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的掌櫃趙無咎自酒樓中疾步而出,擠開觀望的人羣,站到岸邊,肅手恭立。
“趙無咎見過莊主!”迎着漫步而下的蕭月生衆人,趙無咎躬身拜倒,恭敬之極。
“嗯,無咎啊,今曰的生意不錯吧!”蕭月生將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溫聲問道。
“回莊主,確實如此,今曰客人盈滿,酒樓有不堪重負之感。”趙無咎極爲恭敬的回答。他三十多歲年紀,一身鮮亮的青色衣衫,頎長的身材,方正的面龐,自有一股軒昂之氣,此時恭敬的站於莊主身前,卻無損於他的軒昂氣度。
他又對來到蕭月生身後的楊過衆人躬身行禮,見過二爺,星夫人,芙夫人,龍夫人,小姐,禮數極爲周全,無愧於大掌櫃的身份。
小星低聲告訴郭芙,這便是這座酒樓的掌櫃,原來是觀瀾山莊的僕人,後來表現出色,準其脫離觀瀾山莊,委以煙雨樓的掌櫃之職。
郭芙已經知曉觀瀾山莊的規矩,但仍沒想到,這頗有名氣的煙雨樓,其掌櫃竟然出身於觀瀾山莊的僕人。
“無咎,你也無須這般客氣,都是當掌櫃的人了,快些找地方坐下吧。”蕭月生拍了他一下肩膀,隨和的笑道。
郭芙小星小龍女皆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美女,周圍之人何曾見過這般美貌之人,自然是兩眼發直,無法轉顧,眼睛都捨不得輕眨一下。
三女對這些場面早已慣熟,不以爲異,仍是神情自若的低聲交談,不時輕笑嫣然,更令周圍之人目眩神迷,心跳加速。
楊若男則是跟在蕭月生身後,好奇地看着周圍之人,對那些男人們目瞪口呆的模樣也是習以爲常,見到幾位媽媽與自己,那些男人表情不變,那纔不正常呢。
她雖見過跨刀佩劍的武林中人,但這麼多的武林中人聚集在一起,她卻從未見過,頗爲新奇,圓亮的大眼睛東盼西顧,心中雀躍。
趙無咎引幾人進入煙雨樓,行進處,周圍之人不自覺的讓開,令他們暢通無阻的前進。
陳二提着兩隻大木箱跟在夫人們身後,步伐沉凝,勻稱的身體卻散發着凜然的氣度,令人望而生畏,絲毫不敢當做是一個僕人。
他因所練功法之故,平時內斂含蓄,顯得平凡樸實,這會兒是故意放開氣勢,銳利如劍的眼神掃過周圍之人,與之對視者莫不心慌意亂,氣血涌動,忙轉頭他顧,不敢再看,心下俱都驚駭不已,這般高手,竟是這幾名男女的僕人,實在令人意外。
一樓是普通坐位,幾十張桌子按序擺開,滿滿當當坐着人,同桌之人推杯換盞,極爲喧鬧,二樓爲雅間,雅間隔間效果極好,裡面說話,不虞外人能到,故二樓僅能聽到自樓下傳來的陣陣喧鬧聲,三樓卻又如同一樓般,沒設雅間,十幾張桌子靠閣窗隨意擺放。
只是這裡的案几用具,俱是珍貴異常,玉盅銀壺,古箏棋秤,書案筆具,素箋香紙,俱是齊全,佈置得高雅不俗。
上方數十張紙幅飄蕩,上書龍飛鳳舞的詩句,實是文人雅人聚會之佳所。
此時這三樓,亦是幾近全滿,唯有正東格窗前的桌子空着,在座無虛席之中顯得頗爲惹眼。
這三樓,沒有身份相當之人相陪,是無法進來。
趙無咎在前相引,將蕭月生幾人引至這東窗桌下,行間其餘桌上俱有人起身相迎,拱手爲禮,對蕭月生極盡客氣。
蕭月生倒也並不倨傲,也拱手回禮,兩手一直未能放下,終於來到桌前坐下。
陳二開始忙碌,將桌上原本的東西俱都撤下,用力擦拭一番,再將大木箱打開,拿出其中各種用具,或玉或銀,精緻典雅,一看即知絕非俗物。
三樓那些原本的嘉興人不以爲異,早已習以爲常,但非嘉興城中之人,卻是暗暗皺眉,感覺這幾位男女,行事實在太過嬌貴張揚,來到酒樓,卻這般大的排場,令人心中不爽。
坐於西窗那桌之人因爲東窗空着,卻不讓他們入坐,心中早已不忿,見得訂位之人,且又是那般張揚,更是氣憤難當,其中一位年輕氣盛的英俊年輕之人剛想說幾句諷刺之語,旁邊引他們前來之人卻早已防備,忙拉了拉他。
“怎麼?”他不耐的問。
“莫要多說,你是不是心中不平,覺得他們行事太過目中無人?”他身旁那位富態中年男子低聲問。
“正是,這不是炫耀麼?”
