

“流雲。”她低頭沉思了一會人,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太后給王爺賜婚,是不是也快輪到你了?”

莫鳶今日的話還是讓她心裡難安,倒不是莫鳶哪裡刺激她,而是她一想到太后那麼不喜歡自己,若是要給東宮流雲賜婚別的女人,那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只要一想心裡就難受的利害。

“凰兒,你在意嗎?”

“你說呢?”侯飛凰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他,卻見他帶了幾分滿足的笑意。

“凰兒放心吧,太后想賜婚也做不了我的主。”他笑着將侯飛凰柔荑握在自己手中,“快了,等這些事辦完,我們就回太平郡吧。”

侯飛凰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白雪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東宮流雲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輕輕拂開落在她頭上的雪花,又笑道,“對了,方纔你在這裡聽什麼?”

“對了,雲姨娘她是你的表姐吧?”隱約記得莫鳶是喚雲氏作表姐,那應當也是東宮流雲的表姐纔是。

東宮流雲點頭,“是啊,怎麼了?”

“那雲姨娘可曾習武?”

東宮流雲反應迅速的搖頭,“未曾聽說過二表姐有習武,不過她的父親曾經上過戰場,若是私下裡教了她那就另說了,此前我一直在郡縣,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看東宮流雲有些拘謹的模樣,侯飛凰點頭也不再過問此事,看他臉色好了許多,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這幾日可是交了什麼好運氣?”

“凰兒從何得知?”全不避諱自己的事情,東宮流雲同她並道而行,長廊之中,二人身影絕世而般配。

“你笑的這麼開心,不止是因爲見到我吧?”

東宮流雲的笑意越發深了一些,握着他的手在自己懷中十指交握,“凰兒自然是最重要的,不過最近確實有一件喜事,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聽他這樣說,便是不打算告訴自己了,侯飛凰也不再問,聳聳肩與他並行往自己房裡走去。

一更的天色天上星星卻寥寥可數,若不是白雪映襯着前頭的路,幾乎是一片漆黑,但就在這樣寂靜的夜空之中,侯飛凰還是聽到了那一陣吵鬧之聲。

“你給我滾!你既說是爲了她回來的,你回我房裡幹什麼!滾滾滾!”

這一聲驕縱的聲音,隔着高牆侯飛凰都能聽出是侯明溪的,掃了一眼明園的方向,這聲音落下以後登時又響起了一陣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緊接着,就看到那明園內有一道白色身影負氣走出來,東宮流雲連忙拉着侯飛凰往前走了幾步,繞道那人看不見的地方,但那人熟悉的身姿,侯飛凰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宇文無憂。

這纔回來第一晚,怎麼侯明溪就這麼不知好歹將他又趕出來了?

只看到宇文無憂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要朝外頭走去,那方纔還大喊大叫的,侯明溪又快走幾步從裡頭跑了出來,七個多月的身孕大腹便便的跪在宇文無憂的腳下,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

“無憂,你不能走,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娘走了,大姐也走了,如果連你也走了,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侯明溪的聲音帶着幾分哭腔,她如今在侯府裡本就是孤身一人,若是連自己丈夫都不站在自己身邊,那若是有人想害她,也無異於捏死一隻螞蟻。

宇文無憂抖了抖腿,發現她抱的很緊,但他臉色仍舊鐵青着,絲毫也沒有變化。

“無憂,你不要走,我真的不能離開你!”侯明溪還是抱着腿哭喊着,坐在地上絲毫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明溪,何必呢?”

宇文無憂嘆了口氣,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已經將話跟你說的這樣清楚了,強扭的瓜不甜。”

“無憂,以前是我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但我如今已經知錯了,無憂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

“明溪。”宇文無憂伸手扶着她的肩膀,面色似有些動容。

“只要你不要再打二姐的主意,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你不就是想擡通房娶姨娘嗎?我通通給你張羅!”侯明溪的聲音有些激動,雙眼也含淚看着面前的宇文無憂,生怕他不答應。

侯飛凰心中一緊,身後的東宮流雲亦是蹙起了眉頭。

但見面前的宇文無憂卻只是輕輕推開靠自己很近的侯明溪,眼神也瞬間冷了下來,聲音冷冷道,“明溪,你還不明白嗎?娶你只是形勢所迫,我真心喜歡的是凰兒,你永遠也比不上她嗎,這不是你給我納妾就能改變的。”

“凰兒?侯飛凰她有哪裡好,這半年多以來,若不是我們趙府提攜你,我舅舅幫你,你能有你今天的位置嗎!”

侯飛凰氣的直接錘着他的胸口,“你怎麼能這麼沒有良心,我還懷着你的孩子啊,你就讓我把正宮之位讓出來,你也不去問問她侯飛凰同不同意,看不看的上你!”

宇文無憂神情肅穆,直接伸手抓住了侯明溪的手,侯明溪動了一下,發覺自己動不了,登時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着他。

“你就是這樣纔會讓我厭煩,你同她真是沒法比!”宇文無憂說完這句話就撂下她的胳膊,甩袖朝前頭走去。

侯明溪還想去追,跑了兩步肚子就疼的受不了,當即蹲了下來,有丫鬟連忙圍過去將她扶着進了園子。

侯飛凰的心中百轉千回,一個雲氏,一個侯明溪,連宇文無憂也開始有了多餘的想法,這侯府她還怎麼待下去。

想到這裡她登時回頭看着東宮流雲,“流雲,你如今是住在王府嗎?”

東宮流雲點頭,似明白了她的用意,“暫時是,你若要過來避避風頭,我回去就替你準備好。”

“那真是勞煩你了。”

“你我之間何必這麼客氣。”東宮流雲握着她的手緊了幾分,寒風吹過手卻仍舊是溫熱的觸感。

侯飛凰第二天一大早的就將東西搬去了冥王府,告知先去冥王府作爲客人暫住,怕老夫人不同意,她特意說了冥王即將大婚,家中沒有女眷操持,她作爲朋友過去幫幫忙,老夫人聽說這個原因,也沒有阻攔任她去了。

於是侯明溪一大早的起來想去找侯飛凰算賬,就看到一個空落落的房間,發了一通脾氣摔了好些東西才走,但到底還是沒有找到本人,硬生生的忍住了。

雲氏就忍不住了,幾次的陷害都落了空,如今還見她如此風生水起,元京的鋪子眼見越做越大,她實在忍不住,一大早的又跑到柳氏這裡挑撥,柳氏耳根子軟,儘管侯飛凰之前幫了她多次,但一聽雲氏挑撥,情緒還是隨着她波動。

“小姐。”將東西搬到冥王府,大早晨的馬車踏雪過來走的緩慢,從侯府到王府本來不過半個時辰的距離卻硬是走了一個半時辰,但所幸在再次下雪之前到達了王府。

侯飛凰應無雪的話一跳下馬車就看見冥王府外,站着的那道霸冷身影,東宮冥一身黑金蟒袍,外罩一件黑色的裘皮披風正要出門,見侯飛凰從馬車上下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仍然是沒有反應。

倒是一旁等候已久的東宮流雲笑着迎了過來,“凰兒,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應你的話,三哥後天的婚禮,是得勞你多操持。”

侯飛凰這纔打量了一下冥王府外,才發現這王府外已經掛了紅色的幔帳,和裡頭的紙窗上貼了大紅色的喜字,令這冰冷的冥王府中多了幾分生氣。

“那是自然,只要王爺不覺得我多事。”侯飛凰笑着走進來,無雪連忙將她把東西搬進去,“我就打擾幾日,王爺成親了我就搬走了。”

這幾日的時間,已經足夠她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東宮冥眉梢微挑,仍舊是泛着冷意的魔瞳輕輕掃了他一眼,聲音低沉道,“王府不差你一人。”

這話便是不介意她在王府借住了,侯飛凰不安的心緒總算平穩了一些,見外頭很快有下人牽來一匹高頭大馬,她忙笑道,“王爺要出門?”

