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給張勳的建議很簡單直接,那就是派甘寧前往城下搦戰,以觀其誠心與否。
甘寧接到傳令卻是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是表示願效以死戰。於是隔日,張勳親率楚軍主力大隊兵馬出了營寨,在西陵城外陳兵列陣,擺出了邀戰的姿態。並遣甘寧爲楚軍前軍都督,於城下搦戰。
張勳可不是專門爲了試探甘寧而擺出如此的陣勢,而是實實在在想與黃祖的韓軍在城外大戰一場,消耗韓軍兵力,好爲後續的攻城減輕阻力。最好能一戰瓦解韓軍的軍心和士氣,如此大事可期也!
城內端坐着的黃祖自然不會輕易中如此淺顯的套路,不過當看清在城下馳馬搦戰的是前幾日才叛逃了的甘寧之後,黃祖及身邊的衆將卻是紛紛怒起,江夏大將鄧龍當先請戰,高聲朝着黃祖道:“大將軍只需撥末將三千兵馬,末將便可叫這賊廝寇首懸掛於城樓之上,顯我大韓軍威!”
黃祖正要應部將鄧龍所請,此時卻是又有一小將出列振聲道:“不需三千兵馬,末將視城下之軍,悉數皆是插標賣首之輩,大將軍只需讓末將率本部一千馬步軍出戰,斬殺那錦帆賊甘寧於馬下只是小事,末將定然叫楚賊張勳那老匹夫知道什麼是江夏男兒!”
這小將站出來一開口,旁邊的衆人當即臉色不太好了,尤其是鄧龍,好像被打臉一般,臉上火辣辣的紅。黃祖臉色也不好,這是那晚被禰衡叱罵所留下的後遺症,現在只要是一聽見老匹夫、死老頭這種帶含某個字眼的詞就不舒服。
毫無疑問,這員小將有些過於年少逞能了。但是能在這城樓上站着的又怎可能只是普通的將領,哪個不是江夏郡的世家豪族出身,或是有瓜葛的?而又敢在黃祖面前毫無顧忌的大放厥詞,自然背後不是一般的家族勢力。
於是江夏大將鄧龍雖然是怒上眉頭,但卻並未與這小將爭論,只是拱手向黃祖請其定論。
黃祖心中略有不快,但相比甘寧此刻在城下的挑釁,這點不快倒是不算什麼了。於是當即大手一揮甘寧的方向道:“既是如此,除你本部之外本將軍再撥你兩千兵馬,允你出戰斬殺這逆賊!”
這小將當即大喜,朝着黃祖再行拜禮,昂頭激揚道:“將軍放心,末將定提甘興霸之首回城!”
少頃,西陵城門大開,吊橋下放,這員黃祖手下的韓軍小將一馬當先馳出城內,隨之城門內涌出大批韓軍馬步軍,不多時便是在城外列好陣勢,兵馬不多不少,正好三千。而甘寧這邊卻不過兩千之數,其中只有三百是甘寧的本部部曲,其餘的則是這幾日招降的韓軍,戰力參差不齊,勢頭上先弱了三分。
而兩軍將領的穿戴也有很大的差別,甘寧此戰換穿了楚軍的裨將甲冑,雖然盔甲嚴整齊備,但是相比這位從頭到腳一身光鮮亮麗衣甲的韓軍小將,卻是顯得寒磣了許多。
“呔,甘賊,見了小爺,還不快快下馬授首,難不成想等小爺過去親手砍下汝的頭顱麼?”
甘寧此刻是無名火起,看見黃祖派出城的竟然不是陳就、鄧龍等江夏軍中的大將,反而只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將,這未免也太不把我甘興霸當做一回事吧。
甘寧懶得搭話,直接便是拔出自己的橫刀拍馬直上,而這員韓軍小將也是毫無懼色,竟然也是舞起了手中兵器縱馬直迎甘寧。
就在楚韓兩軍都以爲一場數十回合的酣鬥即將在城下展開的時候,甘寧與這江夏小將已經是錯馬相過,隨着咣噹一聲刀刃相撞聲,那員小將連一聲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卻是已經半個面頰被甘寧一刀劈開,眨眼便是墜馬身亡!
一刀了將這不知死活的毛頭青了結,甘寧也不剎馬速,一個人面對列好了陣勢的三千韓軍直接是發起了衝擊!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打這場仗,看到自家老大一個照面劈殺敵將,甘寧手下那數百巴東部曲便是一齊振臂高呼起來,接着便是自主發起了進攻,另外那一千多人馬隨之也跟着一邊高喊殺聲一邊衝鋒起來。
此刻那三千韓軍卻是齊齊慌了神,而統兵的副將也是一時不知該是後退回城還是向前進擊,甚至不等他想這個問題,那一刀便殺了自家主將的甘興霸卻是已經直直衝着自己過來了!