“噓——,那位是觀瀾山莊莊主,那位身穿紫色長衫的女子是星夫人,那杏黃衣衫的女孩是觀瀾山莊的小公主,星夫人生姓愛潔,出來吃飯從來便是帶着餐具,不必大驚小怪。”
那中年男子忙令他放低聲音,輕聲向他解釋。
“唔,原來如此,看來這觀瀾山莊極爲富有了,看那些餐具可是價值不匪呀!”那年輕男子點了點頭,心下有些諒解,那般美貌絕俗的女子,有這個習慣,非但不討厭,卻更顯脫俗,令其看起來更顯清俗,如謫塵仙子。
“孫少俠果然好見識,這些餐具,拿出一件,可都是價值不凡,蕭莊主好享受,對夫人們也是極好,她們所用之物,無一不是價值萬錁,貴重無匹,我想,那些王公貴族也不過如此吧。”那中年男子帶着感嘆的語氣,卻也滿是羨慕。
“嗯,難道竟沒人起非份之心,起搶奪之念麼?”那孫姓年輕男子看了看陳二手中泛着瑩光的白玉茶盞,輕聲相問,“他們這般張揚,應該有些人想不告而取吧?甚至要劫掠一番啊!”
此時旁邊坐着之人給續茶,他忙微笑點頭相謝,然後又轉身向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也是續完茶,低聲對他道:“那可是自取滅亡,觀瀾山莊旁人根本無法靠近,它周圍的樹林古怪得很,進去就出不來,而且,……我要告訴你個秘密……”
他聲音更低,眼睛瞥了瞥周圍,看到盯上之人各自談論甚歡,沒人注意這邊,方對靠得更近的孫少俠低聲道:“那子明商號的掌櫃,便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天雷神爪。”
“什麼?!”那孫少俠一震,脫口而出,惹得座上其餘人好奇看着他。
他看着那中年人責怪的目光,忙乾笑一聲,舉盞喝茶掩飾其尷尬。
衆人收回目光,又各自聊起,談笑風生。
那中年人又拉了拉孫少俠,低聲道:“而且,那天雷神爪的師父,便是蕭莊主。”看到這孫小俠沒再有驚訝之舉,才滿意的點點頭,又道:“據說那蕭莊主的年紀很大,但他武功通神,會駐顏之術,才顯得這般年輕。”
孫少俠點點頭,實在沒有想到在這嘉興城,竟還有這般異人,卻在武林中寂寂無名,看來武林中藏龍臥虎,高人異士無數呀。
他擡眼往那邊望去,卻有一道目光正淡淡的注視着他,令他感覺一悚,渾身好似被其看穿一般,卻是那蕭莊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他心下一虛,難道剛纔的話,他坐在那裡卻聽到了?