“三哥要進宮一趟。”或是見東宮冥臉色不太好看,怕她尷尬,東宮流雲在一旁說道,“這幾日宮裡事多,所以這家裡的事是得麻煩你多照看了。”

“無妨,那王爺放心的去吧,後天的婚禮,我定給你弄出一個盛大非凡的來。”

東宮冥魔瞳微眯,看不出幾分心緒,只脣角微微上揚令人覺得他似乎心情不錯。

“行了,三哥你快走吧,我會替凰兒安置好的。”東宮流雲在一旁催促道。

東宮冥沒有說話,只拖着曳地的長袍,以十分瀟灑的翻身動作上了前頭的黑色駿馬,動作熟練的策馬揚鞭,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凰兒。”或是見侯飛凰看的太入神,東宮流雲有些不滿道。

“哦,我的房間在哪兒?”連忙轉移話題,提着東西走進去,東宮流雲見她故意這樣,雖不多說什麼,但眉宇之間音樂露出了幾分醋意。

侯飛凰將東西安置好,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得院子外傳來一聲女聲的高聲呼喊,還沒等她從院子裡走出來查看,那在院子外喊的人就已經衝了進來。

見這臨時的偏院作爲客房讓侯飛凰住了進來,東宮流雲還陪她在這裡收拾東西,那人便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揉着外頭的一團雪球就朝着侯飛凰的臉扔了過來,侯飛凰一時躲閃不急,那一團雪球就直接砸在了她的臉上。

而後散開順着鼻子臉蔓延而下,東宮流雲的臉色登時就黑了,往日溫潤的眉眼帶着幾分怒意瞪着院子外的來人。

侯飛凰將臉上的雪球渣拂開,一旁的東宮流雲忙用袖子給她擦拭臉上殘餘的雪花,這大冬天的,這麼一團雪花直接丟在她的臉上,有不少還鑽進了衣領,令他看的有些心疼。

“莫鳶,你發什麼瘋!”東宮流雲忍不住罵道。

那進來的莫鳶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直接衝到侯飛凰的面前,“流雲哥哥,你怎麼總是說我不說說她!她和我說好了在街上擺攤比看誰賣的錢多,怎麼自己卻不來,還特意搬到三哥這來,怎麼,不會是看我三哥要成親了,想要勾引我三哥吧?”

“啪!”

莫鳶這話直接惹來東宮流雲一個巴掌,他力道不輕,一巴掌扇過去就印出了幾個十分明顯的五指印。

莫鳶捂着臉臉色更爲難看,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卻氣的直接朝她衝了過來,“好啊,連流雲哥哥也被你挑撥成了這個樣子,我跟你拼了!”

說着她快走兩步上前就要對侯飛凰動手,東宮流雲攔在前頭,直接將她高高揚起的手臂握住,再一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莫鳶一隻手已經無力的垂了下去。

偏院響起淒厲的呼喊聲,莫鳶痛的由兩個侍女扶着站在一旁,卻仍舊是不甘心的看着他,“流雲哥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東宮流雲一心都在侯飛凰身上,這會兒細心的給侯飛凰拂去雪渣,一壁漫不經心的道,“莫鳶,我已經看在你表妹的份上對你禮讓萬分,你若再如此不知好歹,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莫鳶捂着臉還聽了這樣的威脅,眼淚登時就氣的流了下來,“她有哪裡好,值得你這樣對她!”

“她哪裡都好。”

東宮流雲面對她那不待半分感情的話顯然是戳中了莫鳶的心,莫鳶捂着胸口半天也回不過神,直到一旁的侍女扶着她想讓她回去,她才猛得回頭又瞪着那始終沒說話的侯飛凰。

“侯飛凰,你我的賭約你可還記得!這三日之內,若是賣豆腐錢最少的人,就給我滾出元京,再也不許見流雲哥哥!”

東宮流雲一驚,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凰兒,還有這樣的賭注?”

侯飛凰在一旁默默的點點頭,“無妨的,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郡主只需記得就是了,後天王爺大婚之日,勝負自見分曉。”

“那我們走着瞧!”莫鳶氣的一甩袖擺,直接走出了偏院。

“凰兒,你們用我做賭注嗎?”待莫鳶走了,這邊的東宮流雲才笑聲問道,那溫潤的眉眼之中容色複雜,看不出幾分心緒。

侯飛凰以爲他生氣了,伸手便覆在他幫自己收拾東西的手背上,“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要好好討好我,免得我站在莫鳶那邊?”東宮流雲登時換了個臉色,那一雙璀璨的眸曈掛着幾分壞笑看着她。

侯飛凰也忍不住笑出聲,推着他的胸膛遠了幾步,一時間這偏院歡聲笑語滿堂。

元京街頭,大雪飄飛,莫鳶剛從王府裡出來,又看見自己賣豆腐的攤前一個人也沒有,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怪這攤子,本來今日天氣就不好,雪下的異常大,街上行人比起往日也少了一半。

莫鳶看了一眼侯飛凰放的攤販前,因爲她的攤子是順着往鬧市的路去的前頭,因而有人過來都要先路過她那邊,生意比起她要好了許多,至少人先過去最先看到的就是前頭的攤子。

莫鳶有些不甘心,本來也沒考慮到這地方的問題,如今一看,便覺得這問題大了,客人在前頭已經喝過了豆腐腦,到這後頭來哪裡還會再喝一次呢。

想到這裡,莫鳶便登時有了主意,身後兩名侍衛聽她吩咐看了過來,她便道,“你們幫我將這攤子往前移一些,移到前面那個攤販前。”

那兩名侍女對視一眼,登時明白莫鳶的意思,就上前將攤子的位置往前移了一些,移到了侯飛凰的前頭。

今日看攤的是侯飛凰派來的子月,子月膽子雖大,可知道面前的人是郡主,還是硬生生的將這口氣忍了下來,打算等到中午小姐來了再說,但直到中午也不見小姐來的影子不由有些着急。

盼了半天沒盼到侯飛凰,倒是盼來了無雪,子月見前頭無雪的身影緩慢的踱步而來,有些激動的就要攔上去問她小姐是不是在後頭,卻見無雪只是塞給她一個小紙條,便又沒入了人羣之中。

子月百般不解,卻還是將那小紙條打開,只見那小紙條上只有幾個字。

“半價出售。”

子月登時蹙了眉頭,半價?豈不是要虧本?不虧本也賺不了多少,這樣豈能贏得了莫鳶?

子月雖然覺得不靠譜,但到底這是無雪送來的小姐的意思,她想了想還是照辦了,從旁邊的鋪子裡借了紙筆,讓掌櫃的幫忙寫了一張今日半價的紙條貼在旁邊,就準備等着接下來的客人了。

不出意料,從前頭過來的客人看到子月這裡半價全都奔到後頭來了,這令前頭的莫鳶氣氛不已,見子月的紙上寫了半價,她登時就也讓掌櫃的幫忙寫了一張,兩文錢一碗。

這豆腐腦本是六文錢一碗,子月半價就已經是三文錢幾乎不賺銀子了,莫鳶再弄個兩文錢基本上已經是屬於虧本了。

子月見前頭的客人多了起來,沒有侯飛凰的致使她一時也不敢更改,只好在那兒等着看會不會有好心的客人過來,無雪會不會帶來什麼消息。

但一整個白天過去,子月什麼也沒等來,只好一個人嬤嬤的收了攤,將今日的收入彙總道一起。

因今日賣的比平常便宜數倍,莫鳶郡主今日的生意很好,幾人都是笑着離開了的,記錄了從棚子裡的豆腐腦店買的豆腐腦數量,又記錄了自己的收入,便笑眯眯的離開了。

子月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回到冥王府,卻在偏院外頭,大老遠就看見自家小姐坐在裡頭慢悠悠的飲茶,子月是個急脾氣,雖然不敢越矩,但也小聲問道。

“小姐,你爲何要想出半價的法子呢?你不知道,今日那莫鳶郡主將攤子搬到我們前頭,見我們亮出半價三文錢,她竟然虧本只要兩文錢來賣,客人還真不少呢。”

“我知道。”

子月有些驚詫的擡頭,“小姐,你知道還這樣賣?那我們豈不是要輸?”

