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血之後,人們潛藏的兇姓被激發出來,再無顧忌,下手狠辣,招招奪命。
他們配合的越發默契,樂厚與丁勉越來越危急,身上傷勢漸增,二人生死廝殺的經驗極豐,躲過致命之處,但形勢仍岌岌可危。
帳篷之外,人們不停涌過來,越聚越多,辟邪劍譜出世之消息宛如長了翅膀,轉眼之間,傳遍整個洛陽城。
令狐沖與儀和他們站在一起,本是靜觀其變,但看到衆人一齊涌過去,無奈之下,也跟了過來,他們只是遠遠看着,不敢輕舉妄動。
隨着人羣越涌越多,嵩山派的帳篷已經被擠壞,近百人將樂厚與丁勉圍在當中,二人身形踉蹌,面色蒼白,已是無力支撐。
“姓樂的,姓丁的,交出湯英鶚,否則,莫怪咱們絕情!”人羣中傳來一聲大喝。
丁勉左臂捱了三劍,整個左臂被鮮血所染,肩頭兩劍,小臂一劍,這一劍斬得極深,血肉翻卷,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
他面色蒼白,失血過多,腳步虛浮,似是馬上就要倒下,卻總晃而不倒,劍法凌厲,動輒傷人,十餘人已傷在他劍下。
樂厚的情勢也如他一般,矮胖的身上滿是鮮血,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已經殺紅了他,下手絕情,劍劍致命。
別人呼喊,讓他們交出湯英鶚,他們充耳不聞,反而下手更狠,轉眼之間,又有四人傷在他們手上。
旁觀者有人暗自嘆息,嵩山派的人果然可怕,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是條好漢子!
“大師兄,怎麼辦呀?!”嶽靈珊焦急的問令狐沖。
他們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遠遠打量着場中的交手情形,由於站得高,場上情形一覽無遺。
令狐沖劍眉豎起,手按在劍鞘上,沉吟不語,忽然一拍劍鞘,朗聲喝道:“五嶽劍派,同氣聯枝,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說罷,邁步向前,朝人羣擠了過去。
“大師兄!”陸大有忙跟上前,追上幾步,來在他身邊,說道:“大師兄,師父快到了,咱們這般自作主張,會不會再受罰?”
“救人如救火,等師父到,那二人早就沒命了!”令狐沖劍眉冷峻,雙手在前,不住的撥拉着前面的人羣。
周圍人頭涌涌,擠得極緊,即使以令狐沖之能,也覺得每進一步都很吃力。
“大師兄,這麼多人,咱們進去,怕也無濟於事啊!”陸大有緊跟在他身邊,手上也撥拉着前面擋路之人。
令狐沖劍眉聳了聳,稍一沉吟,點點頭,轉身對衆人道:“諸位師弟,咱們暗中出手,不可明火執仗。”
“大師兄,這樣怕是不妥吧……?”高明根撓了撓頭,遲疑說道。
“什麼妥不妥,既然大師兄這麼說了,自然有道理!”陸大有忙反駁道。
高明根瞪了陸大有一眼,不去理他,而望向令狐沖。
“高師弟,上去救人,依咱們的武功,怕是力有未逮,”令狐沖笑了笑,雙眼轉動,掃衆人一眼,道:“若救人不成,反而搭上自己的小命,我這個做師兄的可不答應,……大夥兒要既能救人,又能保全自己,最好還是暗中出手!”
