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心誠則靈（四更）
“那敢問你哪裡人氏？家住何方啊？”她又問。
駱風棠看了眼婦人，在她眼底他沒有瞅出敵意。
滿滿的，都是親切和關懷。
駱風棠也放下了防備，笑了下道：“實不相瞞，我是大齊人，家住長淮洲慶安郡望海縣一帶。”
“哦……”
婦人輕輕點頭。
在腦海中細細搜索自己所認識的人裡，有大齊的。
望海縣那一帶……似乎……沒聽過。
駱風棠身側，楊若晴安安靜靜的走着。
一路上她都沒再說話，全程都在聽。
可是，衝着她十月懷胎生下了駱風棠，在生命的危急關頭，不惜一切將他平安送走。
她什麼都沒說，就那麼靜靜蹲在那，看着空碗裡的東西燒成灰燼。
婦人停下了步子，望着前方一棵大樹。
“心意到了，我娘定然能感受到的。”他低聲道。
只見那個婦人來到大樹下，緩緩蹲下身來。
“我家在上京，他日你們若去上京，記得拿此信物來找我。”
那娘她自己呢？
最後，他跪了下來。
起初似乎有些拘謹，後來在婦人的引導下，他似乎進入了狀態。
駱風棠和楊若晴對視了一眼，兩人並沒有過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追逐着那個婦人。
她揭開帶來的木盒，從裡面拿出一樣樣的供品來，在樹下一字排開。
“很多年前，我和我的親人經過這裡，就在那棵大樹底下，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
整個人呆呆的看着那大樹，然後，擡步朝那邊緩緩走去。
仿若成了一具雕像。
婦人笑了，眼淚卻涌了出來。
若你長眠於此，可以安息了。
她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
這位婦人的事情，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娘。
駱風棠的親孃，就是她的親婆婆。
這個婆婆，她楊若晴認了。
一片片黑色的灰燼，被風颳了起來，飄上峽谷的天空。
“今天是他的忌日，每一年的這一日，我都會來這裡看看。”
放鬆了下來，話匣子也打開了，這話，比平時多了好幾倍。
謝謝你，謝謝你把這麼好的駱風棠帶給了我。
果真是來這裡祭拜故人的。
“心誠則靈。”她擡手，輕輕握住他的手。
她側身，指着那邊的大樹。
“你們是一對孝順的好孩子。”她道。
當年，娘是在這座峽谷生下了他。
可是，這份沉痛和悲傷，卻蔓延到了這邊二人的心底。
楊若晴也同樣看出了他心裡此時的觸景傷情。
看着這一對沉默的年輕男女，婦人對他們的這份善解人意暗暗欣慰。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
駱風棠和楊若晴交換了個眼神，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猜測。
駱風棠突然問道。
因爲有追兵，娘把剛生下來的他交給了駱老二讓他帶走。
兩行清淚，淌過她蒼白的臉頰。
“晴兒，起來吧。”
若你沒死，請老天爺冥冥中給點提示吧，好讓你們母子骨肉早日團聚……
這時，那個婦人來到了二人跟前。
“我的親人在那次事情中，離我遠去。”
婦人仰起頭，目光追逐着那些飛舞的灰燼。
再遠的路，也有個盡頭。
一路上都在不斷的尋找話題跟駱風棠攀談。
可是從婦人的眼底，楊若晴感覺到的不是那些邪惡不好的東西。
就算跟丈母孃孫氏在一起，也是一問一答不超過三個回合。
感覺他們兩個就像認識了很久似的。
她把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遞給了駱風棠。
素未謀面。
駱風棠於是看向楊若晴。
“但這位姑娘說了，想必，或許，是能感應到的吧？”
讓楊若晴有種錯覺。
當最後一絲火星熄滅，她還是靜靜的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又取下腰間的水壺，照着地上灑了一圈。
不知何時，婦人重回了他們身旁。
他替她揭去頭髮上沾惹着的幾根草屑。
“他走得太突然，我連爲他立一座衣冠冢的機會都沒有，呵呵……”
額頭一下下的磕在地面上。
“我卻連他的屍骨，都沒能保住……”
“夫人，在這裡燒香，是不是在這裡失去的亡靈，都能感應到？”
婦人怔了下。
從前他跟村裡別的婦人，幾乎是沒啥話可說的。
而駱風棠呢，就更有趣了。
“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她又道。
從懷裡掏出他打包回來準備做乾糧的那兩張餅，放在地上。
“夫人，莫要太傷悲，你來祭拜了，相信他在天之靈定能感受到的。”駱風棠安慰道。
駱風棠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她的手臂被他有力的大手扶了起來。
然後，又拿出一串用紙紮的衣服和金元寶來，點燃，放在一隻空碗裡面。
婦人淡淡一笑，眼底淌過一抹悲傷。
“大恩不言謝，這塊玉佩，你收好。”
哎！
駱風棠想到了自己的事，情緒也低落下來。
雙手撐在崎嶇不平的石子路上，埋下頭去，對着那放餅的地方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駱風棠點頭。
“嗯。”楊若晴點頭。
就像一位長輩在跟自己的晚輩耐心的詢問着什麼。
我會好好照顧他。
她脣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你們是不是對我的行爲很費解？”
如同一隻只黑色的枯葉蝶。
這個婦人，一身的素色，還戴着白色的花。
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深陷這樣的峽谷，追兵，馬賊，她還能活下來嗎？
駱風棠心底一片絕望。
“我到了。”
她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我這麼做，說到底不過是撫慰下自己的心。”
而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欣賞和包容。
那就是這個婦人，似乎對駱風棠興趣很濃。
楊若晴也走了過來。
他轉身走到一旁，蹲了下來。
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
挨着他身旁跪了下來，學着他的樣子，跪拜磕頭。
而此刻，跟這位才見過一面的婦人，他卻能一問一答。
“啊？”駱風棠擡起頭來，看向婦人。
駱風棠捏着手裡的玉佩。
“夫人，這玉佩太貴重，我不能要啊……”
婦人微笑着搖頭。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要得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