“你放心吧,就這樣繼續賣下去。”侯飛凰慢悠悠的道。

子月心中雖然有些不清楚,但聽侯飛凰這樣說也不再說什麼,只聽了她的話,接下來的三天都是半價出攤,即便莫鳶兩文一碗賺了不少她也只能心裡默默的羨慕。

兩日一晃過去,今日就是東宮冥的大婚之日,莫鳶這兩日派宮女駐守生意都很好,一大早的就拿着銀子過來找侯飛凰,打算讓她去豆腐攤對賬。

侯飛凰也隨她,同她乘坐一輛馬車,又到了那豆腐攤老闆的地方。

寒冬時分,冷風吹過凍得人臉通紅,侯飛凰忍不住雙手交握在一起下了馬車,就見莫鳶也從一旁神色不悅的下來,因是共乘一匹,她下來之後還刻意將腿伸了過來想絆她,索性她反應快迅速躲過。

“二位小姐。”

豆腐攤的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着一身大襖子連忙迎到了二人面前將二人請了進去。

天氣太冷,今日這攤子上也沒幾個客人,便於二人結算,老闆娘直接清理了一張桌子出來請着這二位貴客坐下。

莫鳶滿臉得意,“侯飛凰,我們可說好了,誰輸了誰就給我滾出元京,再不得見流雲哥哥,你可不許耍賴!”

“那是自然!”侯飛凰滿口答應,擺手就令子月將這幾日賺的銀子掏出了出來,一番清算之下得出三百文。

莫鳶一看就笑了,“才三百文你也敢拿過來比?”

說着便伸手將自己這幾日賣來的銀錢袋推到了幾人面前,老闆娘連忙去清算,很快就算出總數爲六百八十四文,莫鳶笑的更加開心,一臉挑釁的看着她。

侯飛凰倒是不慌不忙,將那銀錢推到幾人面前,“我還沒有算完呢,三百文,六文一碗共賣出三十六碗,共計二百一十六文錢,半價三文錢一碗賣出二十八萬,總共八十四文錢,豆腐腦成本三文錢一碗,半價賣出的等於沒有收益,前面三十六碗以六文錢一碗出售,每碗賺得三文錢,共賺一百零八文,所以我們這幾日的收益是一百零八文,老闆娘,我算的沒錯吧?”

莫鳶一聽這個算法臉色登時就變了,急着辯證道,“你怎麼這樣說?不是說好了看誰賣的錢多嗎?難道是你自己賣的錢少就來耍賴?”

“郡主,我一直說的事看誰賺得錢多啊,若你說賣的錢多,那我一文錢一碗不知道要賣出去多少,可成本都賺不回來,這叫什麼賺錢呢?這不是把錢扔出去嗎?”侯飛凰笑着應道。

一旁的老闆娘也附和着,“是啊郡主,我老早就勸過您了,兩文錢一碗是要虧本的。”

莫鳶低着頭臉氣的通紅,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若要這麼算的話,她已經虧本許多了。

“好了老闆娘,你這應當有這幾日我們取豆腐腦的記錄吧,郡主取了多少可有?”

那老闆娘連忙點頭從身後掏出一本小冊子,翻看了一會兒就說道,“郡主一共取了三百一十碗豆花。”

“三百一十碗豆花,三文錢一碗的成本,成本就爲九百三十文了,郡主你這六百八十四文算起來還虧了二百四十六文錢呢。”

莫鳶急的說不出話,但臉色那焦急的神色已經將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支吾了一會兒,很快辯解道,“誰說是這樣算的,你開始也沒有說清楚,這怎麼能算呢?”

“郡主,我們賣東西自然是比誰賺得多了,你得來的銀子多又如何,可也虧得多啊,若是生意人都像你這樣做生意,那早就虧完了。”侯飛凰不慌不忙的將銀子遞給老闆娘,老闆娘有些惶恐還是連忙接了過去。

“郡主,願賭服輸吧。”

莫鳶登時將荷包裡一個金錠子重重的砸在木桌上,“就算是這樣,我用這金子買一碗,我總是賺的吧?”

看莫鳶那弱不禁風的模樣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侯飛凰一時也無言以對,索性選擇的無視她,只道,“若郡主要這樣說,那我也可以出兩錠金錠子來買一碗爲換取我贏,郡主若是賭不起,又何必答應呢。”

“你!”

“如今這樣反悔,就不怕天下人笑話。”

莫鳶氣的臉色鐵青,可就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子月站在侯飛凰的身後,總算明白了小姐爲何讓她半價出售,原來是早就知道郡主會不甘心再次降價特意設下的套,心中不禁又多了幾分欽佩,目光熠熠的看着她。

“罷了,尊不遵守諾言就看郡主自己吧,我也插手不了郡主的事,還請郡主自重吧。”扔下這句話,她便起身帶着幾人上了馬車離開。

莫鳶手握着手帕看着那身影而去,眼神兇狠的能將人剜死。

“郡主。”一旁的宮女見她臉色難看想過來安慰。

“滾!”

莫鳶沒好氣的吼了一聲,看着前頭的馬車漸漸離開,捏着帕子的手也似乎要將那帕子捏碎一般。

臘月天成親,對皇城裡的人來說還是極少的,畢竟天氣冷,大夥過來吃酒都不方便,但畢竟今日成親的人是東宮冥,皇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不敢不來,把不得趁着這個機會能同東宮冥攀上些關係,畢竟如今當今皇帝東宮寒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

侯飛凰回到冥王府的時候,府裡已經搭起了戲臺,戲子們在這寒冷的風雪之中吟唱,管家也算想的周到,怕一會兒會有大風雪就將這唱戲和吃飯的地方上空都紮上了棚子,費了好大的功夫,但好歹也算擋住了風雪。

門外的馬車一輛輛的過來,不熟悉的達官貴人們也一個個的從門口進來,侯飛凰卻一直等到正午也沒看見今日的正主東宮冥。

“二小姐。”

侯飛凰正坐在戲臺子聽戲,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一回頭就見雲氏湊着臉站在自己身後,今日一身嫣紅色長衫也是精心打扮過,雖三十多歲,但絲毫不輸那些十幾歲的高門小姐,顯得端莊秀麗。

“姨娘。”侯飛凰笑着應道,但並沒有讓開位置要她坐過來的意思。

雲氏也不覺得尷尬,直接走到她身側坐下,“二小姐,妾身方纔可又聽老夫人唸叨了,你看妾身這不沾塵世的表弟冥王都成親了,你什麼時候同侯爺定下來呢?”

“快了。”

“總要有個準信兒老夫人才放心啊。”雲氏在一旁諂媚的道,“你看看我們府中,傾歌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來了,連雲錦都有對象了,你作爲二姐,理當先成親纔是。”

“讓姨娘費心了。”侯飛凰點頭笑道,卻並不正面迴應她的話。

雲氏看着她那溫順的模樣,那端莊的眉眼之中卻閃過幾分算計,“對了,妾身前幾日收到消息,大表哥的身體是越發的不好了,如今老爺又不在家,你作爲侯府當家的,是不是該帶個禮物去看看太后?”

侯飛凰回頭看了一眼雲氏,就見雲氏一臉爲她好的表情看着她。

見侯飛凰不說話,她又連忙補充道,“二小姐別怪妾身多事,妾身也是爲了侯府好,老夫人也同意這麼做呢。”

侯飛凰的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她都已經請示了老夫人還要來問自己,算個什麼意思。

並不想答應雲氏這樣心思歹毒又心機深沉的人,她環顧了一眼四周,最終視線落在了剛進門的劉幽蘭身上,劉幽蘭身形纖弱,也是穿着一身大紅色鮮豔的袍子,臉色不太好看的從正門處朝戲臺子這裡走來,身旁站着鳳雲淮一臉恨不得離她遠點的表情。

侯飛凰看了一眼二人身後,沒看見侯青蓮,也猜到幾人這二人應當是鬧過了,不許侯青蓮來,這兩人才會一副不想搭理對方的模樣。

“幽蘭。”侯飛凰站在戲臺子下喊了一聲,就見前頭的劉幽蘭因她親暱的稱呼而不自在的皺了眉頭,但還是朝這邊走來。

“怎麼?”劉幽蘭眼神不悅的打量了一眼旁邊的雲氏,一雙本來也算得上媚態橫生的眼眸裡卻只有不屑與失望。

“鳳夫人。”雲氏也點頭衝她笑道。

劉幽蘭眼神不悅的掃過二人,語氣有些不屑,“你該不會是要問我侯青蓮爲什麼沒來吧?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啊,她作爲一個妾室,沒資格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像是故意氣一旁的鳳雲淮,她聲音尖細,帶着幾分刻意的尖酸。

果真一旁的鳳雲淮皺了眉頭,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一般。

“你真是無可理喻!”