“大師兄英明!”嶽靈珊忙點頭,覺得這個主意極妙,混水摸魚,最是有趣。
衆人想了想,點頭答應,於是齊心協力擠向前。
旁人看到他們是華山派的人,雖有怨言,也沒出聲反對,只是難免心下暗自罵上幾句。
擠到了近前,丁勉與樂厚受傷更重,步履蹣跚,身形緩慢,身上已被刺了數劍,若非想從他們嘴上得到湯英鶚的消息,早就被殺。
樂厚與丁勉二人搖搖晃晃,馬上便要倒下,臉色蒼白,雙頰赤紅,呼吸急促,喘息如牛。
他二人神情卻仍舊煞氣凜凜,目光如電,頗是懾人。
令狐沖帶着陸大有與嶽靈珊擠到樂厚身前,勞德諾帶着其餘幾位師弟擠到丁勉身前。
令狐沖暗自捏着一把小石子,趁人不備,見勢危急,便射出一顆,解樂厚之危。
很快,他的舉動便被發覺。
“你是華山派的令狐沖!”一個藍衫魁梧大漢高聲喝道,雙眼通紅,已是殺紅了眼,怒瞪令狐沖。
旁邊其餘幾人掃了一眼,手下不停,仍猛攻樂厚。
“在下正是華山派令狐沖!”令狐沖灑然一笑,手上石子仍舊不積分射出,解樂厚之厄。
“早就聽說,五嶽劍派同氣聯枝,今曰一見,果然如此,你敢來救人,這份豪氣,佩服佩服!”藍衣大漢抱拳。
“好說好說。”令狐沖緊盯着場中,生怕下一劍,樂厚便支撐不住倒下,嘴裡漫不經心的回答。
藍衣大漢冷冷一笑:“既然你捨生取義,那我便成全你!”
說罷,他捨棄樂厚,長劍直刺令狐沖,劍勢凌厲,嗤嗤作響。
令狐沖身形一晃,避開劍尖,手指再次彈出,一枚小石子射出,“當”的一響,擊中刺向樂厚背心的長劍,長劍盪開,樂厚聞聲一側身子,劍尖貼着他背心,差之毫釐,被他射過。
藍衣大漢大怒,在自己的劍勢之下,令狐沖竟還能助樂厚一把,實在是對他莫大的諷刺。
他長劍更疾,嗤嗤如蛇吐信,宛如狂風暴雨刺向令狐沖。
令狐沖無奈,只能拔劍,倏的一劍刺出,藍衣大漢“咦”了一聲,漫天劍影頓時消失,退了一步。
令狐沖也收劍而立,眼睛望向樂厚那邊,見他搖搖晃晃,目光迷離,不由一驚:“樂師伯!”
他身形一動,猛的衝上前,長劍疾點,轉眼之間,數劍刺出,叮叮噹噹聲中,圍攻樂厚的幾柄長劍被盪開。
令狐沖一陣風般衝到樂厚身前,伸手扶住樂厚,免得他癱軟下來。
“令狐沖,這裡不關你的事,快快讓開!”其中有人認得令狐沖,顧忌華山派,大聲喝道。
令狐沖搖頭一笑,不予理會,轉眼瞧了瞧另一邊,想看看丁勉那邊的情形,只是周圍人羣密密麻麻,擋住了他的目光。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如此,連你也一塊兒殺了!”人們已經殺紅了眼,樂厚劍下已刺死了兩個人。
“一塊兒殺了!”周圍有人附和,一同攻了過來。
令狐沖一手揮劍,另一手扶着樂厚,此時,樂厚幾乎昏迷過去,臉頰赤紅,宛如染血,呼吸急促而粗重。
令狐沖心中焦急,樂師伯傷勢極重,若不能將他救出,即使有自己護住,他怕也會傷重而亡。
“得罪!”他顧不得其他,便要施展獨孤九劍。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陣陣嬌喝聲,清脆悅耳。
令狐沖心中一動,身形停了一下,感覺這聲音聽着耳熟,不是小師妹的聲音,好像……恆山派的人!
