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笑容有些鬼魅,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也有透着幾分嘲諷。
侯飛凰知道李氏不會這麼輕易告訴自己,忙不緊不慢的道,“趙夫人,我知道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只是你的一兒一女,你不想知道他們最近如何?”
李氏眸色一緊,被趙子麒休妻以後,她最在意的便是這一兒一女。
瞳孔瞬間收縮,她看着侯飛凰的眼神也兇惡了幾分,“你想做什麼!你敢傷害他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就等你做鬼再說吧!”侯飛凰冷冷的掃了她一眼,直接甩袖而去。
李氏本冷靜的坐在地上的身影卻在此時追了上來,那鐵欄杆的門被獄卒砰的一聲關上,她只好雙手扶着鐵欄杆,隔空望着外頭的人,“侯飛凰!你給我回來!”
侯飛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回眸看了她一眼,“想說了?”
李氏仍舊有些猶豫的模樣,滿是血污的臉低下囁嚅了一下,好半天才道,“不是元婉,不是我,其餘的我不能多說。”
“不是元婉不是你,那還能是誰?”侯飛凰有些不相信,除了這些人她還得罪了旁人嗎要這樣陷害自己?
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趙氏和她兩個女兒,可從時間上來看,趙氏顯然是沒有嫌疑的,侯青蓮亦是如此,侯明溪那樣的心智就更別提了。
李氏的身子跌坐在牢房內,“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不要動他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侯飛凰忽然笑了,李氏有些莫名其妙,再看她卻聽她慢悠悠的道,“趙夫人,我就是先傷害他們也傷害不了,你可知你家的小女兒已經被將軍送嫁到靳州了,你唯一的兒子,也快成別人的上門女婿了。”
李氏走後,趙子麒顯然是懷疑那一兒一女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眼不見爲淨直接就將女兒給送出嫁了,至於兒子寄予的希望還是較大,雖然仍留在身邊,但他那多疑的性格保不齊哪一天也真的送給人做上門女婿。
李氏瞳孔驟然放大,看着侯飛凰的眼神萬分驚訝,“你,你說什麼!”
“怎麼,你家女兒出嫁趙將軍都不曾通知你嗎?真是鐵石心腸啊。”侯飛凰笑着從她面前離開,那嘲諷的神情深深的刺痛李氏。
若不是她自己作死,非要對付侯飛凰,此刻她還仍舊是她風光無限的將軍夫人,豈會淪落到這牢房裡來,李氏眼神暗了暗,抓着鐵欄杆的手也緊了一些。
炎炎夏日,因這突然的一場暴雨而降溫了許多,侯飛凰自從李氏那回來以後,這幾日都在家中沒有出門,清算着翠玉軒掌櫃給的賬目,還有一些進貨單據。
這些日子的休養,無雪的傷也已經好了許多,能下牀走路了聲音也中氣十足,這十幾日的平靜並沒有讓侯飛凰忘記劉幽蘭曾*給鳳雲淮的事,這見時候差不多了,她也令無霜拎着兩盒禮物,帶去丞相府拜訪。
大雨剛剛下完,外面的地面都有些溼熱,侯飛凰的馬車停在丞相府外,剛好見一男子從丞相府內出來,帶着兩名小廝,侯飛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居然發現那人是風雲淮,他臉色並不好看腳步匆匆,這也令侯飛凰感覺奇怪。
“二小姐,請。”前頭已經有小廝過來帶路,侯飛凰也沒時間再想,只跟着小廝進了丞相府。
長廊水幕,假山豔花,丞相府內裝飾大都十分簡約大氣,一路走來,這十幾座院子也看的人眼花繚亂,好容易到了劉幽蘭的宅子前,那小廝也停了下來,門外有守門的丫鬟連忙領着她進去。
侯飛凰進來時,劉幽蘭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似觀賞面前的荷花,一場大雨過後,荷葉上都掛着或多或少的雨水,在這清澈的池塘之中別有一番風味。
聽到腳步聲她頭也不擡,語氣不悅道,“你找我做什麼。”
侯飛凰打量她,一身深紅色綾羅長衫,身形婀娜但比起上一次見她似乎胖了一些,臉上扔舊塗着厚厚的妝,見侯飛凰不說話又掃她一眼,“有事?”