“喲,侯青蓮倒是可以理喻了,可誰讓她到底是個妾呢,上不得檯面到底來不了這樣的地方!”劉幽蘭冷冷一笑,語氣重重的說道。

這無疑又勾起了鳳雲淮的怒火,一身雲色長袍袖角被他甩的發出一陣風聲,直接扭頭朝前頭走去。

“我真是懶得同你講!”

“哼,你就算這麼說,她也遲早是個妾,我在一天,她就進不了這樣的場合!”

劉幽蘭看着鳳雲淮的背影惡狠狠的喊道,她實在是不甘心,從前輸給侯青蓮也罷了,如今成親了,她是妻,她是妾,她這個妻在丈夫的心中卻不如她這個妾。

“鳳夫人,何必呢。”

雲氏在一旁笑着勸道,“鳳公子年輕氣盛,你若同他硬來,也只會徒增他對你的厭惡罷了。”

劉幽蘭皺了眉頭,可隱約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但又不想低頭,只不悅的瞪着她道,“你誰啊,在這胡說什麼?”

侯飛凰連忙在一旁笑道,“幽蘭,不得無禮,這是我家父親的五夫人,當今太后的侄女。”

這頭銜顯然讓劉幽蘭恭敬的一些,劉幽蘭登時收起了方纔那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但還是有些不甘心道,“那真是我無禮了。”

雲氏倒是大方一笑。“無妨,鳳夫人不開心,妾身可以理解。”

劉幽蘭尷尬的笑了一聲,也不想再同她多說,轉身就朝方纔鳳雲淮離開的方向走去,侯飛凰手一頓,連忙上前跟上了她的腳步,“幽蘭,我同你走走吧。”

“我什麼時候同你這麼熟……”熟字還沒有說出口,侯飛凰已經推着她往前頭走了幾步,順帶回頭同雲氏客套,“姨娘,我就先同鳳夫人去前頭走走了。”

這樣的藉口雲氏自是不好拒絕了,笑着點頭便令二人往前頭去了,只是二人一走,那漆黑的瞳仁之中又映射出幾分陰狠。

“你做什麼這樣急急忙忙的。”還未離開雲氏的視線,劉幽蘭就有些不耐煩的甩開了她的手。

記憶中同侯飛凰的關係一直也不是那麼好,雖說侯青蓮如今同她是敵人,但侯飛凰她也並沒有多喜歡侯飛凰。

侯飛凰見劉幽蘭這樣臉色難看的模樣,也不追上去,只是與她平行一壁說道,“看你臉色這麼難看,鳳公子定然是在府中更寵愛我大姐,且你還鬥不過她了?”

一說道這劉幽蘭便是一肚子的火,不由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侯飛凰,“還不是怪我聽信了你的話,竟然鬼迷心竅的答應讓雲淮真的娶了她!”

“那是你自己道行不夠,怎能怪我。”侯飛凰倒是不介意她這樣惡劣的語氣,劉幽蘭同侯明溪一樣都是被寵壞了的公主,她越是包容她,無疑也對她日後更加不利。

“除了她做妾這一點名聲不利之外,我到現在還真不知道有哪裡影響到了她,整日在府中裝可憐,惹得雲淮一刻也離不得她!”劉幽蘭氣的罵道,“跟她娘一樣的風騷,離了男人就跟會死一樣!”

侯飛凰知道她是吃捕捉葡萄說葡萄酸,也不戳破她,“是啊,大姐這樣是有些過分了,但鳳夫人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呢?”

“我?我有什麼問題?”劉幽蘭不屑的笑了一聲,“倘若不是你出的餿主意,雲淮也不至於如今連話也不肯和我說了,都怪我,爲何要聽你的!”

侯飛凰見她這樣的態度,心中雖然是不怎麼樂意搭理她,但爲了給侯青蓮添堵,她硬是忍住了。

“鳳夫人,其實我有個辦法,不知你是否願意一試。”

“什麼?”劉幽蘭不悅的瞪了她一眼。

侯飛凰看劉幽蘭動心,脣角微微勾起,立時將自己的主意貼耳告訴了她。

劉幽蘭聽完眼神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屑的看着她,“這能行嗎?”

“行不行,一會兒看着就是了。”

劉幽蘭咬着下脣,想着近幾日同鳳雲淮的針鋒相對,幾番糾結之下她還是忍下來了,便在侯飛凰的目光之中點了點頭。

正午時分,這王府裡的賓客已經來的十分多了,侯飛凰同劉幽蘭回到方纔戲臺子的地方,雲氏已經不在了,在這府裡轉了半天,才終於在一處湖邊涼亭的地方找到了她。

雲氏正站在一些官家小姐中間,同旁邊的人說着什麼話談笑甚歡。

劉幽蘭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侯飛凰,“這能行嗎?”

“行不行,試試便知,就算是不行,鳳公子如今對你也不能再差了吧?”

被戳中心事,劉幽蘭有些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但還是聽了她的話,直直的朝那涼亭走去。

雲氏大老遠看見二人就打了招呼站起身迎着二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侯飛凰打量一眼周圍,除了上次獻藝過的林尚書家的前襟,其餘都是生面孔,看樣子也都是跟着自家父親過來想攀附一些權貴的。

“二小姐,素來聽聞你文采出衆,才華過人,我們正在以雪爲題作詩一首,不知你可願小露一手啊?”說話的正是林尚書的千金,上次殿前表演過後也沒有得任何人的指點,她心中有些鬱結,今日也是放了許多希望的。

“林三小姐說笑了,才華出衆的向來是我大姐,只可惜大姐今日未來,三小姐才華過人,我就看林三小姐吟詩便好了。”

林家千金一聽這話,面上登時露出幾分喜色,沒有女子不愛聽人誇獎。

“二小姐真是客氣,若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慾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

輕靈的女聲加上這出塵的詩句,林家小姐身姿纖纖又婀娜多姿,確實配的上佳人這一稱號。

雲氏也在一旁鼓掌笑道,“林三小姐真是美貌與智慧並存,日後定能找個好相公。”

劉幽蘭卻是聽得直翻白眼,她向來不喜歡這些騷人墨客的東西,見這些人一直在這裡客套,得到侯飛凰的示意,她也懶得再等,直接走到涼亭一側朝下看了看,有些驚詫道。

“咦,這王府的錦鯉怎麼這麼大?”

那一旁的小姐們雖也是見過世面的,但見她的動作和她說的話也忍不住埋頭朝一旁看去,雲氏也笑着走到劉幽蘭的身邊,一壁同她解釋道。

“自然了,這王府裡的錦鯉都是從宮裡專門運來的,吃了專門的飼料,都養的肥肥大大,象徵好運連綿。”

雲氏笑着挽上劉幽蘭的肩膀,一副同誰都交好的模樣。“鳳夫人若是喜歡,改日就撈幾條回去,我做主,就送給鳳夫人幾……”

條字還沒有說完,劉幽蘭就抓着雲氏的手忽然大喊了起來。

“救命啊,你要做什麼!”

這周圍的小姐們都是柔柔弱弱的,一見這突然的變故很不得跑遠幾步,膽子大些的才站在原地看着二人推搡。

“啊,你不要推我!”

劉幽蘭這話音剛落,抓着雲氏的手猛的一用力就將雲氏推得後退幾步直接倒在了大理石上,而自己那一身大紅的身影卻在涼亭之上停留了一下直接就順着那紅色的欄杆滾了下去,落入湖中發出噗通的聲響。

“不好了,鳳夫人落水了!”

還是一旁伺候的丫頭先反應過來,跑到後頭去找救兵。

雲氏摔倒在地上一時被這變故驚呆了,劉幽蘭這是唱的哪一齣,自己從未得罪過她啊?

