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說高順這一番調派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呢?要知道,廖化統領的是陷陣營,這是一支大名鼎鼎的部隊,雖然兵源構成不是特別上乘,都是普通的中原漢家子弟,但卻是經高順傾注心血澆築的一支部隊,以精練有素聞名,端的是勇猛善戰,就算縱貫整個三國時期,也是翹首一指的精銳步兵部隊。
而陳策統領的另一支步兵部隊雖然稍遜,但也是集中了雍涼悍卒和淮泗精兵整練的一支精銳步兵,號曰銳步營。
陷陣營一千五百人,銳步營三千甲士,在數量上剛好與五溪蠻兵的數量持平。若是比之戰鬥力,兵甲精良訓練有素的陷陣營和銳步營毫無意外強於五溪蠻兵的,看似這樣的調派並無什麼問題,但是不能忽略的一點在於,大家同樣都是步卒,陷陣營和銳步營雖然精銳善戰,但對五溪蠻兵不佔有任何先天優勢,開打就是互爆,雖然陷陣營和銳步營不會讓人失望,但是這種拼法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哪怕是隻損失一兩百陷陣死士或者銳步悍卒,大多數楚軍將領都是覺得還不如捨棄一兩千輕兵換得划算。而且看五溪蠻兵這種似癲狂一般的不顧命打法,怕是不止死傷一兩百楚軍精銳可以解決的。
而就算不派太史慈的橫江武射,楚軍陣中也不是沒有其他部隊可以上前擊敵。最好使的應該莫過於越騎校尉魏越和越騎司馬成廉麾下的幷州狼騎,雖然狼騎兵的不過數百之數,但其戰鬥力和在戰場起到的作用絕不是用數量可以衡量的。而且騎兵天生對於步兵剋制,尤其是對面的五溪蠻兵久居山林河澤,是絕對沒有與騎兵作戰的經歷的,若是派幷州狼騎上前,定能一舉痛擊五溪蠻,再穩固一下被打回來的輕兵陣形,反敗爲勝也很簡單。
而就算高順不願意輕易祭出幷州狼騎這樣的大殺器,也可以考慮另一支精銳部隊。比如長水校尉祖郎麾下的丹陽兵和長水司馬徐盛麾下的解煩兵,雖然丹陽兵和解煩兵也是步卒,但其主要構成乃是山民和山越之人,剽勇比之五溪蠻兵不逞多讓,而且佔有兵甲齊整的優勢,派上陣也可以完爆五溪蠻兵。最重要的是,比起百裡挑一且須長久訓練才成軍的陷陣營和銳步營,丹陽營和解煩營的兵源補充是很簡單的。
丹陽營和解煩營的選撥也是和幷州狼騎的入選規則類似,但是獎勵程度自然不能和幷州狼騎相比,但也是相當豐厚足以使一介賤民轉眼便豐衣足食的。因而在丹陽地區和山越族人中,入伍丹陽營和解煩營是最快也最直接可以擺脫貧賤難困的方式。如此,丹陽兵和解煩兵的補充是很充足的,就算損耗死傷慘重,也基本不用擔心兵員難以爲繼的問題。
但偏偏高順棄這數支精銳不用,而非要用自己培訓的陷陣營和銳步營去磕五溪蠻兵,硬是要提拔自己曾經的部將廖化陳策二人去立功,如此調遣,卻已經不只是讓楚軍衆將摸不着頭腦了。
但是正如張繡一再強調的那般,如今楚軍的軍紀軍令之嚴是無人敢觸犯的。以張繡爲牽頭,上至楚國開國丞相賈詡、總管武事的太尉陳宮,再至包括高順在內的四徵將軍,無一不在楚國塑造軍紀軍風方面鼎力支持和花費了無數苦功夫,雖然成效還未完全見顯,但是此時的楚軍軍紀軍令已經稱得上相當嚴明瞭。
帥官有令,將官唯從。將官有令,兵者唯從。這大概和後世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一樣的道理吧。