想想他是天雷神爪的師父,卻也不敢斷言他聽不到自己的話。
眼睛轉開,不敢與蕭月生對視。
wωw ▪тt kǎn ▪c o 其實這類話語談論,在這幾桌上皆有人說,那些本地人談起觀瀾山莊,皆是神采飛揚,言語間滿是自豪,令蕭月生有些好笑,沒想到這些人竟這般賣力的宣傳自己的山莊,自己的山莊,真有這般神秘麼?他只是喜歡清靜,不喜俗人打擾罷了。
臘月二十五煙雨樓
快至晌午,那葉重方在四名弟子的簇擁下乘舟而至。
那李正凡與同去映泉樓的愁眉男子身在其中,段天涯亦在其中,但他面色蒼白,一看即知大病未愈,強撐身體,另外一位弟子濃眉大眼,骨骼寬大,面相樸實。
此時的煙雨樓,早已人聲鼎沸,人滿爲患。
煙雨樓下的湖邊,也是人頭涌涌,熱鬧之極,打招呼,開玩笑,很多平時未見的老朋友在此相見,也有許多仇家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但此時並非清算之場合,便也紅着眼睛,壓下怒火,待看完比武,秋後算帳。
人們或笑或鬧,眼睛卻不停的往湖面望去,期待兩位主角的登場。
待到葉重的到來,人們登時目光齊聚,望着葉重,不放過其一舉一動,領略了他從容自若的氣度,他站於船頭,遙遙向衆人拱手爲禮,多謝捧場。
能在這許多的注視中揮灑自如,神色如常,這份氣度,很多人自忖無力做到。
那葉重到了岸邊,並未下船,只是坐於小舟之上,長劍橫於膝上,微閉雙目,調氣寧神。
“葉掌門——,我家莊主請你上樓暫息。”一道不徐不緩的聲音響起在葉重耳際,聲音清朗圓潤,不瘟不火。
葉重睜開雙眼,精芒一閃,他感覺到一道恍如實質的目光射到自己的身上,忙舉頭投目。
腦海中忽然出現了蕭月生灑脫而笑的面龐,葉重心中驚異,忙望向煙雨樓,卻見最高層的一個窗口,蕭月生手捏玉盅,微微揚手,向他舉了一舉。
葉重忙拱手回禮,轉頭對大弟子說道:“靠岸,去煙雨樓三層。”
“師父,可是樓裡已經沒有……”李正凡一臉難色,還略帶慚愧,深悔自己心思粗疏,竟沒想到在煙雨樓事先訂好位子。
“不必多言,”葉重一擺手,將長劍佩回腰間,心下方纔知曉剛纔那人的聲音別人並未能聽到,“爲師有一個朋友在樓上,我們且去與他們同座。”
“是!”四位弟子舒了口氣,他們雖也是經歷過場面之人,可坐在這裡,受衆人的目光注視,心下難免有些不自在。
葉重在江南武林極具威望,平曰裡手腕圓滑,廣交八方賓朋,一路上不時有人拱手打招呼,他淡淡回禮,宛如平常,絲毫沒有一絲自得之氣,氣度令人心折。
“蕭莊主,楊大俠,葉某有禮!”看到蕭月生一團笑意地端坐窗邊,葉重忙上前躬身行禮。
蕭月生放下玉盅,擺擺手,笑道:“葉掌門太客氣,請坐,我們聊一聊,算做休息吧。”
葉重只覺一團柔韌的氣團將自己裹住,無法再躬身,只能順直身,轉身對四個弟子介紹,這位是蕭莊主,這位是楊大俠,這位是星夫人,芙夫人,楊夫人,楊小姐。
郭芙受了那四人的行禮問候,心中喜悅異常,被人稱之芙夫人,她偷偷的瞥了身旁的蕭月生一眼,感覺說不出的滿足快樂。
四女當中,小星與小龍女皆是冷麪示人,楊若男巧笑倩兮,帶着幾分好奇的望着他們,郭芙則是微微淺笑中帶着冷漠,似近卻遠,四人儀態各異,卻俱是姿容絕世,令李正凡師兄弟望了一眼,不敢再直視。
李正凡眼睛盯着蕭月生,彷彿要將他看個清楚,弄清是不是自己見過此人。
蕭月生衝他微微點頭,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但這張桌子並不大,容不下這般多之人,陳二便將旁邊的案几挪了過來,充當飯桌。
這般多人坐於一桌,實在有些奇異,只是人雖多,但並不熱鬧,小星郭芙小龍女都是幾乎不開口說話,楊若男也是好奇的望望這個人,瞧瞧那人,只顧得看。
也唯有蕭月生、楊過和葉重三人說話,他的幾個弟子也是隻有傾聽的資格,一些武林軼聞趣事便是他們的聊天內容,頗爲輕鬆,也是蕭月生一片好心,讓葉重放鬆心情,不致影響隨後的比武。
正在談笑間,一聲清嘯聲自湖面響起,如鶴清唳,直入雲霄。
蕭月生卻咦了一聲,轉頭看向湖面,他神目如電,無所阻礙,卻見粼粼波光之上,一葉小舟上站着三位道士,三位女道士!?玄色道袍飄飄蕩蕩,長劍輕掛於腰間,頗有出塵之態。
“二弟,那張清雲並非男子?”蕭月生又轉回身子,問楊過,“是女道士?”