甘寧錦帆賊的名號也不是白給的,雖然此戰不是在船間水上展開,但是這並不影響甘寧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突襲來進行此戰。本以爲若來的是陳就、鄧龍等江夏大將要麻煩些,只是不曾料想黃祖自己作死,派誰不好偏派一個毛頭小將送死,這不正好送自己一場大勝麼!
有甘寧的一馬當先,又有那數百巴東銳士奮勇在前衝殺,其餘的一千多士卒也素來仇視黃祖,而相比之下韓軍人馬數量雖佔優勢,但卻只剩下的節節敗退的份兒了。
中軍,張勳及楚軍諸將也是看見了甘寧猶如一頭猛虎般在韓軍陣中橫行無阻,紛紛面露喜色,皆是對甘寧來投之事深信不疑。緊接着便是有將領出列建言張勳派大軍出擊,一鼓作氣將這三千韓軍全吃了。
此時又是魯肅站出來道了一聲不急,接着便是向楚軍衆將解釋道:“這三千韓軍敗局已定,若是我軍全軍出擊,黃祖定然不肯再派兵馬出城。而若是我軍主力按兵不動,黃祖計較於兵馬的得失,卻會再派兵出城援救,此時纔是我軍大勝韓軍的良機!”
魯肅出言解釋完畢,楚軍主帥張勳不覺拍手叫好,稱讚道:“子敬知兵也!”
這邊張勳按兵不動,城上的黃祖卻是看得急了,想要鳴金收兵又不能,城下已無主將,若是此時再發出撤退的命令,必然又將是一場全軍盡墨的敗仗。而三千兵馬,對於江夏來說絕不是個隨隨便便就可以拋棄不顧的數量,一下子損失這麼多主力戰兵,等於是在黃祖心頭割肉。
於是一看到城下甘寧率軍一副狂攻濫打不肯善罷甘休的架勢,黃祖叫過部將鄧龍,便欲讓其領兵出城救戰,不求大勝楚軍,擊退甘寧便是大功一件!
鄧龍領命正欲下城點兵,就在此時城下突然快步跑上來一名文官,攔住鄧龍並對着黃祖喊聲道:“將軍不可!”
來人是黃祖的從事潘濬,此前正是他在關鍵時刻攏聚了江夏軍民,這纔在張武陳孫急攻下保全了西陵城。但是儘管潘濬立下了大功,黃祖回來之後也只是口頭性的稱賞了潘濬,依舊並不加以親用。在楚軍大軍壓境之際,也只是讓其負責一些雜務,並未讓其參與戰事。
而潘濬今天在城中按例先清點了糧草,卻是聽聞楚軍在城外邀戰的消息,心中憂慮不已,便是趕來相告黃祖,不料還是遲了一步,黃祖已經是派出了軍馬出城應戰,且應戰的結果也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折兵損將徒添敗績。
而此刻黃祖居然還想再派兵馬出城,這不是白白給甘寧投奔楚軍添更多的彩頭嗎?
不等潘濬繼續開口,黃祖卻已經是勃然大怒道:“汝想阻礙軍令延誤軍情麼?”
潘濬痛心疾首喊道:“不可再派兵出城啊將軍,楚軍此乃垂餌釣魚之計啊!”
黃祖此刻心裡都想的是自己的三千主力戰兵,哪裡聽得進去潘濬的勸告,便是不理潘濬,厲色朝着部將鄧龍喝道:“汝難道也懼戰了麼?”
……
少頃,鄧龍便是領着一支彪軍殺出城,直直殺入戰團中,城外的韓軍看到援軍,終於是提起一口氣來與甘寧所率兵馬相搏,隨着鄧龍的部卒開始匯入戰團,戰鬥的勝負似乎在此刻要走向逆轉。
甘寧此時已然是深入韓軍陣中,身纏一條粗長鐵鏈,格擋了不少劈刺而來的刀槍,一人舞刀便是在韓兵羣中掀起了陣陣腥風血雨。鄧龍出城,第一眼便是將目標定在了甘寧身上。
甘寧這邊先看見了韓軍打着的“鄧”字將旗,知道來得是黃祖手下大將鄧龍的兵馬,便是不再與普通的韓軍士卒多做糾纏,轉而尋覓鄧龍所在,很快便是看見了執槍直直衝向自己的鄧龍。
不過甘寧卻並未上前迎戰,反倒是調轉了馬頭,接着便是馳馬往反方向跑。鄧龍這邊看見甘寧欲走,哪裡肯輕易放過,便是加快了馬速直追甘寧。同時身邊相隨的幾名親騎也是一邊縱馬疾馳一邊朝前高呼着避讓,讓前面的韓軍讓開通路。
待鄧龍也縱馬進入到戰團中心,甘寧卻又是猛然剎住馬速,轉身抽出腿邊的勁弓羽箭,搭弦便射。
甘寧這一剎馬回頭,鄧龍心裡當即是一驚,他倒不像那位韓軍小將無腦,還是耳聞過甘寧的射藝的,於是趕緊俯身低頭做閃避狀,而幾乎同時,甘寧已經是開弓放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