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3章 蕭條
劉氏進了大房的堂屋，堂屋裡，死一般的安靜。
外面的日光也照不進來，天井已好久好久沒有打理，裡面塞滿了破凳子也一些廢棄的東西，散發出一股子糜爛的氣味。
幾扇門全都緊閉着，好像一個荒廢許久的廢宅，跟之前楊華忠家那欣欣向榮，人聲鼎沸的氛圍是截然相反。
劉氏先是看了眼楊永仙那屋，屋門緊閉，她撅着腚兒扒拉着門縫往裡瞅，啥都瞅不到。
劉氏只得繼續往裡走，打從楊永智和趙柳兒那屋門前經過時，她擡手拍了拍門，喊了幾聲：“柳兒，柳兒？”
屋裡也是沒有動靜，劉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屋門上了鎖，她想起之前閒聊的時候孫氏好像提到這幾日趙柳兒帶着兩個孩子跟趙大毛一塊兒回了縣城那邊的孃家去了。
原因是趙家兄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姑媽病了，他們去探望，趙柳兒還想留在那裡照顧一段時日。
楊永仙是個半死人，楊永智和趙柳兒他們也不在屋裡，那麼這前院幾乎就沒半邊活人了，劉氏繼續往裡走。
她從天井邊經過，來到了堂屋的後半截，看到那幾塊被蜘蛛網纏住的祖宗牌位孤零零擺在那兒，前面的蠟燭也已熄滅，不知是多久前擺放的供品，全都上了黴，爛的一團糟。
劉氏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挨着神龕底下八仙桌邊站着，擡手摸了下桌子，摸了一手的灰。
後院，從前她在這裡住的時候，覺得後院蠻大的，東西兩排廂房，中間還橫着竈房和飯堂。
那時候，永仙，梅兒，大哥他們是最受寵的，老三老五在這個家裡是最沒有地位。
三丫頭連連點頭，要去提醒金氏，被劉氏攔住了。
劉氏笑吟吟道：“原本是不打算回來的，今個去你二姐家，剛好趕上他們回來，你二姐他們邀我，我就一塊兒回來了。”
金氏連連點頭，擡手拍了下自己胸脯，意思就是自己很好。
“三丫頭，你和你大媽在這做啥啊？這晾曬的都是些啥玩意兒啊？”
至於三房四房的幾個孩子們，就更是不被待見。
劉氏笑得眉眼彎彎，趕緊把挎在臂彎上的籃子放到地上，揭開帕子，用雙手從裡面捧出一堆的果子來塞到金氏的手裡。
一大家子省吃儉用到了天黑就不準點燈，可初一十五，這裡的蠟燭卻是通宵的點着。
劉氏好奇的問三丫頭。
三丫頭擡起頭來，看到來人竟然是劉氏，三丫頭目光亮了起來，“娘，你咋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之前我去鎮上看你們你咋也沒跟我這提個響聲啊？”
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孩子們都還沒長大，就連三房都還沒有分出去，那會子老楊家幾房全都在一口大鍋裡吃飯。
這意思，劉氏和三丫頭都看得明白，這是在誇讚劉氏過得好呢，穿的也好。
三丫頭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很開心娘如今的轉變。
劉氏知道金氏聽不到聲音，只能看懂脣語，於是跟金氏那比劃着，邊比劃邊說話：“大嫂，一年不見，你可好哇？”
再看如今，這空蕩蕩的堂屋，一個人影都沒有，這人都跑哪去了呢？
帶着這樣的惆悵，劉氏緩緩推開了那扇通往後院的小側門。
不是真的不敢去搶祖宗的供品吃，而是忌憚公婆，他們會整夜的看守的。
劉氏道：“都在村口你三伯家落腳呢，待會你收拾下，帶着鐵蛋過去你三伯家吃晌午飯。”
劉氏躡手躡腳來到金氏身後，冷不丁擡手往金氏肩上拍了一下。
金氏條件反射的轉過身，看到身後站着的人是劉氏，金氏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一把抓住劉氏的手，嘴裡呀呀呀哇哇哇咿咿的叫着，可惜就是叫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擱在從前，大媽別指望從娘這裡得到一塊橘子皮一顆棗核。
且不說逢年過節了，就算是平時平往的，這神龕，這靈牌不是擦得乾乾淨淨？
家裡難得打打牙祭，都要先給祖宗裝一點擺供品，老漢和老太太三令五申不準偷供品，即便是最嘴饞的她，即便餓着肚子，也不敢來碰這供品。
有紅豔豔的風乾的棗子，有金燦燦的大橘子，足足把金氏的兩隻口兜填得滿滿當當的，直到金氏的身上再也裝不下了方纔罷休。
金氏是聾啞人，又是背對着這邊，壓根就聽不到也看不到。
那時候過年，老漢帶着一家老小就站在這裡給祖宗牌位燒香，擺供，年夜飯後大家夥兒坐在這裡拜年，守歲，孩子們圍着天井追逐打鬧，幾個媳婦在後院竈房煮餃子……
倆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木架子前拾掇，把曬乾了的布片收到一隻籮筐裡，再從腳邊的木盆裡把一摞摞洗乾淨的布片接着搭到木架子上去接着晾曬。
三丫頭明白了，又問：“那我二姐他們呢？咋沒回老宅來？”
那時候鬧鬧哄哄一大家子人，全都是衆心捧月似的簇擁着老漢和老太太，雖說家貧，日子過得緊吧，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添不了兩件新衣裳，可如今回想起來，一大家子在一塊兒，也還是蠻熱鬧蠻踏實的。
可這會子再回來看，突然就發現這後院原來很小，中間的院子地兒就巴掌大的地兒，從前那棵老槐樹竟然還被砍掉了，在原來生長老槐樹的地方如今放着幾排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搭着大大小小的洗得發黃的布片，有圓的，也有長形的。
劉氏激動的朝那兩個身影喊了一聲。
“我自個來。”
而後金氏又戳了戳劉氏的肩膀，指着劉氏身上穿的衣裳，豎起一根大拇指。
“大嫂，三丫頭！”
金氏聽到問，指着身後的東屋，咿咿呀呀的比劃着。
劉氏有點看不明白，好在三丫頭解釋道：“我奶這不是半身不遂麼，大小便都得在牀上解決，這niao布少不得，一天下來得要將近二十條呢。”
“啊？你奶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啊？”劉氏驚訝得不行，早前譚氏摔到水溝裡的事兒她聽說了，但沒想到摔這麼嚴重。
“你奶身邊早前不是請了張家的來服侍麼？咋是你們兩個洗？”劉氏又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