“正是,怎麼?大哥不知道麼?”楊過頗爲詫異。
小星與小龍女俱是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似笑非笑之意。
楊若男忽然起身,跑到趴到窗前觀看,隨後轉頭嘻嘻笑道:“那張清雲還很漂亮呢?是不是,乾爹?”
她一直未說話,葉重幾人方知楊若男的聲音竟如此清脆悅耳,令人聞之心暢。
“若男,回來坐下,別太沒規矩!”楊過忙瞪了女兒一眼,這個女兒,也不分場合,便拿自己乾爹開玩笑。
“哦——,好吧!”楊若男乖乖的回到楊過旁邊坐下,卻眉黛含笑,瞥了乾爹一眼。
蕭月生故做不知,微微含笑:“原來這張清雲竟是女子,實在是我孤陋寡聞了!哦,葉掌門,不知爲何會有今天這場比武?”
葉重微微苦笑一聲:“今天這場比武卻非葉某本意,而是那張清雲下帖挑戰,在下不得不應戰罷了。”
“原來如此。”蕭月生點點頭,瞥了一眼窗外湖面,笑道:“看來這個張清雲還是個好勝之人吶。”
“豈止是好勝!”葉重又是一聲苦笑,“她的脾氣也是古怪得很,令人捉摸不透。”
“如何個古怪法?”蕭月生之話也是衆人想問之語。
“這個麼……”葉重想了想,搖了搖頭,“一時卻也說不上來,有時她心腸慈悲如菩薩,有時卻辣手無情像羅剎,總之是變化無常,令人頭疼。”
“呵呵,有些意思。”蕭月生捏着玉盅,郭芙在旁素手執玉壺,幫他斟滿,他輕輕吮了一口,品味着醇厚綿綿的酒香,眼睛掃了掃湖上的張清雲,口中讚歎。
“蕭莊主,楊大俠,葉某要先告退。”葉重見張清雲三人即將靠岸,開口向蕭月生他們告辭。
“那預祝葉掌門旗開得勝!”蕭月生一舉玉盅,示意乾杯。
衆人皆將酒盅舉起,男人們一飲而盡,女子則玉盅輕觸櫻脣,她們喝得是觀瀾山莊釀製的果酒,幾乎沒有酒力,只是類似酒的飲料罷了。
葉重與衆弟子凜然的放下酒盅,起身抱拳,轉身離開,神色間堅決鄭重,倒有幾分荊軻別燕的慷慨豪邁之氣。
目送五人離開,楊過笑道:“那張清雲掌門倒是好膽色,竟只攜區區兩名弟子前來赴會,實在是豪氣過人。”
小星擡眼張望,瞥了一眼自己的公子,道:“若男說得不錯,那張清雲倒也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只可惜竟是做了道姑,委實可惜了她的這幅容貌。”
說罷又是瞥了自己公子一眼。
蕭月生只是把玩着手中玉盅,視若不見她的眼神。
衆人卻將小星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腹內竊笑不已。
待張清雲停舟靠岸之時,葉重與四位弟子已經等在那裡,拱手相迎,面上帶着和氣的微笑,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
張清雲瓜子臉,雪白如玉,兩腮梨渦淺現,雙眸透着一股悽美的憂鬱,令人望之生憐,苗條婀娜的身形,令人有弱不禁風之感。
她身後的兩名弟子俱是膚色極白,面容姣好,有脫俗之氣,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在她們師父的容光下,略有些黯淡罷了。
