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雲國公府門外那塊“文官落轎,武將下馬”的立碑前,停着一個銀頂八擡大轎。
轎子是中國的傳統交通工具。二人擡的稱“二人小轎”,四人擡的稱“四人小轎”;八人以上擡的則稱之爲大轎,如“八擡大轎”等等。在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下,轎子和其它事物一樣,在使用上也是有着嚴格的等級規定,違規則要受罰。
歷代史書對此都有明確而嚴格的記載。如“文武官例應乘轎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府管事,內外鎮守,守備及公、伯、都督等,不問老少,皆不得乘轎,違例乘轎及擅用八人者奏聞。”如明朝隆慶二年,應城伯孫文棟違例乘轎被告發,立刻被罰停俸祿。《清史稿》中也有記載說“漢官三品以上、京堂輿頂用銀,蓋幃用皁。在京輿夫四人,出京八人。四品以下文職,輿夫二人,輿頂用錫。直省督、撫,輿夫八人。司道以下,教職以上,輿夫四人。雜職乘馬。……庶民車,黑油,齊頭,平頂,皁幔。轎同車制。其用雲頭者禁止。”官員需按例,百姓有錢也不得逾制。
按照大魏的規定,三品以上官員,可以使用銀頂八擡大轎。雙字王可以使用金頂十擡大轎,單字王及八大超品世襲罔替國公可以使用金頂十二擡大轎,皇帝則是玉頂金邊十六擡大轎。
這頂八擡大轎不用說,自然是雲岱的無疑。
後院偏廳之中,雲嵐與雲岱兩兄弟正在小酌。
“如此,大哥的意思是說,眼下我大魏東、南、西三個戰場,恐怕都將要遭受失敗?”雲岱微微皺眉問道。
雲嵐面色沉重,點點頭:“不錯,爲兄正是此意。”
雲岱沉吟了一下,問道:“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就是皇上大舉徵兵,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取得勝利?”
“那很難說。”雲嵐搖了搖頭:“眼下外面鬧成這樣,我瞧皇上似乎仍然不覺得大禍將至,反而還有閒心爲了幾個士子搞這麼大的排場,又是接見又是……新軍,即便皇上真的正視了叛軍的危害,下定決心招募新兵。我看也仍是按照慣例在中央軍的軍戶之中選人吧?中央軍的軍戶和我們邊鎮的軍戶可不同,他們是可以買地以及僱人幫他們種軍田的。這樣的情況已經好幾十年了,現在的中央軍軍戶們,真正下地做事的還有多少?這批人既沒打過仗,也沒做過事,整天就是嬉戲玩鬧、流連勾欄之地,這種兵徵召得再多,又有什麼用?況且,我觀中央軍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將領上。將領世襲,本來沒有什麼不好,這一點看看我們雲家和周家就知道。可是中央軍的將領世襲跟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區別,就是我們的每一代將領都是真正經過戰爭鍛鍊成長起來的,而中央軍已經連續三代人沒有打過仗了,這樣的將領帶着這樣的士兵,遠山,你說這怎麼可能打勝仗?”
雲岱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現在皇上早已聽不進話去了,嗯,確切的說,現在皇上已經聽不進我們這些‘舊黨’的話了。現在新黨把持朝政,連中央軍的一些大員也不得不拜倒在秋臨江和薛宗庭的門下。秋臨江爲人孤高,自以爲天下大事盡在他胸中,卻不知此番天下變亂雖然早有成因,但他的新法卻正是那鞭炮引子(是說導火索,嗯,導火索這個說話現在大概還沒有吧。),若非他這新法,這岳陽叛亂和蘇浙叛亂會不會爆發暫且不說,但至少,即便叛亂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志願從賊……皇上此次竟然如此倔烈,實所罕有。小弟倒是覺得,這其中或許有什麼不爲人知之處。”
雲嵐小飲一口,道:“皇上此番如此堅決,爲兄也甚感驚奇。他雖自登基以來便想着壓制我們四大邊鎮,但卻也知道我們四家在各自轄區早已根深蒂固,平日裡雖然各有仇隙,但只要朝廷敢對任何一家下狠手,其餘三家必定全力反對,非是尋常可以對付。因此就算有所舉動,也是淺嘗輒止,一旦遭到四大邊鎮反對,定然立即改弦易轍,將自己撇清。可現在卻竟然掉轉頭,拼着命去跟內四家作對,這就頗爲讓人不解了。內四家固然在朝廷裡擁有一些人手勢力,可畢竟不掌軍權,其實威脅不到皇帝統治,皇帝這麼做,爲兄着實有些不解……”
雲岱微微一笑:“皇上無非就是認爲‘攘外必先安內’。他這是發現,不論他在京城說什麼,我等邊鎮依然能迅速得知;無論他想做什麼,只要有損於邊鎮,則京城之中也定然有人爲邊鎮說話……他久而無功,便想着先把朝廷內的雜音去了,讓整個朝廷裡面只有他一個聲音,到那個時候,再要對付邊鎮,就容易了許多。再者,他恐怕是真覺得秋臨江這新法有多好,有多神奇,能夠迅速富國強兵,到那個時候,朝廷就不像現在這樣,只在經濟上壓過邊鎮,在軍事上則要處於劣勢。若是真如秋臨江等人所言,糧草充足,兵甲精良,士卒悍不畏死,一心求戰……那皇上自然高興得很,怕不是要強行削藩也說不定了。”
雲嵐點點頭:“想來果然如此。”他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內堂寧婉婷喚了一聲:“夫君。”
雲嵐心下驚奇,他們兄弟兩個用膳,按照此時規矩,一般寧婉婷這個大嫂是不能出現的,所以寧婉婷一直在後面後堂之中。但寧婉婷不是不懂規矩之人,他們兩人正談着,怎麼會忽然叫喚自己?