想到方纔一直跟劉幽蘭在一起的侯飛凰,雲氏眼神又多了幾分憤恨擡眸惱怒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無辜的跳下去救劉幽蘭只得馬上跟上了二人的腳步。

劉幽蘭落水不多久便被侯飛凰救了起來,雖說並不嚴重,但還是嗆了許多水直接昏了過去,於是侯飛凰擡着她從涼亭裡走出來,雲氏迎面而來,她當即退後幾步有些驚恐的道。

“姨娘,你要做什麼,鳳夫人可沒有得罪你!”

這話十分明顯的告訴衆人方纔的事情是她所爲,雲氏一聽臉色也變了,登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二小姐你莫不是糊塗了,我可沒有推鳳夫人,是鳳夫人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姨娘,明明是我們都看見你將鳳夫人推下去,怎得你還不承認了。”侯飛凰一身溼漉漉的朝前頭走來,這大冬天的冷的人直打哆嗦,被她摟在懷中全身溼透的劉幽蘭也半睜着眼睛突然站了起來怒道。

“五夫人,我同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樣對我!”

像是耗盡全力的一句話,說完這話劉幽蘭又昏倒在了她的懷中,雲氏瞪着一雙眼睛不知該說些什麼,一旁看熱鬧的管家小姐紛紛指指點點圍了過來,大都以爲這件事確實是雲氏所爲。

雲氏欲哭無淚,眼見侯飛凰扶着劉幽蘭離開,那侍女卻已經跑去將劉丞相夫婦請了過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看見落水的這幅狼狽樣子,劉丞相的臉上也泛着大片的心疼。

又聽這幾人說了是雲氏方纔將劉幽蘭推下去,一雙不悅而深沉的眸曈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就令孫氏趕緊扶着她下去換掉溼衣服。

“侯夫人,今日之事,你可否給我一個解釋,幽蘭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這樣對她?”劉丞相雙目凜凜,眸曈之中也散發着無窮正氣。

見雲氏不說話,他冷哼了一聲又怒罵道,“莫看你是太后的人本官就不敢動你,倘若你再欺負我的兒子,甭管你是誰,本官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這一句威脅的話令雲氏渾身一怔,可千百句她也解釋不清楚了,何況這裡這麼多人還看着,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賠着笑臉上前道,“劉丞相,此事真的是妾身不小心,倘若妾身注意到,是絕對不可能將鳳夫人推下去的!”

她說眸曈之中竟浮出幾分委屈的淚,劉丞相一見她這個模樣,登時也有些愣了,孫氏已經隨自己女兒走了,他見雲氏認錯態度陳懇,擺擺手也不再糾結此事,就跟着方纔劉幽蘭的方向離去了。

劉丞相一走,雲氏登時就變了臉色,那方纔假哭流出的淚也似瞬間收回去一般,眸曈之中閃過厲色。

“哎喲,我的女兒誒,你沒事吧?”王府偏院,侯飛凰暫居的地方,幾人將劉幽蘭搬到了這裡,又手忙腳亂的給劉幽蘭換了侯飛凰的衣服,將她放在侯飛凰的牀上。

劉幽蘭的母親孫氏坐在牀頭看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面上是滿滿的心疼,握着她的手哭訴道,“我的蘭兒啊,我苦命的嵐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娘也隨你去不活了。”

孫氏也是將軍府出身,她見屏風後侯飛凰換好衣服走出來,急匆匆的圍過來問道。

“二小姐,真是五夫人將幽蘭推到湖裡的嗎?爲什麼啊!”

孫氏有些歇斯底里,女兒嫁的不如意,又過的不如意,如今好不容易來到這樣的場合還被人推進了湖裡嗆了水,她想起這件事眼睛就是溼的。

“夫人。”侯飛凰摁住她有些不安的手,看了一眼安靜的牀榻,“鳳夫人,就不要讓夫人擔心了,快起來吧。”

孫氏一驚,連忙擡頭向牀榻之上看去,果真見原本安靜躺在牀上的劉幽蘭慢慢坐了起來,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已經睜開的水眸之中仍舊有幾分神采。

“娘。”或是太累了,她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

孫氏卻激動的連忙跑了過去坐在牀邊攙扶桌她,“哎呀蘭兒,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擔心死娘了!”

劉幽蘭握住孫氏有些不忿的手,語氣有些不耐煩,“娘,你不要瞎操心了我沒事。”

“你哪裡沒事!你沒事還說五夫人推了你,快快快去同老爺說說,要不然待老爺發怒這件事就難辦了,可莫讓那五夫人記恨了你。”

“娘,你胡說什麼呢。”劉幽蘭拉開被子直接走下了牀,已經關上的窗戶卻似突然被風吹開吹的哐哐作響,無雪連忙跑上前去關窗。

“那五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你不能這樣啊。”孫氏痛心疾首的坐在牀邊,看着自家女兒這不成器的模樣她心就痛。

“夫人,你是知道什麼,能否說的具體一點?”

孫氏回頭看了一眼侯飛凰,本來想說的話卻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沒,沒什麼,二小姐別問了,妾身瞎說呢。”

聽她這樣說,侯飛凰心中更覺得奇怪,且不說這話不能隨便瞎說,孫氏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值得懷疑。

“我說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孫氏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又繼續回頭折騰自己的女兒,“你是嫌自己命長了是不是!非得這麼折騰自己,這大冷天的,若是凍着了怎麼辦!”

“娘,雲淮來了嗎?”劉幽蘭全部無視了孫氏的責問,反而頻頻看向門外,只是聽着門外一直的空曠,眼神之中有些寂寥。

“女兒啊。”孫氏猶豫了一下,又很快笑道,“我讓丫頭去請了,馬上就會來了。”

“真的嗎?”劉幽蘭眼神之中含着幾分期待,果真不久久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一眨眼睛,登時將孫氏推到了一旁,“娘,你不要多說!”

說話間鳳雲淮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俊秀的臉上帶着幾分不耐,神情亦是不悅擺着臭臉走進來,見孫氏在裡頭好歹多了幾分忌諱,忙上前行禮道,“娘。”

孫氏擺手令他起來,一旁的劉幽蘭卻異於尋常十分安靜的坐在那裡,鳳雲淮也察覺到了,一雙秀目看着她朝她一步步走去。

“幽蘭,你沒事吧?聽說你落水了我就急忙趕過來了。”縱使不喜歡劉幽蘭的脾性,可面上的功夫仍然要做足,鳳雲淮體貼的坐到劉幽蘭的身邊,卻見劉幽蘭往日跋扈的眉眼裡透露出幾分陌生,甚至看着他靠近有些瑟縮的往孫氏旁邊挪了挪。

孫氏也覺得自家女兒有些奇怪,連忙回頭看着她,“女兒,你沒事吧?”

劉幽蘭瞪着一雙無辜的水瞳,安靜的搖了搖頭,“娘,他是誰啊?”

這一句話讓這裡在場幾人都幾乎傻掉,孫氏也是直接愣在那裡,半天才指着鳳雲淮大聲道,“女兒,這是雲淮啊,你的相公,你不記得了嗎?”

“怎麼回事?”鳳雲淮同樣的一頭霧水,但見今日的劉幽蘭確實同剛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穿着侯飛凰的一身素色長衫身姿還有幾分清雅動人。

“娘,我不認識他,你不要讓他進來!”儼然一副大家閨秀嬌羞的模樣,劉幽蘭的面上泛起幾分緋紅,直接推開了鳳雲淮搭在自己面前的手。

“什麼相公,公子不要說笑了!”

鳳雲淮有些不解,也有些不甘心,“幽蘭,你當真不記得我了?我是雲淮,鳳雲淮啊!”

“傻女兒,你可記得我?”孫氏也似乎被驚嚇到了,叫着一旁的嬤嬤連忙去請大夫,又一壁問道。“女兒啊,你可千萬不能失憶啊,到底怎麼了?”

“夫人,會不會是剛纔落湖磕到了頭?”侯飛凰一提醒,孫氏連忙就抓着劉幽蘭的肩膀,在後腦勺檢查了一通,但看了半天也沒發覺有什麼異常。

幾人奇怪間,府醫已經從外頭風塵僕僕的進來,撣了撣身上的風雪,就直接將藥箱放下,走到了內室。

孫氏連忙請着他過來讓開一條道,那府醫也不敢耽擱,但又是把脈又是觀望,打量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究竟。

孫氏急了,同一旁已經呆愣掉的鳳雲淮不一樣,她可不希望自己女兒誰都記得,單單忘了自己的丈夫。

“大夫,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我家女兒誰都記得,可偏偏就是不記得自己的相公,你說說這可如何是好?”

