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張繡長吁了一口氣,一隻手扶着石頭支撐着身體,另一隻手舉過頭頂,深吸一口氣在肺裡憋了好一會,然後長吐出來。
幾個恢復性呼吸,張繡怦怦亂跳的心臟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那塊石頭上,一邊小口喘着氣一邊扭向山下。
百米衝刺速度疾行了上千米,然後跋涉過三條溪流,爬過兩座山,這要是還能被追上,張繡發誓立馬從這山崖跳下去。
回過頭來,張繡卻正好看見了山下十幾個朝着自己勻速運動的黑點。
不帶這樣玩的,馬匹你們也得到到了,錢財你們也到手了,我也沒鬧出人命,不至於這麼窮追不捨吧!
山坡越來越陡,黑點卻是越變越大,張繡極佳的視力看到的情況使得他心涼了一半。只見那十餘號山賊,追了這麼久,卻幾乎是不帶喘氣的,仍舊邁着平穩的步伐堅定不移朝着張繡接近。
一個時辰之前張繡還嘲笑這羣山賊步伐太慢,根本追趕不上自己衝刺的速度。如今看看自家和人家體力上的差距,張繡幾乎仰天長嘆:“一羣變態!”
瞅了瞅背後陡峭的山崖,又看了一眼那十餘名死追不捨頗有毅力和體力的“山賊”,張繡還是覺得選擇跳山崖比較好!
張繡爬上這座一面是山崖的山完全是因爲地形不熟導致的,常理告訴張繡,既然丘陵地帶的山一面陡峭,另一面一定平緩。但是鬼知道這座山什麼原理,一面攀登起來都費勁,爬上去發現另一面居然快陡峭成山崖!
好在山崖下面有一條頗寬的河流,張繡不禁想起了很多電視劇電影的情節,主角跳下去絕對不會有事,會掉水裡,然後要麼平安無事爬上河岸,要麼昏迷被水衝到某個不知名的小村落,然後又發生了一段……
咳咳,好了,不說套路了,還是看看我們的主人公張繡張文錦生死關頭怎麼做的。
看着還是默不作聲的山賊們,張繡也不知道該給這羣貌似腦子中只有一根弦的死腦筋說什麼用什麼計謀。張繡此刻唯一可以肯定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專門要自己命的刺客劍士。因爲世界上根本沒有像這羣人這樣都長一副憨實耿直面孔不會一點武技的刺客。
只能說這是羣極有職業原則的山賊,殺人越貨就是殺人越貨,殺人和越貨兩個都必須做到。
碰上了這種人,張繡也只有自呼倒黴。
但是此情此刻張繡會坐以待斃?
在山賊們接近到還有三十步的距離,張繡終於衝向了山賊們。在山賊們停下腳步做好了最後的搏鬥準備的時候,張繡卻忽然一百八十度調轉了方向,朝着山崖那面急速奔跑!
一個絕對一秒十米的助跑,張繡一個縱跳,撲向了山下的大河!
樸實的山賊們懵了,還以爲獵物要最後一搏,結果卻是爲了跳崖做的準備啊!
方纔已經說了,這個山崖嚴格上來說不算山崖,頂多只能算一個極度陡峭的山坡,向下還是梯形的。如果張繡直接從山頂往下跳,不說能不能跳到距離山腳還有一定距離的河水裡,半山便會擦上傾斜的山坡,最終翻滾下山。
而如果助跑的話,卻是完全可以跳河裡。
一衆山賊終於不再淡定,一窩蜂擠到山頂往下看去,只見山下河水裡濺起老大一陣水花!
過了一分鐘,水花散盡,但是卻只能依稀看見一個黑點在水裡一動不動。
又過了一分鐘,那黑點還是沒動。
領頭的山賊終於吐了一口氣,指了一下山底下,當即便有兩個山賊一聲不吭地翻身攀附着陡峭的山崖要下河去。
落在水裡的張繡此刻卻是想動不能動,他太高估了河水的深度,以至於落水之後直接撞上了水底的石塊,全身都散了架似的,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幸好此時他是仰面朝着山頂,看見了懸崖峭壁上兩道矯健的身影。
變態啊,這都不放過!