對葉重的禮迎,張清雲雪白如主的面龐未見表情,與弟子一起身形一飄,如三隻飛鴻掠過湖面,輕輕落於葉重身前。
“張道長,在下葉重有禮了!”葉重拱手一禮,舉止翩翩,頗有風度。
張清雲略點了點頭,淡淡瞥了他一眼,秀眉微蹙,雙眸掃着周圍密密匝匝的人羣,玉臉上帶有幾分不耐之色。
“道長遠道而來,且請先上樓略做歇息,我們再論武如何?”葉重硬着頭皮說道,心下卻暗暗打鼓,如若她答應,只能引她至蕭莊主那裡暫坐了,說起人就令人臉紅,他做爲比武主角之一,竟然沒有座位,想到這裡,眼睛飛快的瞪了幾個弟子幾眼,暗中已經決定回去好好修理他們一通,讓他們長長記姓,免得做事這般粗心。
李正凡四人正盯着對面的清微派兩名弟子仔細觀看,卻感覺通體一寒,打了個冷顫,卻有些不明所以。
“不必如此麻煩,我可沒空來喝茶閒聊,馬上開始吧,對葉掌門的劍法,清雲好奇已久,早想見識。”張清雲清麗無鑄的面容滿是冷漠,淡淡掃了葉重一眼。
葉重卻感覺心中一跳,那清清冷冷的眼眸中卻含着淡淡的憂鬱,令他竟有不忍拔劍之感。
“既然道長如此堅持,葉某遵命便是。”葉重心下卻是大氣鬆了一口,還好她推辭,否則真讓自己引着她到別人桌前,實在丟臉至極,“我們便在此處切磋一番如何?”
張清雲掃了周圍一眼,見到那些男人們皆是瞪着眼睛盯着自己,這些色迷迷的目光,令她心中實在彆扭,搖了搖頭,待看到岸邊不遠處停泊的大畫肪,眼睛一亮,指着那處畫肪道:“此處太過吵鬧,我們去那艘船上比試,讓人把船劃至江心,免得那些人刮噪。”
“這……”葉重又是泛難,心下大嘆,這張清雲果然古怪,竟然不喜人多,提這主意卻也目中無人,彷彿畫肪是她自家之處一般,想用便用,絲毫沒有把畫肪的主人放在眼中。
倚在窗前,把盞迎風的蕭月生笑了笑,對楊過道:“二弟,他們比武卻是要選在我們的畫肪上,倒也有趣,我們且下去看看如何?”又對衆女笑道:“坐在自家的畫肪裡觀戰,更勝現在這般,夫人們,請移芳駕吧!”
小星冷哼一聲:“他們倒也會選地方!”卻首先站了起來,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以她對劍法的癡迷,自然想極早看到兩人的劍法比試。
郭芙也忙跟着站起,蕭月生笑道:“那我們就回畫肪。”說罷領着衆人下樓回畫肪。
陳二手腳麻利的將東西拾掇回木箱中,合上箱蓋,提在手中,腳下迅捷無倫,三兩步便跟上了蕭月生一行人。
此時葉重正跟張清雲解釋,言道這艘畫肪主人是位高人,且須徵求主人的意見。
那張清雲倒也並非蠻不講理,只是不耐的看了葉重一眼,眼神中卻已透出嫌他很囉嗦之意。
蕭月生帶着衆人徑直往畫肪走,並未去跟葉重與張清雲打招呼,唯 有陳二提着那兩隻大木箱,來到葉重面前,微笑道:“葉掌門,我家莊主說歡迎兩位至畫肪上作客。”
張清雲狐疑的看了陳二一眼,又看了看葉重。
葉重笑道:“多謝蕭莊主大量。”轉頭對張清雲道:“看來蕭莊主已經答應,張道長,請——!”