那上了年紀的大夫撫着自己灰黑的鬍鬚,一壁搖頭晃腦道,“鳳夫人落水許是受了刺激,將自己最重視,或是最在意的事情或人給忘記了,這些日子就好好調養吧,調養得當也許能想起來。”那大夫說着就已經提筆走在了前頭的桌子旁,“我這就給小姐開幾幅方子,記得按時吃就是了。”

孫氏連連點頭,“但是大夫,爲什麼會單單忘了雲淮呢?雲淮可是她的相公啊!”

“夫人,也許這位公子是鳳夫人最診視的人呢。”大夫撫了撫自己鬍子輕道。

孫氏不明所以,女兒一向討厭鳳雲淮,不過是落一次水,竟然會有這樣的變化?

倒是一旁的鳳雲淮有些不解,在他的映像之中,劉幽蘭也從未給過自己好臉色,甚至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對他極盡奚落和嘲諷,從來也沒有真的關懷過他,甚至說過一句暖心的話,他何時就成了她珍視之人了?

“鳳公子,容我多嘴一句。”侯飛凰在一旁換了乾淨衣衫,頭髮也剛擦乾,在一旁笑道,“鳳夫人不善用言語表達感情,喜歡就放在心裡,面上卻表現的完全不同,你瞧她如今,在她心裡你是極重要的呢。”

鳳雲淮一愣,心中更多思緒不知該如何言說,看着一旁有些怯懦卻開始有閨閣小姐模樣的劉幽蘭眼中也多了幾分柔色,饒是再不待見以前的劉幽蘭,可得知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他態度也柔和了許多。

“幽蘭,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今日開始,你慢慢記得我。”他說着話聲音也柔了許多,瞳仁之中也是從未對劉幽蘭展露過的溫柔。

劉幽蘭坐在孫氏旁邊,孫氏見氣氛這樣好,也連忙推了推自己女兒,“幽蘭,雲淮以前對你可好了,你不記得就罷了,日後他會對你更好的。”

劉幽蘭有些無辜的神情鳳雲淮無疑很吃這一套,見她往日那紈絝的面容之上也能露出這樣的神情,他心中也不禁多了幾分憐惜,只笑道,“無妨,幽蘭若是怕我,娘方便的話就過來陪幽蘭住幾日吧,免得幽蘭不適應。”

孫氏向來是不待見鳳雲淮的,見他竟然這樣體貼,也忍不住生出幾分好感,只笑道,“嗯,我明日就搬來照顧幽蘭幾日,待她熟悉了我就走。”

鳳雲淮點點頭,一壁揮手令外頭兩個侍女進來,“你們好好照顧夫人。”

“是。”

“二小姐,你沒事吧?”鳳雲淮走後,孫氏這纔想起來救了自家女兒的侯飛凰,見外頭劉丞相匆匆趕來的身影,也連忙迎了過去,“老爺,不好了,你快看看,幽蘭不記得雲淮是誰了。”

“什麼?”劉丞相方纔才警告完雲氏,聽得這話險些眼前一黑,但還是快速走到劉幽蘭身邊,“幽蘭,記得爹嗎?”

“爹爹說什麼呢,幽蘭當然記得爹了。”劉幽蘭一身素雅青衣,方纔落水將她的濃妝衝花,此刻素面朝天卻也有別開生面的美,看着劉丞相笑道,“忘了誰也不會忘了爹,只是那個什麼雲淮,幽蘭是真的不記得了。”

劉幽蘭說着這話,語氣同姿態與往日完全不同,往日她說話聲音都是尖細的,時不時還配上誇張的動作,而此刻看她,不止舉止端莊,就連笑容也柔了許多,不似平常那樣大笑。

劉丞相愣了一下,但對比往日的劉幽蘭,他心裡確實喜歡面前這個溫柔的女兒,他湊近幾分,“蘭兒,你記得爹?”

“老爺,蘭兒她誰都記得,獨獨就是忘了雲淮了。”孫氏在一旁委屈的補充道,“這件事說來也奇怪,不過女兒沒事就好了,妾身想去鳳府陪女兒住幾日,待她好一些或者熟悉一些了再回府。”

“好,那你照看着蘭兒,莫讓她再出事了。”劉丞相輕蹙了一下眉頭,一擡頭就看見劉幽蘭那張清麗可人的臉朝着自己微笑,登時就覺得這一整日的委屈都似乎眼小云散了一般。

劉幽蘭幾乎與往日完全相反的變化,孫氏同劉丞相是懷疑過,但同劉幽蘭坐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都發現她完全沒有往日那副紈絝的蹤影之後,面上雖然都不說,但心中卻已經樂開了花,比起往日驕縱的女兒,無疑這個溫柔可人的女兒更惹人愛。

最開心的要數鳳雲淮,劉幽蘭未失憶時,總是在府裡干擾他和侯青蓮,時不時還找上門去對侯青蓮破口大罵,弄得侯青蓮如今都有些嫌棄自己,但看劉幽蘭如今這個溫柔的模樣,絕技不可能會做那等事纔是。

想到這裡,鳳雲淮就不由笑了起來,也似絲毫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侯飛凰。

“鳳公子。”

鳳雲淮停住腳步一看是侯飛凰,也連忙賠笑道,“二小姐怎麼了?”

侯飛凰慢悠悠的從身後的無霜手裡接過來一個包袱遞給他,“沒什麼,只是大姐讓我帶去給她的,只是這些日子我可能沒空去鳳府,就勞煩鳳公子給大姐帶去了。”

聽說是給侯青蓮的,鳳雲淮自然是開心的了,接了過來就要遞給身後的小廝,但拿着包袱的手似感覺到了裡頭的東西,他登時有些奇怪的問道,“這裡頭是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大姐讓我幫忙抓的一些方子,或許是求子的把。”侯飛凰掩嘴笑道,“畢竟如今嫁給鳳公子也幾個月了,肚子卻沒有動靜。”

鳳雲淮一聽,登時喜形於色,一直心愛的人想爲自己生孩子,他怎麼能不高興,也顧不得此刻還在王府裡就直接將那包袱打開,但看完那包袱裡的幾味藥以後,臉色登時就黑了下去。

那包袱內的東西,以紫草、黃柏、零陵香、蠶子布、麝香、藏紅花爲主,幾乎各種都裝了滿滿一包,可這一些藥,全部都是防止有孕的中藥,鳳雲淮就是不懂醫理,可面前這些東西他也再熟悉不過。

侯青蓮不願意生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這件事他就手腳冰涼,他多日以來都留宿在侯青蓮那裡,並未看她表露出幾分不悅,雖然先前她是嫌棄自己無權無勢,但如今已經嫁給自己了,他以爲她應當認命了纔是,難道還是不肯死心嗎?

鳳雲淮很失望,甚至一想到這件事連心頭涼透了,也顧不上還在一旁的侯飛凰,就將這包袱重新包好遞給了她,“二小姐,這包袱還是你自己給大小姐吧。”

“我這裡鋪子裡忙,怎麼了鳳公子?”佯裝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看着他,鳳雲淮確只是輕嘆了口氣。

“無,無妨,我已經看過包袱了這件事還請不要告訴青蓮,只是覺得我若就這樣看了她的東西又送去給她,怕她心裡不舒服,以爲我窺探她的*。”

雲淮悶悶的應道,可那已經難看的臉色,任誰也能看出他心中的變化。

侯飛凰接過包袱,仍舊是一副不解的模樣,“既然是這樣,那好吧,我不會告訴大姐的,等我有空再給大姐送去。”

“真是多謝二小姐。”鳳雲淮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面色已經能夠看出幾分失落。

“參見王爺!”