雲岱忙對雲嵐道:“大嫂定然有事要說,大哥且請,小弟自飲便是。”
雲嵐點點頭:“我就回來,你稍等。”然後起身進了後堂,看見寧婉婷面有急色,不禁心中一動,但面上卻一絲急切都沒有,聲音極爲沉穩厚重:“夫人何事喚我?”
寧婉婷拉過他到一邊,小聲道:“兩件大事,一件在朝廷,一件在燕京,夫君先聽哪件?”
雲嵐心中又是一動,但面上仍然一點波動都沒有,淡然道:“朝廷。”
寧婉婷自然知道丈夫的意思,那是對燕京、對兒子的能力放心的意思,便道:“皇帝剛纔接見新科進士的時候忽然吐血昏迷了。”
“什麼?”雲嵐縱使再沉穩,也不得不爲之動容:“吐血昏迷??”
寧婉婷點點頭:“當時太和殿就亂成一團糟,一羣新科進士嚇得手足無措。當庭在場的大臣也都驚慌失措,宣了太醫過去之後,太醫們卻又說不出個原委,最後認爲只是皇上勞累過度,傷了心神,所以纔會吐血和昏迷。”
雲嵐皺眉道:“傷了心神?”他沉吟了一下,舒了口氣:“我知道了,那燕京又是什麼事情?”
寧婉婷苦笑了一下,道:“錚兒要出兵遼國,現在……現在恐怕已經大舉用兵了。”
雲嵐這下終於大吃一驚:“什麼?!”他倒抽一口冷氣:“錚兒怎麼回事?留着遼國,乃是我們雲家安身立命之本,他又不是不知道!給予遼國援助,給予女真援助,讓他們打個不勝不敗,這不也是他的主意嗎?怎麼現在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來?攻打遼國,攻打遼國,這個時候攻打什麼遼國!”
雲嵐踱步急道:“錚兒糊塗!我知道遼國眼下跟女真打得正熱鬧,估計整個遼國南部兵力不會超過十萬,而且這十萬兵的戰鬥力只怕都是遼國戰鬥力最差的,錚兒這點肯定是能看到的,他覺得這是大好時機,正好出兵將有我漢人居住的地方打回來……可是他卻沒有想過,如果遼國丟了整個南部,其人口、糧食要減產多少!而且南部的漢人乃是他們工匠的聚集地,市區了南部和南部的漢人,遼國的兵器製造等,都將受到嚴重的打擊。到那個時候,平白讓完顏家的人佔便宜!錚兒……這次怎麼這麼糊塗!”
雲嵐一番話說完,寧婉婷卻苦笑了一下:“夫君誤會了,錚兒卻不是因爲這個原因纔出兵的。”
雲嵐微微一怔,皺眉道:“不是這個原因??”他想了想,問道:“那還有什麼原因促使他要出兵北伐??”
寧婉婷苦笑着道:“遼國蕭太后爲那位瓊花郡主指婚,結果瓊花郡主不答應,蕭太后便逼問緣由,人家郡主就說了,說是跟我們家錚兒有了終身之約,所以非我家錚兒不嫁……然後,蕭太后發現此事影響巨大,便讓北院大王蕭天佐給錚兒寫了封信,問及此事,並表示蕭芷瓊是遼國郡主,只能嫁遼國貴族,希望錚兒寫信給那位郡主推掉此事。不料錚兒接信大怒,次日便起兵北伐去了。”她嘆了口氣:“這消息從燕京到我們這裡,已經三天,那麼現在錚兒……恐怕都要渡過灤河了。”
暈,本來想今天凌晨發一章的,結果還是太累,睡着了。現在每天新書老書一起寫,一天10000-12000,實在精力有些不濟。要找個機會爆發一下才能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