侯飛凰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只道,“方纔在丞相府外看見鳳按察使家的大公子了,不是一直中意我大姐的麼,怎麼又拜倒在劉大小姐裙下了?”
劉幽蘭一聽這話臉色更是難看,看着她冷哼了一聲,“大小姐?這我豈知。”
“也無妨,待我一會兒去大小姐那坐坐就知道了。”打量劉幽蘭的臉色,沒有放過她眼中細微的變化。
劉幽蘭一聽,泯了口茶也有些不自然,“二小姐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鳳家公子中意誰,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
“當然不是,只是近來我聽大姐說他有些日子沒去侯府來,還有些掛念他呢,這見他來了丞相府不是覺得奇怪嗎?若放棄了我大姐,也好早日說清楚,別給了不該給的念頭。”
劉幽蘭眼神一滯,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大小姐多少人掛念,竟然對鳳家公子情有獨鍾嗎?”
“大姐是什麼人你也清楚,太子同王爺不敢肖想,鳳家的大公子身份剛好,長得又一表人才,談吐得體自然是個好對象,畢竟大姐也快十八了,年歲不小,家裡的姨娘也天天張羅着。”
劉幽蘭聽着這話臉色有些難看,但到底沒有表現的太明顯,“可愛慕大小姐的人何其多,她當真就看上了鳳公子?”
劉幽蘭也是急了,在相國寺內她跟着侯青蓮時,見侯青蓮見過鳳雲淮幾次,所以她絲毫不懷疑侯飛凰說的話。
“看不看上的我就不清楚,只是爹有意要將大姐許給鳳家公子倒是真的。”
劉幽蘭的臉色有些難看,聽她這麼說便也有些確認了,餘光打量侯飛凰的臉,她不悅道,“二小姐今日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個?”
侯飛凰搖搖頭,順着劉幽蘭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池中的荷花,“雖然我一直不太喜歡你,但爲了我三弟,我還是得問你些事兒。”
劉幽蘭聽着這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三弟?”
“是,我爹唯一的兒子,我三弟文煜,相國寺一別他對你印象很深,我也就當幫他個忙來問問二小姐是否已經有訂好的親事,或是有中意的人家。”侯飛凰確實聽侯文煜說過劉幽蘭,但都不是什麼好的印象,她也只爲了引她上鉤,反正無從查證。
劉幽蘭一聽這話心頭有些欣喜,畢竟她在相國寺那番作爲已經傳出去了許多不好的名聲,侯府到底也是大戶人家,何況是唯一的兒子,說不定也是未來的安定侯,劉幽蘭心頭一喜,這會兒同侯飛凰說話的聲音也柔了許多。
“不急,我才十五歲,定親的事情還早呢。”
這麼說,便是說她如今沒有對象了。
“相國寺一聚,二小姐也沒有中意的人嗎?”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聽母親的。”劉幽蘭細聲道,復又擡頭看她一眼,“若三公子真的有這個意思,不如先派人來知會父親一聲吧。”
家裡女兒有人追求,何況還是侯府的兒子,這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值得高興且會讓劉幽蘭在府中的日子好過一些的事,劉幽蘭也自然不想放過這機會。
侯飛凰也就隨她,“既然這樣的話,那下次我便帶着我三弟過來了。”
劉幽蘭點頭,似忘記了之前在相國寺同侯飛凰敵對的關係一般,竟同她一起賞花說起一些女兒家的閒話來。
這一坐,一直到傍晚侯飛凰才離開,剛出丞相府上了馬車,就見無霜挑開簾子走了進來。
“坐。”
無霜有些拘謹,但仍舊是坐在了前頭小聲道,“小姐,您說的沒錯,鳳家公子走後,有同仁堂的大夫從後門離開,我跟上去隨口問了幾句,套出了就是二小姐傳喚的他,且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症狀。”
傳召大夫,還不讓大夫外傳,又喚了鳳雲淮一起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侯飛凰一猜也明白,定是這劉幽蘭也有喜了。
方纔她一進門便看見劉幽蘭的丫鬟收起了桌上一張大夫開的方子,所以纔會想到方纔請了大夫令無霜去堵,那大夫不肯說倒讓她更確信了,侯青蓮一直以爲能將鳳雲淮把控於股掌之中,這回她就偏要給她一個驚喜!