張清雲驚異的看了陳二一眼,又望了望正在登船的蕭月生一行人,她眼力豐瞻,自然一眼即看出陳二的不凡之處,沒想到竟然還只是一個下人。
陳二態度謙恭,低首讓一衆人先行。
張清雲緊蹙了一下黛眉,深深看了一眼正低首順眉的陳二,領着弟子轉身向畫肪行去。
隨着一行人的離去,周圍前來看熱鬧的人羣頓時隨之移動,但到了畫肪前,卻有些傻眼,衆人有的知曉蕭月生蕭莊主神秘高深,惹不得,有的見過神鵰俠侶楊過與小龍女,也是不能放肆,只能站在那裡看着葉重與張清雲帶着兩個如花似玉的弟子上了畫肪。
有些腦袋好使,反應敏捷之人忙鑽出人羣,去湖邊僱船,但大多數人並沒有那般敏銳的頭腦,兀自傻傻的伸頸等待,等葉重張清雲上船休息完再下來比劍給他們看。
陳二引着衆人上了畫肪,蕭月生已經與楊過夫婦等在船頭,見到葉重,笑道:“葉掌門,你們這番突使奇招,可將那些前來觀戰之人耍得不輕,免不了要受些責難了!”
葉重看了一眼張清雲,心下也是無奈,衆人滿懷期望而來,結果卻令人失望,對他一通大罵,也是免不了的,他一向極爲愛惜羽毛,今遭張清雲的這番提議,確實令他肉疼不已。
楊過倒沒像蕭月生那般光顧得取笑,鄭重的對張清雲拱了拱手,道:“在下楊過,想必遵駕定是清微劍派張道長了?”
張清雲微微一怔,楊過?神鵰俠侶之名,比之她這個清微劍派的掌門,可是要威風許多,只可惜他們行蹤飄忽,從未得見,沒想到竟在這裡無意中相遇。
“貧道正是張清雲,見過楊大俠!”張清雲雖是目無餘子之人,但對這兩位行俠仗義的神鵰俠侶,還是頗爲敬重的。
“不敢,這是內人,”楊過指了指小龍女,又指了指蕭月生:“這是在下的兄長蕭月生,我兄長不拘小節,還望張道長莫要怪罪。這是我的兩位嫂嫂。”楊過姓子雖然跳脫不羣,但畢竟已在武林闖蕩多年,憑他過人的聰明,自然變得精明幹練,尚能分得清場合。
蕭月生微微一拱手,臉上帶着含而不露的笑意:“張道長的大名早已知悉,卻未想到竟是巾幗女豪,蕭某佩服!”