外面人羣中,叫罵聲此起彼伏,人羣晃動,似是海浪拍岸,卻是恆山派的人正擠進來。
她們剛開始過來時,幾人簇在一起往裡擠,卻不時被佔便宜,頓時大怒,於是五人一組,組成一個劍陣,劍未出鞘,僅是拳腳功夫,使用柔勁兒,將周圍的人撥開。
這自是讓圍觀衆人大是不滿,往往等她們經過之後,破口大罵,反正她們不能返回來找自己麻煩。
恆山派衆弟子不屑理會,只是一個勁兒往裡擠。
開始時,她們也站在一處高地,看着場中樂厚與丁勉的情形,見到華山派的人前去救援,儀清低聲對儀和道:“師姐,咱們也得過去。”
儀和點頭,眉頭蹙在一起:“嗯,看來丁師叔與樂師叔快支撐不住了。”
五派相聯,斷不能看着他們被人所殺。
“咦,那是華山派的令狐師兄?!”儀清師太伸手一指,頗是驚奇的道。
“嗯,是令狐沖!”儀和也吃了一驚。
她本想立刻進去救援,見到令狐沖他們出現,便緩上一緩,看情形再說,說不定,令狐沖他們足以解危。
她沒想到,令狐沖他們靠近之後,僅是暗中相助,沒有直接站到樂厚與丁勉的身邊。
儀和師太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擡手一揮:“大夥兒去幫幫樂師叔與丁師叔!”
衆尼脆聲應是,擠進了人羣之中。
“令狐師弟!”儀清帶着幾人,擠到最前,倏然之間,幾個恆山女尼將令狐沖圍在當中,長劍鏘鏘出鞘,結成了劍陣。
“儀清師姐!”令狐沖臉露喜色,隨即又沉重的搖頭嘆息:“樂師伯傷得太重。”
儀清師太上前,探了一下樂厚的傷勢,此時,樂厚已經完全昏迷過去,人事不醒。
放下手,儀清師太眉頭緊鎖,出指乾淨利落的點了樂厚的幾處穴道,自懷中掏出一隻瓷瓶,擡頭看了一眼令狐沖,搖頭道:“樂師伯的傷太重,我恆山派的白雲熊膽丸怕是無濟於事。”
“若是白雲熊膽丸也不管用,那我的丹藥怕是更不濟!”令狐沖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樂厚,心中急切。
“可惜儀琳師妹不在!”儀清師太嘆息一聲。
武林羣雄見恆山派的人也前來助陣,大是惱怒,不但未懼,反而血氣更涌,開始攻擊。
恆山派的劍勢非同小可,衆尼也非庸手,一時之間,縱使周圍人們一齊攻擊,仍拿恆山派衆人無可奈何。
“儀琳師妹?!”令狐沖一怔,面露疑惑。
儀清師太沒有多說,看着樂厚臉頰赤紅,呼吸急促,搖頭嘆息,將瓷瓶打開,倒出兩顆白雲熊膽丸,送入樂厚嘴中,豎指一點頰齒,令其嚥下。
如今之計,唯有死馬當活馬醫,沒有其他靈藥,只能暫且服下白雲熊膽丸,總比什麼也不服強。
另一邊,儀和師太領着衆人,將丁勉與勞德諾他們圍在當中,劍陣擺出,護得丁勉周全。
丁勉的傷也重得很,一劍刺中了肋部,血流如涌,儀和師太取出天香斷續膏敷上,止住了流血。
有恆山劍陣相護,一時半刻,武林羣雄拿他們無可奈何,但二人的傷勢極重,姓命垂微,情形不妙。
“令狐師弟,咱們殺出去!”儀清師太一咬牙,轉頭對令狐沖道。
“好,殺出去!”令狐沖點頭,轉頭示意身邊的陸大有,讓他接過樂厚。
他心中怒火大盛,周圍這羣人,已是喪心病狂,不可救藥。
“儀清師姐,容我出去!”他咬着牙,雙眼銳利。
儀清師太看他表情,知其心中憤怒,擺擺手,溫和一笑,語氣輕柔的勸道:“令狐師弟,稍安勿躁,能不傷人,儘量別傷人。”
她的話宛如一瓢清水,令狐沖怒火稍稍平息,吐了口氣,露出苦笑,搖搖頭:“這些人實在不可理喻!”
儀清師太看着劍陣外瘋狂攻擊的衆人,點點頭,人姓之惡,盡顯無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