侯飛凰一回侯府便將今日見劉幽蘭的事情告訴了柳氏,丞相府的庶出二小姐同侯府的庶出三公子這也可算是門當戶對,柳氏不清楚劉幽蘭母女在丞相府的處境,劉幽蘭也認爲侯府這唯一的兒子名頭風光,於是兩人都十分欣賞對方,期盼着下一次見面。
侯文煜自從被琉璃郡主甩了以後雖然有些不甘心,但見如今多次求見琉璃郡主都不願意見他,也就差不多死心了,侯飛凰一提丞相府的二小姐他雖覺得比不上琉璃郡主,但到底身份也不低,就先應下了此事。
七月十二,這一日豔陽高照,風光大好,元京街頭數十里的紅妝從街頭一直排到街尾都往着秦安伯府擡去,今日是西齊的昭然公主下嫁秦央的大好日子。
今日一大早的就從宮內運了這麼一條長龍般的嫁妝送到秦安伯府去,一時間各家大臣都帶着家眷提着禮物去秦安伯府吃這喜酒,近幾年來一直門庭冷清的秦安伯府一時間好不風光。
侯飛凰身爲侯府嫡女,也有幸同侯老爺及柳氏一起來到秦安伯府,因朝陽太子同東宮流雲都住在那,所以幾人同乘馬車而來。
馬車簾子一挑開,就見秦安伯府的正門外,秦央一身大紅色喜服同老秦安伯夫人立在門口迎客,一見侯老爺的馬車停下,連忙迎了過來。
“侯老爺,二小姐。”秦央眉眼含笑,身姿挺拔風度怡然,“裡面請。”
那璀璨的桃花眼在看見後頭的馬車下來的朝陽太子與東宮流雲時,面上笑意更大。
朝陽太子一身雲色祥雲長衫,鳳眼含笑恬淡優雅,直接問道,“昭然呢?”
“回太子,在宮裡呢,臣晚上纔去宮裡迎親。”
朝陽太子顯然是不知道這東臨國成親的規矩,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就先同侍從走進了秦安伯府。
老秦安伯夫人在幾位男人面上說不上話,就衝一旁的柳氏和侯飛凰走了過來,“侯夫人,二小姐,來來來,先隨我進來。”
柳氏連忙擱下禮物,跟上了老秦安伯夫人的腳步。
東宮流雲一身絳紫色長袍,袍子上用金線精工細繡着一些雀鳥,長身玉立翩然優雅,脣角還擒着溫雅的笑,令人心曠神怡,星辰般的鳳眸看着前頭侯飛凰進去的身影,擡腳就跟了上去。
老秦安伯在位時雖然一直碌碌無爲也未結交上幾位權貴大臣,但秦央承襲爵位也就這三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同朝中不少大臣,上至劉丞相,下至京兆府尹全都相處的十分融洽,秦安伯府並不大,他人脈太廣今日來的人太多,也就顯得秦府內人羣有些密集。
侯飛凰一直跟在侯老爺身側,在侯老爺跟這些人周旋之時,也看到了劉幽蘭跟隨丞相大人一起進來的身影,身旁還有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的丞相夫人,侯飛凰不知道劉幽蘭用了什麼方法能來到這裡,但丞相夫人看臉色想必也對她十分厭惡了。
劉幽蘭除了侯青蓮也人不得幾個名門小姐,連侯飛凰也算得上了她的熟人了,嘴脣一動,她剛想朝侯飛凰走來,就見秦府大院處,另一道白色身影飄逸而來。
墨發用紫金簪束起,七尺身材上着一件白色繡金邊外袍,如墨的眉,寬宏的眼,脣角輕輕上揚,始終掛着一個好看的笑意。
侯飛凰也總算知道劉幽蘭爲什麼要來這裡,鳳雲淮也來了。
於是她眼神一動,當即上前幾步沖走過來的鳳雲淮道,“鳳公子見你一面可真難得。”
鳳雲淮先是一愣,很快笑道,“二小姐怎麼這樣說?”
“我只瞧你前兩個月還來我侯府見大姐來的勤,近幾日我家大姐掛念你,你怎麼卻又不來了?”