只是此刻張繡連咒罵的力氣也沒有了。
在那兩山賊醒來之前,張繡不爭氣的昏迷了過去……
聽說每個主人公遭遇不測,昏迷之後醒來都會得到解救!
但是張繡醒來之後卻只是發現自己被脫光了死死綁在一塊木板上,旁邊有兩個膀大腰粗的農婦在嚯嚯地磨着手裡的殺豬刀。
四下搜尋着,滿眼望去只有大山。簡陋的村落依山而建,走過來走過去也只有幾個身着遮羞布似的農漢拿着鋤頭在一些山間狹窄的空地勞作。
張繡想說話,但是看着眼前只有一隻一直朝着自己流口水的土狗,張繡竟無言以對。
一個農婦終於轉過了她肥碩無比的屁股,拿着自己手中的殺豬刀走近張繡,絲毫不爲張繡英武的面龐和俊朗的身軀所動。
殺豬刀在半空比劃了一下,這農婦用粗糙的手指捏了一下張繡的肩胛骨,又用手指碰觸了一下刀刃,又晃動兩下,接着居然直接要拿殺豬刀試試張繡筋骨硬度。
那條土狗已經是站了起來直直盯着張繡,彷彿它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
就在此時另外一名農婦卻是轉過了身,一看這農婦的舉動,卻是笑了出聲,做出了擺手制止的動作。
全身都冒冷汗的張繡當即長出一口氣,誰知道那農婦接着便來了一句讓張繡瞬間想被砍死分屍的衝動。
“你又忘了上次的教訓了,這羣男人長得人高馬大,見到殺豬刀就嚇得屎尿都出來了。上次還害得你那身才穿了一年的衣服在河裡漂洗了三天三夜,今天咋又記不住教訓呢!”
“這次你乾脆先把他下面的割了,割了之後他就跟婆娘一樣,屎尿不會胡亂跑出來!”
張繡面前的農婦聞言,黝黑的臉龐閃過一絲黑紅,接下來卻是按照那個農婦說的,彎下身拿刀準備先割掉張繡的下面。
張繡一張英武不凡的臉龐瞬間變得綠起來,想要叫出聲,卻是發現自己嘴裡早已經被塞了一個核桃之類的東西,除了嗚嗚聲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之所以醒來沒有感覺到,是因爲這圓東西已經把張繡的嘴和舌頭弄麻了。
張繡極力扭動下身,同時頭不斷左右搖擺着抗拒着,但這兩農婦卻是一直充耳不聞。特別是張繡面前這個曾經被屎尿濺了一身的農婦,更是隻顧去抓張繡的下面。
就在張繡深感屈辱絕望的時候,一聲悶聲終於響起:“你弄壞了他,再到哪裡去找男人給二丫?”
聽到“二丫”這個詞,那農婦臉上露出一副溺愛的表情,終於是放下了殺豬刀,但左手還是一把抓中了張繡的下面,隨即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這貨倒是看上去與二丫挺般配,也能和二丫一起生養幾個小崽。就是不知道幹活勤快不,到最後別是個吃孃家的小男人。”
發出悶聲的男人終於走到了張繡跟前。雖然這名大漢一副樸實的農丁打扮,但是張繡卻是第一眼便認出他就是山賊的頭領。
這男人貌似不喜歡多說話,只是一邊扣着自己光腳板的泥土一邊問:“小子,你想不想娶我家二丫?”
張繡看了看眼前膀大腰粗麪黑手糙的潑悍農婦,又看了看一副不循教化的摳腳大漢,在腦中構想了一下他們在這種窮山惡水生養出來的女兒會是什麼模樣。最後的結論是——要我娶他們的女兒,還是殺了我吧!