張清雲將目光自小星郭芙二人臉上移開,她雖是絕色美女,卻也爲兩人的風華所驚訝,她淡淡一笑,眼神中的憂鬱絲毫未減,優雅的稽首爲禮:“蕭莊主過獎,清雲愧不敢當。”
對眼前灑脫隨意的男子,她絲毫沒有對平常男人那種厭惡之感,只覺他身上滿是溫和宜人的氣息,彷彿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心下極爲舒適寧靜,便難得的自謙一番,卻有些不自覺的以俗家名字自稱。
她本是修道之人,對自然氣息格外敏感,對蕭月生的親近之感,卻大多是所修功法之故。
“大哥,還是請客人進艙吧。”郭芙見蕭大哥眼睛裡帶着眯眯的笑意,心中咯噔一下,微微一沉,忙開口提醒。
她心下才知小星她們所言不虛,這個蕭大哥確實是對所有女人都好,笑得那般溫柔,想想實在令她頭疼。
蕭月生笑道:“還是夫人想得周道,快請,大夥到艙內閒坐。”
蕭月生這一句夫人叫得極是情深意切,且滿是讚揚,頓令郭芙心下喜悅不勝,剛纔的警惕之心頓是遠到爪哇之國,暗中送給夫君一個嬌媚的醉人秋波,開始招呼衆人入座。
小龍女只是牽着若男的小手,淡淡的看着衆人,若男眨着圓圓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這個女掌門。
小星卻只是不時瞥着張清雲的手與腳伐,推測其劍法如何,其餘的倒未大理會,唯有郭芙,雖仍是淡漠對人,在這一羣女子當中,反而顯得最爲親切了。
陳二雖手腳麻利,但也無法一下子端這般多人的茶水,郭芙上前幫忙,腳步盈盈,柳腰款款,姿態極盡優雅,端着一盤茶,遞給張清雲與她的兩名弟子。
張清雲的兩名弟子一個穩重成熟,瓜子臉,丹鳳眼,身材修長,一個活潑純真,鴨蛋微圓面龐,杏眼桃腮,身材玲瓏,兩人俱是轉着眼睛,看着艙內豪華而不失典雅的設置,心中讚歎不已。
見到蕭夫人親自端茶,兩人忙起身接過,低頭稱謝。
郭芙冷漠絕豔的臉上彷彿綻開一朵明豔燦爛的玫瑰,光豔照人,令人無法直視,她輕笑道:“好美麗的人兒!”
兩人雪白的臉上微微升上紅雲,輕低螓首,低低的說聲夫人謬讚,便不敢看她。
郭芙忽然發覺自己竟受蕭大哥的影響,自然的帶着一派老氣橫秋的口吻,不由自失一笑。
張清雲憂鬱的眼神微微一笑,道:“劣徒與蕭夫人相比,無異於熒火之與皓月,豈敢稱爲美麗!”
郭芙玉面微微一紅,淡淡一笑。
甫一放下玉盞,張清雲即對葉重道:“葉掌門,我們開始吧。對葉掌門的劍法,貧道心慕已久,恨不能一見,今曰終能得償所願。”
“張道長一路辛苦,不如歇息一番再比不遲。”葉重笑吟吟的說,盡顯磊落風度。
“不必!”張清雲盈盈起身,大步向艙往而行,嬌弱的身軀卻散發着慷慨豪邁之氣。
葉重苦笑着搖了搖頭,無奈的起身,對正怔然而坐的蕭月生衆人拱了拱手,隨她步出船艙。
蕭月生將停在半空的玉盞送到自己嘴邊,嘴角處露出一抹笑意,心下感嘆:這個張清雲,果然與常人不同!
楊過心下卻是暗贊,笑着對蕭月生道:“大哥,張道長行事果然雷厲風行,極具高人風範,我們出去給他們掠陣如何?”
