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奶奶朝着青瓷揮了揮手,青瓷默默地行了一個禮之後,便退了下去。等到她走到門外的時候,終於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樣子的了,只是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也許是見到自家小姐脆弱的樣子,讓她終於想起了曾經,曾經和四少奶奶在一起那些無暇的天真,讓她終於對生活在這吃人的許府裡,有了幾分安心的感覺。
如此,青瓷便帶着這份心情去了賬房。
賬房裡邊的先生是幾年前就已經到許府來的了,和青瓷很是熟悉,當賬房先生聽到青瓷的來意之後,剛想過去向四少奶奶確認一下,四少奶奶便已經派了人過來,將事情給說明了。
青瓷在旁邊默默地看着而這一切,神情中微微有些發呆。等到賬房先生將銀子取出來的時候,青瓷才反應過來。賬房先生不由得有些詫異,“青瓷,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天有些魂不守舍的?”賬房先生問着青瓷。
青瓷不由得抿嘴一笑,“沒什麼啊!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好,有些煩罷了,好了好了,我先去看胖丫了,看看她現在怎麼樣,就先不和你聊了。”青瓷朝着賬房飛快地行了一個禮,便走了出去。
賬房先生在背後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失落。他好不容易纔盼着青瓷到他這裡來了一趟,可是卻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走了。“哎!”賬房先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意。青瓷啊青瓷,難道你對我的感情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碼?”
賬房先生將手中的賬本放下,終於走到了窗前,看起窗外的風景來。
其實他一點都不想來這裡當個小小的賬房先生的,因爲他知道許府裡邊規矩太多,主子太多,他一點都不喜歡拘束的感覺,可是當有一天,她見到青瓷和她家四少奶奶一起走出來的時候,心卻怦然心動了,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是知道,自從那一次見過之後,青瓷的身影就不斷地在他的眼前出現,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不斷地閃現在他的面前,讓他沉醉,讓他着迷。
如此,等到許府招賬房先生的時候,他第一個報了名,而他也終於得償所願地倒了四房裡,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賬房先生所呆的屋子和四房的主屋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雖然他十分想要再次見到青瓷的身影,可是青瓷卻一般不會來賬房,故而,賬房先生每每只能對月興嘆,也不知他今生和青瓷之間是否再有在一起的可能。
如今,青瓷終於來了,可是卻又飛快地走了。賬房先生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痛,站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來。“青瓷。”賬房先生嘆息地喊了一聲,“你我之間,真的就要如此擦肩而過了嗎?”
賬房先生的眼眸微微有些低沉,看了一眼漸漸陰沉的天色,他終於轉過了身子,走回了自己書案前。
此時,還有幾個人在外邊等着他,這許府的賬目是一月結算一次的,如今剛好到了月末,所以他也沒有多少時間來感嘆自己的悲情了,所以賬目先生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眼前的賬本上,再次提起筆來。
等到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的時候,青瓷已經回了自己的屋子。
胖丫最終還是走了,在從青瓷那裡領了銀子之後。她本來是想要去見見四少奶奶的,只是四少奶奶早就吩咐過了,她也不好貿然前往,所以只得在自己的屋子裡,朝着四少奶奶住的方向,拜了三拜。
青瓷默默地看着她的動作,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她。她知道胖丫對四少奶奶還是感激的,特別是在出了瘦丫那件事情之後,只是她到底是不想留在許府了,哪怕四少奶奶承諾過要給她一個好差事,只是心已經不在這裡了,再留個人在這裡,也是無意,所以……青瓷十分爽快地送胖丫出了許府。
胖丫的眼圈雖然也是紅紅的,但是從她的神色間,卻似乎多了幾分釋然,所以青瓷也是強撐着笑容,送走了胖丫。她知道胖丫定是留不住的了,只是今後她到底會有着怎樣對生活,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是青瓷看着她的背影,在背後默默地祝福她。
“胖丫,你是同我一同入府的,也是同我同吃同睡過的,如今你走了,我也沒什麼話好送你的,只希望你以後能夠快快樂樂,倖幸福福的生活着,找個知道疼你,懂你的人過一輩子,哪怕就是窮點,累點也沒關係。
所以胖丫,請記住我這個朋友,也許有一天,你的離去將會成爲我永久的夢,只是現在請讓我將這個夢繼續維持下去,胖丫,我的好友,姐姐祝福你!”
青瓷這麼想了一會兒,終於轉身再次走入了許府,門在她的身後緩緩合上,青瓷怔怔地看了一眼那合上的大門,終於流下了一滴淚。“胖丫,你一定要幸福!”