劉幽蘭離得並不遠,這話她也能夠聽見,有些警惕的回眸看了一眼,她也緊張的等着鳳雲淮回答。
鳳雲淮卻是啞然一笑,“最近有事纏身才耽擱了,能得大小姐牽掛真乃鳳某榮幸,待這段時間忙完,鳳某定在上門去拜訪大小姐。”
劉幽蘭咬了咬牙,剛要走開卻又聽得侯飛凰繼續問道,“鳳公子說的這樣好聽,可若真心記掛大姐,再忙也是抽的出時間的,我瞧你定是在外頭有人了吧。”
“飛凰,不得無禮!”侯老爺只聽了幾句,便要將侯飛凰拉回來,畢竟這大庭廣衆之下,她一個侯府的小姐無論如何說這話也不合適。
鳳雲淮眸色一變卻以爲侯老爺是生氣了,連忙恭敬的走來笑道,“侯爺贖罪,雲淮心中只有大小姐一人,莫說再尋別的女子,就是連看一眼,雲淮也沒有那個心思。”
鳳雲淮常來侯府,侯老爺對他也是有印象的,見他這番直白的表真心也點了點頭,“倘若你真心喜歡青蓮,青蓮也願意的話,改日請你父母一起來侯府坐坐吧。”
鳳雲淮雖是按察使家的兒子,可人生的也是氣度不凡,加之語態恭敬侯老爺對他也多了幾分好感,叫他請父母去侯府坐,那定是談他同侯青蓮的事了。
鳳雲淮有些驚喜,連忙應了下來,“多謝侯爺!雲淮改日必攜父母上門來拜訪!”
侯老爺點點頭,又同柳氏和侯飛凰往前走了。
倒是一直將這些人的動作看在眼裡的劉幽蘭,此刻眼中的兇光簡直能將人射死,看鳳雲淮那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她心中又氣又不甘心。
“八哥!”
侯飛凰剛同柳氏一起坐下來,便聽得院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回頭看去,便見琉璃一身粉衣打扮嬌俏的衝東宮流雲跑過去,尤其惹眼的是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着一身淡紫色紗裙,身形窈窕,走路似弱柳扶風身子嬌弱,帶着一股子病態的感覺,但五官生的着實叫人驚豔,如水般動人的狹長雙眼,挺翹的鼻樑下櫻色的脣形也夠叫人想入非非,她面帶嬌羞的跟在琉璃郡主身後同她一起走來。
琉璃伸手拉着她明顯與她很親熱,“八哥,你看,莫鳶姐姐回來了。”
那名喚莫鳶的女子臉上掛着幾分羞怯的笑,長得一副十*歲的模樣,比琉璃看起來要成熟的多。
東宮流雲倒也未覺得有什麼,只道,“怎麼在這時回來。”
他一句無意的嘀咕卻令莫鳶的臉色似乎拉下去幾分,飛快的辯解道,“我,我也未想過要回來,可,可是姑母……”
“是姑母說莫鳶姐姐年紀不小了,該回來說個好親事了!”琉璃郡主笑着拉着她往前走去,顯然今日心情非常好,侯飛凰卻察覺到那莫鳶的眼神似乎一直有意無意的停留在東宮流雲身上,每一眼看他都讓她覺得飽含情意。
心中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很快飄過,有些不是滋味的回頭看着前方,又剛好看見琉璃郡主拉着莫鳶同秦央也有說有笑的樣子,這顯然也是個皇室中人了。
“她是琉璃母親胞姐的女兒,父母生下她就戰死了,之前也一直跟着母后,但八歲那年因琴技出衆,無憂大師一直令她跟在自己身邊,到如今已經有十二年了。”東宮流雲清潤的聲緩緩從身後傳來。
“如今也二十歲了,女子最好的年華,想必也是恨嫁了。”
侯飛凰回頭悠悠的掃了他一眼,“我看太后是有意將她許配給你吧。”
東宮流雲一怔,顯然是一副沒想到的樣子,“爲何?”
“除了你還有誰更合適?”