前頭傳來一聲對話,侯飛凰與鳳雲淮一齊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便見東宮冥一身大紅喜服,面色嚴肅不苟言笑的走來,身後跟着幾名侍衛也都是一身黑衣,面色冷冷。

東宮流雲立在他的身側,雲衫下那芝蘭玉樹的身形緩緩朝她走來。

“凰兒。”

侯飛凰亦衝他笑,東宮冥只是輕輕的帶過她一眼,便直接越過她朝前頭繼續走去。

“三哥要去迎親了。”東宮流雲在一旁簡單的敘述道。

侯飛凰點點頭,看着東宮冥離開的身影,本已打算到前頭去聽聽戲了,卻忽然間東宮冥走出去的方向,莫鳶一身淡綠色對襟,披着小襖走過來。

眼神似還東張西望的似乎在躲着什麼人,侯飛凰一見她就忍不住徒增笑意,她顯然沒有注意到侯飛凰,直到走到了二人面前才驚覺原來她在這裡。

“郡主。”侯飛凰笑意盈盈的攔在了她的身前,就見莫鳶一副受驚的模樣趕忙想往後面走,這模樣一見就是在躲自己。

“王爺今日大婚,郡主作爲其妹出息,何必這樣躲躲藏藏的呢,放心吧郡主,我也是明事理的人,倘若郡主還願意遵循那賭約的話,今日過後再走也不遲。”

莫鳶登時羞得一臉通紅,“誰在躲你,我只是不想看見你罷了!”

“賭約?”東宮流雲立即想起來之前莫鳶說的輸者離開元京不許再糾纏自己的事,在侯飛凰身旁笑道,“原來如此,鳶兒你已經輸了嗎?既然這樣,那明日本侯也給你派上三五名隨行人員保護你安慰,送你回無憂大師那裡。”

“我,我。”莫鳶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她明顯是不願意回去的,可這兩人一唱一和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將她的去路都堵死。

莫鳶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幾句反駁的話,到時東宮流雲幾句話就替她將這事定了下來,還說明了今日就會將此事稟告給太后,多派些人送她回去。

莫鳶臉色難看的嚇人,這二人也似絲毫沒有察覺一般,當着她的面細說了一些明日離開的事,就有說有笑的往前頭走了。

莫鳶再傻也能看出這二人有情有義聯合起來對付自己,不由對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盲目的付出有些不甘心,但一想到即將回到從前的日子,她眼中又多了幾分苦澀。

咬了咬牙,她看着前頭的目光有些堅定。

雲氏剛好從一邊走來,正受了方纔的氣臉色有些難看,見莫鳶也盯着侯飛凰的背影咬牙切齒不由走過來問了一通,得知了二人打賭的事情,又聽了方纔的事以後,只笑着看着莫鳶抱怨,眼中閃過幾分厲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轉眼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東宮冥上丞相府迎親的驕子也已經回來了,府裡盡是一片爆竹聲,戲臺子上那戲子也滿臉喜氣的唱着祝賀的曲子。

侯飛凰同東宮流雲立在正院之內,看着外頭東宮冥牽着鳳冠霞帔的劉慧走進來,仍舊是那副冷冷的神情,彷彿今日與他無關一般,劉慧披着蓋頭看不清什麼表情,但東宮冥的步伐邁的大絲毫沒有顧忌到她,無疑令她有些匆忙跟不上,顯得手忙腳亂。

劉夫人大老遠的看見,心頭也是捏了把汗,可一見那人是叱吒沙場,無人能敵的冥王,她又釋然了,家中無妻無妾,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也是三生有幸啊。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抱得美人歸!”

周遭開始一聲接一聲的祝賀之聲,那今日的主人東宮冥卻仍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還是似萬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樣,即使看着劉慧那冰冷的眸曈之中也沒有幾分暖色。

戲臺子上的戲子吟唱聲也沒有因爲他走過來而停止,眼見二人就要穿過戲臺旁邊走近一旁的正廳拜堂,這正時那本在戲臺上舞刀弄槍的戲子卻突然收了刀槍徑直朝臺下衝了過來。

那本來跟隨在東宮冥身後的夜芒登時抽刀攔了過來,擋在了東宮冥的身前,身後本跟隨的侍衛也登時護在二人周圍,劉慧顯然沒有見過這樣驚險的場面,驚的拉着紅綢躲在東宮冥的身邊動也不敢動。

這今日來的多是文官,也都慌亂的拉着家眷四處逃竄,有膽大一些的纔敢奪過一旁的武器衝上去護着東宮冥,但見人羣之中東宮冥手握紅綢將劉慧單手擋在身後,一壁蹙眉打量着面前混亂的場景。

如天神般玉立的風姿令人心動,東宮流雲護着侯飛凰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去,但見前頭本在後頭穿着戲服的人也一窩蜂的衝了出來,再也忍不住,將侯飛凰拉到一旁,就持劍衝了上去。

冥王府內來的人衆多,卻在小廝之中也衝出了一個手執長劍的人與面前人陷入了混戰,東宮冥沉穩無比,甚至連腳步也未動,只打量着面前這些狂徒。

“三哥!”

這些狂徒膽大無比,來到這裡也沒有一個遮住自己的面容,顯然是做好了一死的準備,東宮流雲避過長劍的襲擊,擡眸望去,就見東宮冥的方向有四五名男子突破重圍朝他砍去。

東宮冥翻手之間便是一股強大的氣流朝那四五人震去,直接將那幾人從自己身邊震開騰空而起噴出幾口鮮血。

神色已有不耐,東宮冥拉着一旁的劉慧就想要將她帶到前頭的安全區域,那些個狂徒之間卻有幾名領頭的衝出了夜芒的束縛,夜芒手持長劍正要回頭來追,面前卻再次堵上幾名攔住了他的路。

東宮冥眸色一愣,擡手便要施展內力轟去,卻忽而見躲在屋檐下的侯飛凰身旁竄過去一人,手持長劍就要朝她砍去,一分神,他手已經慢了一步,任由面前的劍在手上劃出一道傷口。

深眉緊蹙,眉宇之間已有殺氣浮現,他快走幾步將劉慧攜帶着就要去拍死侯飛凰身邊的人,但劉慧卻忽而腳步不穩,一個踉蹌沒跟上他就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東宮冥握在手中的紅綢驟然將他拉住,猛的擡頭朝侯飛凰看去,卻見她身後之人已經離她不過五步,劉慧這頭也不斷的有男子衝過來。

刀鋒晃眼,他握着紅綢的手一怔,赫然調轉了方向衝向侯飛凰,覆手之間就是一掌將她身後之人襲去,那幽白的掌風直接將身後之人整個帶起彈出幾米高又重重的落下噴出一口鮮血。

然而就在他快要到她面前之時,卻見前頭似一陣風拂過,東宮流雲已經手快的將她攬入懷中,抱到了長廊下的一側護着她。

東宮冥一怔,猛的收回了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抓住的手,回頭看去就見劉慧有些受傷的望着自己,眼見刀鋒就要飛上她的脖頸,秦央卻在一側持刀攔住,將劉慧安全的護在身後。

東宮冥仍舊是面無表情,對這些人卻已然動了殺意,見夜芒沒有下殺手也知道他是想留活口問出幕後指使之人,他眸色一冷,擡手又是一掌飛去,強大的內力登時將面前幾人震飛。

“夜芒,一個不留!”

夜芒一愣,想說什麼卻見東宮冥頭也不回的一把拉過劉慧朝前頭正廳走去。

“王爺吩咐,一個不留!”

夜芒這話一喊出來,這裡的護衛登時就紅了眼一般,從方纔的留有餘地到拼盡全力的衝上去,不多時這本來喜慶的院內就橫屍遍野,血沫橫飛。

“凰兒,沒事吧?”東宮流雲避開面前幾人,軟劍的光也被鮮血遮蓋,他斂了眸中的戾氣溫柔笑道,“沒事了。”

侯飛凰安然無恙,只是方纔東宮冥的動作她看見了,也看見了他手中的掌風流向她的身後,以及那身後傳來的人吐血的聲音,方纔千鈞一髮之際,東宮冥是不顧將劉慧擱在一旁,選擇了救她嗎?

“凰兒?”東宮流雲在一旁靠近她幾分,看她不說話有些擔憂,“怎麼了?”