衆女對楊過的話大是贊同,楊若男自見到張清雲以來,幾乎沒有言語,兩眼一直盯着她看,對這個氣質憂鬱的女子,心中實在好奇。
“乾爹,我們快些出去吧,都已經開始了呢!”見到自己乾爹仍慢悠悠的把盞品茶,楊若男忍不住嬌聲說道,雪白的小手拉住蕭月生的袖子拽了拽。
蕭月生正舉盞細細品茶,這龍井品起來滋味無窮,楊若男拉的袖子恰是他舉盞之手,茶盞一動,他的手掌輕輕一放一收,茶水晃了晃,卻並未灑出。
這般不經意的驚人之舉,楊過衆人早已習以爲常,並未驚異。
“小若男發話,我們自然是要遵從,出去看看罷。”蕭月生帶頭起身,走出了船艙。
對於他來說,坐在艙內與在外面觀看無異,再說他也提不起興致觀看小孩打仗,慢吞吞也是難免。
其餘衆人可是觀戰心切,快速的出了艙,看到場內已經劍光閃爍,金鐵交鳴,兩人已經戰成一團,天空暖陽正照,劍光不時射於兩人身上,冷氣森森。
兩人的幾個弟子一左一右,分列兩旁,俱是緊盯場內,神情緊張,手按劍柄,微微泛白,似要衝上去代師父一戰的架式。
此時畫肪旁已經出現幾葉小舟,舟上站着滿滿當當,小舟似有被壓沉水底之虞,舟上之人卻不管不顧,兀自緊盯着畫肪上疾揮長劍的張清雲葉重兩人。
觀戰高手比武,對自身的修行極有裨益,有時觀戰所得抵得上幾年苦練,故欲要觀看張清雲葉重兩人比武,也是情理之中,現在武林中,兩人已隱隱成爲南北最頂尖劍術大家,這般精妙的比試,對於武林中人來說,實是不容錯過。
張清雲葉重兩人劍法迥異,張清雲劍法縹緲靈動,變幻無方,葉重則古拙簡練,快如閃電,往往出招後發先至,張清雲虛實莫測的劍招在他簡練至有些拙樸的快劍下,竟有些施展不開之感,每每在最後時刻,被逼換招,無法盡展劍招威力。
張清雲腳下步法極爲玄奧,隨着劍式的展開,彷彿是以劍帶人,腳不沾地,踏在虛空一般,使她的劍法越來越快,漸漸已超過葉重的出劍速度。
此時張清雲劍式越發輕靈如雲,道袍飄飄,腳步縹緲,如仙子凌波,飄逸着一股清靈脫俗之氣,實在難以將她看做凡人。
蕭月生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小星,小星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張清雲的腳步,顯然是在極力觀瞧這套步法的玄妙之處。
葉重面上輕鬆的表情變得越發凝重,手中長劍亦是如是,感覺對方的劍身似乎隱隱傳來一股彈力與粘力,令他長劍將要觸到對方劍身時滯了一滯,速度陡降,所以才遲遲無法將其擊敗,否則以他眼光之利,每刺出一劍,皆是蹈隙而入,攻其弱點,刺其必救,早已將她擊敗。
蕭月生輕視之心略微一斂,心下暗歎,沒想到這般劍法還真的會現世,看來自己一直是小瞧了天下人。
這等以劍馭人之術,在他眼中雖算不上上乘劍法,但比起武林中人使的劍法,境界自又高上一層。
將精氣神畢集於劍,身劍合一,這等劍法,比之他的馭劍飛仙之術差得遠,但對於武林中人來說,卻已經是劍法之極,看葉重應付的越發吃力,已呈敗像,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張清雲的身形越來越快,隨着長劍趨退,蕭月生卻知這是她與劍的契合越來越密切所致,看來她施展這般劍法也是需要一個漸入佳境的過程,並非開始即能達到。說不定是因爲與葉重的比劍,將她逼入此等境界,這般情形之下,也是突破之機,只能說是張清雲福至心靈了。
葉重感覺劍上的壓力越來越重,竟有不堪重負之感,每出一次劍,自己體力便消失幾分,這般下去,很快就會再也無力揮劍,沒想到這清微劍法竟如此詭異難測,看似輕靈,內息卻是以粘重爲姓,令人防不勝防,無形中便已着了道。
“喝!”葉重將全部內力壓于丹田,猛然運於劍身,大吼一聲,長劍一震,陡然明亮刺眼。
張清雲帶着朦朧清輝的長劍與之相觸,如觸電一般立即向後疾退,身形飄飄疾退間,長劍灑下朵朵蓮花,在她身前眩然綻放。
葉重身形一躍,長劍陡然又是明亮幾分,身劍俱向前衝去,如劍矢一般刺向正不住後退的張清雲。
張清雲身前的朵朵劍花被他冷芒四射的長劍無情洞穿,但每刺破一朵劍花,葉重長劍便暗上一分。
張清雲已退至船舷,很快就要碰到護船欄杆。
“師父小心!”那玲瓏身材,頗爲活潑的女弟子忍不住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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