朝中三品官員以上人家的兒子,大體都是在十五歲以後就會擡姨娘,張羅着娶妻,二十歲以前未娶妻的除了裘天佑那樣臭名昭著的也沒有誰,連今日大婚的秦央也才十八歲,所以這莫鳶郡主回朝若真的要招駙馬,除了一些比她小上幾歲的公子,那唯一合適的也就是到這個年紀還沒有娶妻生子的東宮流雲了。
東宮流雲秀眉微蹙,很快反駁道,“除了我還有三哥呢,三哥比我大幾歲,不也是到如今也孤身一人。”
“你三哥那樣的性子,當真容得下女人?”侯飛凰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口,在東宮流雲的面前,她從未想過要忌諱自己的話。
而東宮流雲聽的這話也忽然笑出了聲,想想也是,東宮冥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模樣,相見他對一個女人滿腔柔情,倒還真難想象那畫面。
侯飛凰聽他笑出聲心中卻更不爽,但她到底沒有說什麼,悻悻的扭過了頭。
倒是柳氏聽見後飛凰同東宮流雲這番不顧及身份的話,附耳過去同侯老爺說了些什麼。
“我只將莫鳶當妹妹,就算母后真有此意,我想莫鳶也不會同意的。”
她正生着悶氣,就感覺耳邊被人呼了一口熱氣,而後就聽到他磁性帶點啞然的嗓音,“我可是天煞孤星的命,不是誰都擔得起的。”
侯飛凰回頭看他,就見他如畫的眉眼擒着幾分放肆的笑意,那笑容太邪魅,令她都覺得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就是與他相生相惜的命格。
但想來昭然公主都被他以天煞孤星的傳聞給擋回去了,又何懼一個莫鳶呢,她剛鬆了口氣,卻又突然間前方的琉璃郡主興沖沖的跑過來,“八哥,秦府居然有云霄花,我同秦家小姐去後頭看看,你替我照料一下莫鳶。”
她話說完,也不管東宮流雲是否答應就將莫鳶往前推了幾步,險些摔倒在東宮流雲的懷裡,東宮流雲沒有伸手扶她,倒是她一旁站着的侍女眼疾手快的將她拉住。
此時看她臉色更是嬌羞,本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潤,那雙如水的眸子滿懷情意的看着東宮流雲。
然而她一個“你”字還未說出口,就見東宮流雲上前幾步笑道,“雲霄花本侯也未見過,二小姐不如也同本侯過去瞧瞧?莫鳶你不想去就在這裡待會兒吧。”
他說完這話也不管莫鳶是否答應,徑直走在前頭等侯飛凰跟上去。
莫鳶方纔還有些紅潤的臉霎時變得慘白,看着前方般配的兩個身影一句話也說不出,那纖長的指甲卻深深的掐進掌心,直至出血了也似未察覺一般。
血腥味令一旁的侍女皺了皺眉,上前輕道,“郡主,無憂大人交代過,您不能輕易動怒。”
莫鳶這才放鬆了手指,侍女看了一眼,那掌心卻已經有些血肉模糊,陽光下那合攏的掌心看着人心驚膽戰。
莫鳶擡手,擦了擦血跡直至全然不見,素手纖纖在陽光下,白皙的手腕之上那玉手鐲泛着耀眼的光。
“她是誰?”
不管莫鳶再如何情意綿綿,東宮流雲都當做沒有看見,雖說對那莫鳶殘忍了一些,但他這麼做,侯飛凰的心裡此刻十分暢快。
琉璃郡主正跟秦央的妹妹在一起,這見東宮流雲與侯飛凰過來,登時就有些急了,“八哥,你怎麼也來了,莫鳶姐姐呢?”
“這是母后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東宮流雲雲衫下長靴移開幾步,很精準的立在了侯飛凰身側,直接道,“若是母后的主意,告訴她我不同意,若是你的主意,儘快收了這心思。”
他語氣有些不耐也令琉璃有些委屈,“八哥你是說莫鳶姐姐?”
東宮流雲掃了她一眼,眼神帶幾分不耐,“不然呢?”