如此,胖丫終於逃入了許府又走出了許府,等到她終於離這個地方很遠很遠的時候,她才終有放下心來。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對四少奶奶到底會造成什麼影響,也不知道三少奶奶爲什麼一定要置瘦丫於死地,但是胖丫心中十分慶幸,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四少奶奶其實是好的,只是很可惜她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太遲了。
如今的她已經失去了貞潔,失去了一切,除了一雙手,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所以胖丫也不打算回家裡了,既然自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回家也不過是讓人度增傷悲,所幸她還不如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去,清清閒閒,孤孤獨獨地過一輩子。
也許等到今生走完的時候,她便能夠再次見到自己的主子,四少奶奶,也許那個時候,她才能鼓起勇氣地對她說一聲:“謝謝。”
……
如此,胖丫和瘦丫的故事終於落幕了,而許府和清雅之間的恩怨卻沒有結束。
破廟裡邊,原石和許依依都在那裡,其中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穿着一身黑衣的黑麻子,“你準備怎麼處理她?”原石問着許依依。
許依依冷眼看了黑麻子一眼,又看了看原石,最終閉上了眼睛,“殺了吧!”許依依這麼說着,語氣中十分堅決。
原石雖然楞了一下,但是看着許依依的臉,最終還是下了命令,“殺了他吧!”原石這麼說着,市三馬上就走了出來,一劍刺進了黑麻子的胸口。
劍刺了進去,血流了出來,很快就趟滿了一地,許依依不由得背過了身子,而原始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黑麻子的嘴角卻帶着幾分解脫般的笑容。
此時他已經十分疲累,十分疲累了,他被許依依審了整整一個晚上,再加上一個白天,他的精神已經達到了快要奔潰的地步,如今能夠就這麼死了,他真的有些感謝上蒼。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又能夠忍受多久,只是看着許依依,看着另外兩個陌生人,他的心卻突然微笑了起來。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想再去了解了。
他知道他落到了他們的手裡是絕對活不下去了,他只可惜自己再也不能在雙親面前侍奉他們了,哪怕就是一個兒子,一個媳婦都沒有給他們留下。
他始終都是不孝的,從他離開了自己家裡之後,從他家被破壞之後。
“只是爹孃,兒子是真的盡力,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雖然兒子知道你們會怪我,會怨我,但是兒子卻不能違背了那個在兒子最困難的時候,伸手拉了兒子一把的三姐。
所以爹孃,請你們原諒兒子的不孝,兒子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償還今生所做的所有的錯誤,盼只盼兒子來生能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平平凡凡地過完一生,再也不要牽扯到任何的糾紛裡邊去,再也不要背上如此沉重的負擔。
還有許依依,我知道你是怨我的,甚至是恨我的,只是你我之間,到底還是無奈。我爲了表姐不得不與你們爲敵,而你們爲了家人不得不來傷害我。但是許依依,我依舊不會怪你,也不會怨你。
在我親手殺死了一個小丫頭之後,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有今天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來得如此快,快得讓我都有些措手不及,所以許依依,請你不要原諒我,也不要再問我,此生,我欠你們一家的,我來生再還。
再有就是那個小丫頭了,我黑麻子今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但是卻偏偏對不起你,所以如果有來生,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面容,讓我做牛做馬償還你這一世所受的所有的苦痛,小丫頭,你一定要記得在下邊等着我。”
黑麻子這麼想着,眼神已經有點渙散了,可是他的嘴角卻偏偏露出了一絲安詳的笑容。
許依依見了,心不由得微微有些疼。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黑麻子和三少奶奶之間還有着這樣的關係。也從來沒有想過黑麻子竟然有着如此堅強的一面。
只是這一切都發生地太晚太晚了,在他被老三媳婦利用的時候,也在她決定要與許府作對的時候,他們便已經註定要成爲敵人,不死不休的敵人。所以此時此刻,她雖然爲黑麻子的生命惋惜,只是她又能夠做什麼呢?
爲了家人,爲了一家的安寧,她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所以,許依依微微嘆了一口氣之後,最終還是緩緩離去,原石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跟了上去,“許依依。”原石喊了一聲。
許依依回頭,看了原石一眼,臉上一片冷漠,“你……是不是想說我太狠心了?”許依依問着原石,原石卻搖了搖頭,主動拉住了許依依的手,“我不知道你爲何如此堅持地要將黑麻子給除去,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所以許依依……
如果你覺得太累了,亦或者太疲倦了,以後這些事情,你就全部都交給我吧!我是你的大哥,理應爲你撐起一片天空,雖然大哥如今的勢力還有限,但是許依依,如果以後有這樣類似的事情,就交給大哥吧!大哥不願再見到你臉上如此落寞的神情。”
原石真誠地說着,許依依不由得將頭緩緩地靠在了原石的肩膀上。她這一生殺過很多很多人,也見過很多很多足以令她感到心酸的故事,只是每一次她卻不得不下手,不得不讓那一雙雙期待地雙眸,最終變成一絲灰暗。
因爲她有她的堅持,她有她的無奈。只是這樣的悲劇,她真的不願再看到,也不願再聽到。她不知道大家活在世上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是她卻希望這世上真的有一處地方,遠離塵世,讓她能夠在那裡平平凡凡地過一生,讓她也能夠享受到那種讓靈魂也變得輕靈的安詳。
只是,這樣的願望到底有多遠?許依依自己都有些想不清楚了。似乎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她便一直都處在這樣的殺戮中,哪怕到了這個世界,雖然她不想這麼做,可是卻總是有人逼着她這樣做,這讓許依依真的覺得有些累了,倦了。
“大哥。”許依依依賴地喊了一聲,原石憐惜地朝着她看了過去,許依依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蒼白的笑容,“有你真好。”她靜靜地說着,原石的身子猛地震動了一下,他低頭看着許依依,最終摸了摸她的頭髮,也微笑着說了一聲,“傻丫頭。大哥也覺得有你真好!”
如此兩人,在外邊的走廊上,坐了很久很久……等到月亮上來了,天色也黑了的時候,原石才漸漸放開了許依依,讓她站了起來,“傻丫頭,要回去了嗎?”原石問着,許依依擡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市三,最終點了點頭,“大哥送我回去吧!”
許依依難得地撒嬌着,原石也由着她,牽住了她的手,往她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