山清水秀出化民,窮山惡水出刁民。毫無疑問,丹陽郡,就是一個盛產刁民的地方。
毫無疑問,張繡碰上了一羣亦匪亦民的化外之民。
早就聽說過,越是窮山惡水的地方,其民風習俗越是神秘古怪。這倒不是因爲他們本身生來就奇異無比,而往往是特殊的環境造就了他們不一樣的生活習慣和生存狀態。
諸如生活在北方塞外草原大漠的鮮卑匈奴羌族胡人,氣候寒冷乾燥,土壤荒涼沙漠化嚴重,加上極度缺水,只能是依靠遊牧爲生,有條件了擄掠一下中原吃點油水。
諸如生活在南方山河相間高原丘陵地帶的山越苗夷蠻族,氣候卻是與北方是兩個極端。這兒卻是常年潮溼悶熱,地勢複雜地質災害頻繁,雖然不缺水,但是屬於嚴重酸性土壤的紅土壤也是不利於耕種,更何況就算是紅壤,山河相間峽谷溝壑之間根本沒有多少平坦地形,只有依靠採集狩獵維持生計。雖然物產衆多,但是他們比北方異族同伴們其實生活得更慘。氣候的潮熱是最適合疾病瘟疫傳播,高病死率使得南方異族人口一直也是上不去。
而地形的複雜又減少了部落之間的交流往來,這大大阻礙了各個種族的政治經濟文化一體化發展。不能像北方的異族同伴們一樣建立中央王庭、有大單于什麼統領所有本族部落。更是不可能對漢族中央政權有什麼威脅,撐死襲擊一下村莊、襲擾一下一些個偏僻的郡縣。
所以,在華夏子孫心中的黑名單裡面,南方異族的威脅程度永遠是最低的。遠遠比不上北方塞外動輒上千上萬騎兵犯境的北方異族。要不爲何春秋戰國的長城,從沒有對南方異族有所防備?
扯遠了,說回這自古民風剽悍的丹陽。丹陽人打仗出名,那是在西漢便打出來的名聲。說他們出名是因爲他們有普遍強悍的身體素質和堅韌的意志。而這些卻都是丹陽這塊窮山惡水的家鄉能夠賦予他們爲數不多的財富。
丹陽,山多,水多,就是田地少!所謂普通丘陵地帶的五分山三分水兩分地,在丹陽郡這兒,可耕種的土地卻不足總面積的一成!
要知道,在中原或者河北的平原地帶,和平年代裡最多做到人地平衡,因爲古代沒有特別優良品種的原因,縱然平原地帶有水利有沃土,產量也只夠溫飽。而在丘陵地帶,卻總是人多地少,普遍的山民除了耕種,還要狩獵野物、採集野果來果腹。在丹陽郡這邊這種情況更爲突出,很多民戶能夠耕種的土地,一年到頭就算稻米產量豐收卻也是不夠家裡一個婆娘吃的,加上狩獵採集補貼家用,到最後口糧缺口還是很大,這這種情況下,很多山民自發的形成了一種習俗。那便是晝伏夜出,白天踏踏實實幹農活打獵,晚上取出傢伙穿上衣服就去打劫。
這種民風盛行於丹陽郡日久,甚至發展的越來越成熟。丹陽山民相當仇視外來流動人口,因爲正是他們不斷擠佔丹陽本就不多的可耕種田地。所以他們不光喜歡打劫外來人的錢糧財物,而且喜歡殺人滅口。尤其是在歷史上一次放過一支車隊的女僕之後,打劫的那村山民卻被集體被屠殺事件之後,丹陽山民們更是約定俗成了殺人越貨必須雙管齊下的死理!
長久以來丹陽山民們世代相傳,祖祖輩輩亦民亦匪,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讓他們難以接受儒家法家官方教化。窮山惡水不能給與他們吃的穿的,但是深山老林懸崖峭壁虎豹豺狼鍛鍊了他們極強的體魄和堅韌不拔的意志,於是他們學會了用這些長處去爭取自然沒有給與他們的。不論是被諸侯豪強徵去當私兵,還是自己晝伏夜出亦農亦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