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歡不知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還沒人對自己這麼好過。十五年了，除了家裡的巧兒一直幫着自己，別人都喊自己草包，像慕容凌這樣真心實意地說會幫自己的，實在是少之又少。頓時讓顧顏歡感動不已。
顧顏歡蹲在地上，想說感謝的話又一時說不出口，嘴脣動了動，看得慕容凌不知所措，只能待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手都不知道往那放了，想安慰她卻也不知道從何安慰。
顧顏歡吸了吸鼻子，酸酸的感覺，雙手抱着膝蓋，頭埋在裡面，不自覺地想起了在宰相府裡的十五年。
別人說她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什麼都無所謂，可是誰不想娘疼爹愛啊，偏偏除了自己的侍女巧兒誰都不喜歡她，顧顏歡強迫自己忍住奪眶欲出的眼淚，話到嘴邊卻是變成了：“你有沒有酒？”
慕容凌一愣，不明所以，一個女孩子要酒幹什麼。
“我想喝酒。”顧顏歡擡起小臉，伸手抓住他麻布衣服的袖擺，緊緊地不肯鬆開。
早些時候，慕容傾塵讓慕容曲告訴她不能在狀元府裡喝酒，可她就是忍不住。每每心煩意亂的時候，她總會喝上幾杯酒，借酒消愁，憑藉酒入喉嚨的辛辣滋味來緩解自己的煩惱，來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
顧顏歡吸了吸酸澀難當的鼻頭，擡頭望着慕容凌不解的目光，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沒關係，我自己去買好了。”
“等一下。”正當顧顏歡起身邁開步子的時候，慕容凌拽住了她瘦小的胳膊，顧顏歡疑惑回頭，慕容凌裂開嘴大笑道：“丫頭，我有酒。”
春夜，彎月，涼風。
高高的屋檐上，顧顏歡和慕容凌拿着斟滿的酒杯，坐在上面看着天空。
“凌叔，這是什麼酒？”顧顏歡看着杯裡那清澈見低，卻芳香撲鼻的酒，忍不住問道。
她喝過最好的酒就是燕安國的桃花釀，帶着點甘甜，又芳香撲鼻。可凌叔這酒，喝第一口覺得甘冽，細細一品，醇香纏綿，喝進喉嚨裡，舌頭上都還殘留着清爽的口感，如同整個人正在雪中漫步，看那飛雪漫天。
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好的酒，顧顏歡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慕容凌攔住她，飽經風霜的臉頰難得溫柔，“丫頭，這酒是暮雪千山，別喝地那麼急，容易醉。”
什麼是暮雪千山，聽起來好像很有名的樣子，比慕容傾塵還要出名嗎。最起碼她兩個姐姐整天裡都在談傾塵公子的種種好處，可沒說過暮雪千山怎麼好呀。
顧顏歡的頭有點發暈，腦袋一下子歪在慕容凌的肩膀上。
慕容凌拿起碗大的酒杯，喝了一口，脣角露出一絲笑意。
暮雪千山是因洛國的國酒，取的是雪山頂端一塵不染的雪水，再用雪蓮花瓣，經過種種複雜的過程，十年才能釀成。這丫頭能撐得住那後勁纔是怪事。
顧顏歡倚着他的肩膀，嘴角一直上揚，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隨即又打了個酒嗝，正要端起手中的酒放到脣邊，冷不防下面有人喊：“草包。”
手一頓，酒灑了出來，手背清涼。聽到有人叫她，顧歡顏酒也醒了點，直起身子慢慢移動步子靠近屋檐，朝下面伸過頭一看，原來是慕容曲仰頭在叫自己。
“草包，你竟然喝酒！信不信我立馬告訴我家公子。”慕容曲站在下面，伸出食指遠遠指着她。
不要呀，好不容易纔進來狀元府，都還沒學到東西呢，她纔不要被趕走！顧顏歡內心感到一陣恐慌，連忙擺手，“我沒喝酒，真的，只是水而已。”
“還不承認，看我不上去揭穿你。”慕容曲足尖一點，藍色的衣襬隨之飛舞，他像一隻鳥一樣輕輕鬆鬆就上了屋檐，站在顧顏歡面前，雙手抱胸，得意地看着後者。
然而，越過顧顏歡，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喝地正起勁的慕容凌身上，“師父？！”
慕容凌拿起手裡的一壺酒，衝慕容曲揚了揚，“徒弟，要不要喝上一杯？”
“你們。”慕容曲指着顧顏歡又去指慕容凌，師父怎麼能跟這個草包一個鼻孔出氣，不是說好不能在狀元府喝酒的嗎！
顧顏歡上前，拍着他的胸膛，笑着引誘道：“小曲，要不要來一口呀。”她拿着酒杯在他面前搖晃。
“不喝。”慕容曲把酒杯一推，堅決道。
受不了了，他必須要告訴他家公子，讓公子務必把這個草包趕出去！
“徒兒，你去哪？”
慕容曲轉身要飛下去，就被慕容凌一把抓住：“喝一杯吧。”
“喝一杯又死不了，這可是暮雪什麼東西。”顧顏歡跟着慕容凌在他旁邊道。
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他喝了酒，就不會對慕容傾塵告自己的狀的了。
“那是暮雪千山。”慕容曲糾正道，因洛國國酒，等下……什麼？暮雪千山？
慕容曲看向他師父，慕容凌對他微微點頭，天啊，從哪來的好酒，他還沒有喝過那，“快，快給我來一杯。”
顧顏歡給他倒滿酒杯，慕容曲迫不及待地拿起來一飲而盡，“真是好酒，師父你偏心。”他砸巴着嘴，意猶未盡，師父都不給他喝，偏偏草包來了沒幾天就拿出來。
“你不是不喝酒麼。”慕容凌撇了他一眼，他是想找他喝酒，可人家聽他主子的，再說這酒如此名貴他也樂得一個人喝。
顧顏歡指着他笑道：“現在你也喝酒了。”
太好了，大家都喝酒了，誰也不用告狀了，要是慕容傾塵要趕，大家一起走好了。
慕容曲端着酒杯，一臉黑線，不是吧，他怎麼能喝酒，他低頭看空空的杯子，不，告訴他，這不是他喝的。
“喝就喝了，慕容傾塵又不知道。”慕容凌笑聲郎朗，拍着他徒弟的後背道。
慕容曲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喝了，無所謂再喝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子，細細品味。
屋檐看月，把酒言歡，顧顏歡看着兩人，忍不住梨渦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