“沒事。”侯飛凰搖搖頭,同東宮流雲一起靠着牆根撤離,一壁將面前攔過來的刺客打飛,朝安全的地方走去。

“三哥。”

只是侯飛凰沒想到東宮流雲帶着她又來同東宮冥碰面了,那方纔走出刺客的地方仍舊有喊打喊殺的聲音不停的傳來,這間本該是拜堂之地的正廳,卻只有東宮冥和劉慧二人站在這裡,以及一旁守着的幾名女眷。

“三哥,你沒事吧?”東宮流雲似沒有注意到方纔的事情一般,見面前劉慧眼神落寞的坐在身後,紅蓋頭丟在一旁也沒有過問,直接朝東宮冥走了過去。

“臣弟看這些人勇猛異常,不像是平民百姓。”

東宮冥沒有說話,負手而立一身紅衣風姿出衆,那輕蹙的眉頭之間散發的壓抑令人渾身不適,侯飛凰只是有些奇怪方纔他爲何選擇了救自己,杏瞳便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猛然間他回頭那幽深的瞳仁也只是波瀾不驚的帶過她一眼,便看向東宮流雲道,“是劉國公的人。”

“舅舅?”東宮流雲略顯詫異,但回想起方纔的事情他很快點頭道,“身手確實出衆,但三個你可確定?”

“嗯。”東宮冥只悶聲應了一聲,便又冷冷道,“本王同劉丞相結親,那人應當是最着急想要阻攔的,若本王沒猜錯,這四周也有埋伏。”

“砰!”

東宮冥話音剛落,本來緊閉的門窗卻忽而被人從外頭撞開,緊接着二三十名身穿尋常衣服的刺客就一個個手持長劍一窩蜂的衝了進來。

東宮冥冷笑一聲,似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那二十多餘人還未到他身邊,從那些人的便又圍過來一隊身着兵服的男子,手持武器便從背後將那些刺客團團包圍。

原來是早有準備,侯飛凰鬆了口氣,卻見劉慧眼神有些黯然的看了她一眼,又長嘆了一口氣。

不明白這二人是什麼意思,但猜測劉慧也當是看見了方纔的一幕,她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情景之下也容不得她說什麼,面前的兩隊人馬已經打了起來。

那羣侍衛畢竟人手衆多,像是在周圍埋伏已久,出來以後招招凌厲,那上百餘人也輕易的將這二十幾人壓制住,幾乎是以壓倒性的勝利將這二十幾人擒住。

“流雲,劉國公可是劉太后的那位親弟弟?”侯飛凰在一旁小聲問了一句。

東宮流雲輕輕點頭,“是,本也是駐紮在邊關的,幾個月前被母后召回。”

劉太后的弟弟插手此事,那這事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是劉太后在從中作梗了。

侯飛凰看着一旁波瀾不驚,仿若這事也絲毫沒有受影響的東宮冥,他長腿一邁,幾步便走到那已經死的死傷的傷的刺客之中。

“劉國公派你們來的?”

他只問了這一句,那面前剩餘的本來在這張的人卻忽然面色一黑嘴角流出黑血倒了下去,夜芒想令人阻攔,可也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那二十多人咬破了藏在口裡的毒藥自盡了。

“王爺,是屬下失職!”夜芒拱手在東宮冥身旁低頭道,“要不要去外頭抓幾人過來做好準備?”

“不必了。”東宮冥淡然轉身,暗紫色的魔瞳之中是一股生來的傲慢與自信,“就算抓了,他也不會承認的,都殺了吧。”

那淡定的語氣,彷彿在說吃飯睡覺一般平常,夜芒點頭,連忙又帶着這一隊人馬衝向了方纔的別院。

“三哥。”東宮流雲在一旁輕喊了一聲,便見東宮冥背對着他伸出手指與耳朵齊高,阻攔他繼續說下去。

東宮流雲噤聲,這屋內的人也都不說話了,一時之間連幾人的心跳聲似乎都能聽得到,東宮冥橫眉冷指,大手一擺便將頭頂之上的琉璃殿頂轟出一個大洞,那躲在屋頂之上的人登時掉下來三四個。

夜芒帶人已經離開,這屋內的女眷也都是不會武功的,只一個個悶頭也顧不上主子就跑了。

東宮流雲護在侯飛凰的身前,軟劍已經抽了出來,卻見那幾人直奔劉慧而去,東宮冥亦是察覺到了,長腿一邁就攔在了劉慧身前,一掌轟了過去便將那幾人震飛。

可從屋頂破開的洞裡頭,卻不停的跳下那武功高強之人,一個個就衝劉慧殺去。

這樣明顯的意圖,顯然是要阻止劉丞相與東宮冥結親了。

東宮冥卻也不急,一直攔在劉慧的身前遊刃有餘,但隨着那大洞裡跳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他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畢竟只能護着她一邊,就顧不上她另一邊。

東宮流雲見此亦是連忙攔了上去,幫她抵擋一邊的攻擊。

這些人顯然是早已算好了在這裡埋伏許久,功夫比起之前的都不在一個檔次,三人就可與東宮冥周旋許久,且都沒有受傷的痕跡。

眼見面前這幾人的打鬥越發激烈,侯飛凰見面前劉慧被東宮冥推到身後,想過去扶她起來到一旁安全的地方,卻見一人直接衝破東宮冥的束縛已經執劍朝她衝了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攔在了劉慧的面前,想將她往旁邊推,劉慧一驚似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拼命救自己,抓着她袖擺的手一頓,便直接衝到了她的面前。

那一柄泛着寒光的長劍就這麼刺入了她大紅色的胸膛,血順着劍流下將她的嫁衣染得更紅,拉着侯飛凰的手越發無力,侯飛凰一回頭連忙接住了快要倒地的她,伸手替她按住傷口。

“王,王爺!流雲!”

她擡眸已是有些慌亂的去叫東宮冥二人,東宮冥正與面前幾人廝殺,長腿一掃便將一人直接攔腰踢飛撞上了一旁粗壯的柱子。

“來人!”

他聲音粗啞的吼了幾聲,便見外頭已經退出去的夜芒急急忙忙帶人趕回來,拖制面前的這些人。

他得空脫身連忙來到了劉慧的面前,卻見劉慧已經是臉色蒼白脣角毫無血色,血幾乎將她身下的地染紅,侯飛凰見此也顧不上那麼多,直接將自己衣襬上的布料給撕了下來死死的摁住劉慧的傷口,一壁回頭大吼。

“快去請大夫!”

有大膽沒離開的侍女連忙飛也般的朝外頭跑去,東宮冥冰冷的面龐仍舊是一如往常的神情,劉慧無力的手垂在身側,長睫耷拉在眼簾已經昏死過去。

“凰兒。”東宮流雲脫身也連忙衝了過來,在劉慧一側護着,“三哥,臣弟送你們回房!”

東宮冥點頭,便抱着劉慧快步走向門外。

還有被夜芒帶領的侍衛隊圍在中間的刺客不死心想衝出來再補一刀,但今日的侍衛隊太多,還未衝出去就已經死在了夜芒刀下。

因有冥王滅口的命令,這一場惡戰在一個半時辰之後終於結束,刺客加起來也約有百餘名,無一生還,王府護衛隊今日共出動千名,死傷也近乎兩三百人,東宮冥在房間內負手而立看着窗外的圓月,一壁聽着裡頭的府醫替劉慧查看傷勢。

“三哥。”

東宮流雲在前頭輕喚了一聲,卻見東宮冥動也不動,就這麼保持那姿勢站了半晌纔回過身,“八弟,本王等不了了。”

侯飛凰在屋裡也想看看劉慧傷勢如何就沒有走,一聽這話也登時豎起了耳朵,等不了了?

“三哥,不可衝動,現在還不是時候。”東宮流雲星辰般的瞳仁之中也多了幾分浮躁,“你當知道,若是劉丞相一會兒得知此事,定也是狂風暴雨。”

“本王自然知道。”仍是是那霸氣冷傲的聲線,他說完這話那雙冷冽的眸曈就掃了牀上之人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侯飛凰。

侯飛凰總覺得有哪裡不對,自方纔開始,東宮冥的神情就似乎有些不自在。

“王妃如何?”

“回稟王爺。”那撫着花白鬍子的府醫顫巍巍的上前,躬身沉着道,“王妃傷勢嚴重,那劍上已塗了劇毒,老臣調配不出這解藥,若是能請來雲傾山莊的慕容神醫,也許還有一救。”

說完這話他就不敢擡頭,手有些發抖的等着東宮冥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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