“可,八哥你小時候不是整天追在莫鳶姐姐後頭嗎?”琉璃郡主心直口快,看他身旁的侯飛凰似也明白了什麼,“怎麼如今就容不得莫鳶姐姐了。”
“沒有容得容不得之說,總之你既然將莫鳶帶過來了,你自己就好好照顧她,不要推到本侯頭上來。”他前面說的話,相信琉璃郡主也聽懂了,只要她不是胡攪蠻纏之人,想必也不會幫着莫鳶再做什麼。
琉璃郡主扁了扁嘴,上一次她被困於花船之上險些被裘天佑強暴之事她還是記得的,也多虧了侯飛凰帶着她的侍女找過來才令她脫險,所以她對侯飛凰的印象也不差。
“郡主,這邊來。”秦家小姐生的眉清目秀,不知道這幾人再說什麼,只盡力招待着這幾位貴客帶着幾人朝後花園走去。
琉璃郡主卻在此時一拍腦門,“八哥你們去看吧,我還是去陪着莫鳶姐姐好了。”
說着一陣風似得從面前竄過,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秦家小姐有些尷尬,顯然是沒有料想到這變故,看着東宮流雲道,“侯爺,還進去嗎?”
秦家小姐顯然是沒有見過大世面,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張臉已經羞得通紅,東宮流雲瞥了她一眼看着侯飛凰,“你說呢?”
“那就看看吧。”
秦府後花園。
雖說秦府的整個府苑要比侯府小上許多,但這後花園卻也不輸給侯府,許是因爲老秦安伯夫人喜歡這些花花草草,這後花園裡開着許多奇珍異草,甚至有些侯飛凰都叫不出名字。
而這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片白色的雲霄花,朵朵出衆,搖曳在風中似一片霜海散發着一陣好聞的清香,這雲霄花也不止觀賞用,在花開的上好時摘下曬開磨成粉,可以用來美顏,也可以用作藥引。
“二小姐若是喜歡,待會可摘些帶回去。”秦家小姐見她看的出神,在一旁小聲說道。
“多謝秦小姐了。”
秦家小姐靦腆的笑笑,擺擺手就令丫頭去給她摘花了,似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了,同這兩位微微福身自己也跟着去了。
一陣風拂過,帶起地上一些凋落的花瓣,風吹起二人衣角,侯飛凰回頭就見東宮流雲也看着自己,不由相視一笑,有股心動的感覺在二人之間蔓延。
然,就在這美好的時刻,這一片空曠的花園深處,侯飛凰卻耳尖的聽到了一個發怒的女聲,雖隔得遠了她聽得不是很清楚,但能肯定那聲音就在這附近。
囑咐了無霜在此地等秦家小姐,她便扭身朝自己聽到聲音的方向而去,就算那聲音聽得並不清楚,但她基本能肯定,這聲音就是劉幽蘭。
有預感也許這次也會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於是腳步也不禁快了,她並沒有打算瞞着東宮流雲,於是兩人一起朝後花園深處走去,他會輕功所以走路無聲也不會引起旁人發覺。
越往這後花園深處走,方纔聽見的那一股聲音便越發的清晰,直到走到一片假山前,她才肯定那聲音就是來源於這片假山內。
她正要探頭去看,東宮流雲的手卻迅速的摟住了她,直接抱着她騰空落在了假山後,她臉一紅,正要揮手推開他,就見她方纔站着的地方,剛從假山後頭出來的鳳雲淮和劉幽蘭就站在那裡。
她心頭一驚,若不是東宮流雲眼疾手快,那恐怕兩人就要一起被發現了。
她連忙靜下來同他安靜的趴在假山處,聽着前頭的動靜,東宮流雲見她安分了,放在她腰際的手也不收回來,就同她一起聽着。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不想負責了?”劉幽蘭的聲音帶着幾分氣急敗壞,“我早知道你垂涎侯府的大小姐,可這個孩子畢竟是你的,難道你這也想不認嗎?”
孩子?侯飛凰上一次從丞相府回來便就懷疑劉幽蘭是否有孕,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倒也沒有十分震驚。
只是鳳雲淮卻有些激動,直接衝過去捂住了她的嘴,“你這是想讓衆人皆知嗎?是你當初說過不想讓我負責,日後叫我不要打擾你,怎麼如今又怪到我頭上來!”
“我當初豈知我已經有了身孕了!”劉幽蘭的聲音雖然小了一些,可仍舊透着十足的怨氣,“大小姐再好又如何,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以爲我看的上你一個按察使家的兒子嗎,若不是有了這個孩子,多少高門大戶家的兒子在等着我選!”