反正此時,在高順明確命令的情況下,周圍的楚軍諸將卻是不敢有任何的不滿抵制表現。就算是心中也不解爲啥偏要派自己率部上前的廖化和陳策兩人,也不敢在軍令面前有任何的遲滯或疑問,第一反應必須是抱拳唱諾,接下來再想怎麼打這一仗的問題。
“都督,前軍戰旗被吳軍斬斷了!”一名佐校突然是指着前方驚聲道。
衆人一齊隨着他的指向看去,正見自軍前陣大旗發出一聲轟然便倒栽了地上。戰旗下面則赫然是一隊吳軍精騎,而附近的楚軍輕兵被四下驅殺,與之相反的,越來越多的五溪蠻兵和吳軍士卒卻是聚攏在了附近。
楚軍衆將的臉色皆是不大好看,竟然是實力處於劣勢的吳軍抓了個機會打了一個漂亮的反擊戰,雖然說楚軍有絕對的信心打回去,但不得不說吳軍這次是狠狠抽了楚軍兵將們一個響亮的嘴巴子。
高順面色仍如淵水一般沉靜,仍是不進行任何的部署調整,也不過問負責前陣的自己帳下得力干將兼副手李通的死活,仍盯視着前方愈發顯混亂的戰局。
……
望樓之上,桓階臉色大變,再次抱拳向張繡請道:“大王,蠻兵不似普通士卒,一旦起勢分散開來,則很難遏制。雖說吳軍戰力普遍不如我軍,但若是有一頭猛虎帶動,吃草的羔羊也是可以暫時把自己當成能吃人的豺狼的,望大王再慎之!”
張繡原本臉上還是帶着幾分凝重之色,但桓階說完這句話,張繡卻倒是一臉釋然開朗的表情,揮袖一指楚軍陣中,大笑道:“莫急莫急,且看且看!”
桓階隨着張繡所指去看,一時倒沒看出個所以然,但是仔細再審看卻是發現了不同。
卻是一隊隊身着全套齊整甲冑的楚軍精銳步兵排成一列列縱隊,有條不紊的穿過楚軍中軍中陣士卒陣形之間的縫隙,飛速衝向已然告急的前陣。
“此支部隊全副武裝卻仍能在萬人陣中穿梭自如,卻是奇觀。但吾軍前陣已然被衝亂,這支步兵過去也頂多和吳軍蠻兵混戰肉搏,卻是難以發揮其兵甲齊整的優勢,還不如……”
桓階還想往下說,但是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他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卻見這支千餘數量的步兵列成數十縱隊穿過自軍軍陣人排之間的縫隙衝到前陣,卻絲毫不帶停滯,果然是向着正前面的五溪蠻兵衝殺而去。但是卻並不是繼續分散開來與前陣還未徹底敗退的自家輕兵一起與吳軍混戰,而是三五成羣,各個一手持一面長六邊形方盾,另一手持短刀短矛,背倚背緊靠在一起往吳軍方向衝擊。
別看好幾個人後背緊貼後背地抱成一個個迷你陣團很怪異,但這些迷你陣團機動速度卻很快。並不只是僅僅一面朝敵直撞向前,而是自帶旋轉地向前飛速移動。各個小陣團內的士卒配合簡直不足以簡簡單單可以用默契兩個字來形容,腳步起落同步,步幅大小一致,方向更是五六個人根本一條心似的,隨時可以調整,想往哪裡轉就往哪兒轉。
此時楚軍前陣的士卒終於是接到了中軍發來的撤退號令,於是再也不苦苦與吳軍相鬥,專屬的鳴金號一響,立刻是分散成兩撥,靠左的一撥往左後方撤退,靠右的一撥往右後方撤退。總之是不影響正後方衝上來的接替作戰的袍澤們。
不過戰場之上,難免有慌了神的不顧前後左右的糊塗蛋,或者是平時不把軍紀軍令噹噹話聽的,仍是直接就往正後方撒開腿跑。對待這部分沒頭沒腦的楚軍士卒,也就不必再談軍令軍法了。只見那支被調遣上來的持盾步卒一臉冷峻,揚起手中刀刃便是猝不及防劈頭蓋臉朝這部分楚軍士卒身上頭上劈去!
楚軍軍法典有文,若有令撤退,不得向後直退回本陣,而應顧左右而側退。若有直衝回本陣者,視若爲敵衝陣,即視作敵兵,可盡數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