劉幽蘭這話說的是氣話,但卻真的惹怒了鳳雲淮,他一直不被侯青蓮接受的原因也不外乎於此,而今聽得劉幽蘭也這樣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就去慢慢挑好了!這個孩子我不要!你愛怎麼處置怎麼處置,若你下不了手,我替你請來大夫流了便是!”鳳雲淮的聲音很冷,全然不同於方纔同侯飛凰說話。
“你!你怎麼能如此喪盡天良!這可是你的孩子!”劉幽蘭的聲音忍不住又大了一些,她心裡又豈看得上鳳雲淮,可她如今已經有孕,若然日後再嫁人被發現不是完璧之身鬧大了豈不是丟父家的臉,何況這事也許瞞得住一時,但萬一日後被揭發她的日子也難過。
何況這麼多年了,她在丞相府也一直被劉慧壓制着不出彩,並沒有哪家的王孫公子特意上門想求娶她,而今一看鳳雲淮也快被侯青蓮搶走,她一下就急了,抓住一個是一個,如今抓住鳳雲淮也是好的。
鳳雲淮也是氣笑了,他對劉幽蘭從來沒有過多的情意,那一天晚上也本是以爲身下人是侯青蓮纔會如此,本還覺得劉幽蘭不讓他管覺得她有主意,可見她如今這樣死攪蠻纏蠻纏也有些厭了。
“你到底想如何?”
“這個孩子是你的,你要對我負責!我不會流掉他!”劉幽蘭斬釘截鐵的道,“我知道侯老爺讓你帶父母去侯府同他們商量你與大小姐的事,你不能去!”
鳳雲淮一聽就有火,“當初不讓我負責的也是你,而今讓我負責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好容易能同心愛的侯青蓮有這個機會,鳳雲淮眼裡哪裡還容得下旁人,“莫怪我無情,此事當初也是你做的主,不論如何,我如今的事你都管不着,好了,我在這也夠久了不想再聽你廢話!”
他甩開劉幽蘭的手徑直就要往前走,可劉幽蘭卻不依不饒的抓着他跟了上來,“鳳雲淮,你好狠的心!你敢走一步試試,我就將這些事全都告訴父親,我看你如何娶的了她侯青蓮!”
鳳雲淮的身形一頓,眼中滿是噴涌而出的怒火,劉幽蘭見他停下來笑意卻漾的更開,“你就當真那麼喜歡侯青蓮?”
她就是不服,論樣貌她不輸侯青蓮與劉慧,論身家她雖比不得劉慧,可侯青蓮也同她一樣是個庶女,爲何在元京聲名赫赫的卻是這兩人,被人踏破門檻提親的也是這兩人。
鳳雲淮看着她已經帶淚的眼,卻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是,我心中只有大小姐一人。”
劉幽蘭有些無力的險些跌坐在地上,卻驀地笑出了聲,“好,好,你喜歡她,我就偏偏不會讓你二人好過!我這就將此事告訴父親,我看你如今再進的了侯府!”
她說着這話轉身就往出走,這一片假山在羣花的掩映之下是十分顯眼的,但因二人在背光的位置,這一塊地方除了在後頭偷聽的侯飛凰與東宮流雲,一般也鮮少有人過來。
也正是因爲如此,鳳雲淮緊張的衝了上去想攔住她,可劉幽蘭這時在氣頭上,什麼話也聽不進,橫衝直撞的就往前走,本是爲了這事的隱秘連個丫鬟也沒帶,可現在她才發覺起自己的不利來。
論力氣她根本就不是鳳雲淮的對手,所以這番推搡之下,她只被鳳雲淮一把給推得跌坐在地上,捂着小腹氣的說不出話。
鳳雲淮見她如此以爲她在裝可憐,負手上前幾步眼中閃過不耐,“此事你我二人早就說好保守秘密,二小姐,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若你真將此事捅出去,就算你嫁到我鳳府,我也定讓你下半生生不如死!我鳳雲淮說道做到!”
劉幽蘭的身形一怔,坐在地上的身子卻因一陣腹痛站不起來,鳳雲淮卻看也不看他,一甩手離開了這假山之處。
“你,你站住!”
劉幽蘭的喊聲他充耳不聞,眼見他人影漸漸消失在前方,劉幽蘭的眼中也多了幾分無助,她捂着肚子環顧四周,卻發現沒有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腹痛越來越強烈,正當她萬念俱灰之時,卻聽得一陣腳步聲靠近,她有些欣喜的擡頭。
“算你還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