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般，你包裡放什麼了，那麼重，砸人還beng的一聲，”柯同凡搓着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看着同一張牀上已經洗漱完畢的兩人，“別說你放了磚頭在裡頭。”
林般精緻如鑽石雕花，林恣意閉目無言卻也有淡雅玉蘭的感覺。
林般爽朗的笑了笑，答道：“磚頭倒不至於，是之前寄存在學校裡的獎盃，畢業了就拿回來了。估計這會兒也碎得差不多了吧。”
林恣意愣了一下，着實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砸了林般的獎盃。
林般也看出了林恣意短暫的窘迫，打哈哈似的擺了擺手：“那獎盃醜得厲害，碎了也罷。”
林恣意感恩地看了林般一眼，林般也安慰般地拍了拍林恣意的手背，表示沒有關係。
柯同凡不是沒有看到這一對小姐妹的小動作，但也沒有戳穿，只是徑直坐到了二人對面。
“你倆膽子倒是不小，敢直接來城北。”
二人頓時停止了打鬧，林般也閉口不言。
“不是你說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滿足他的願望的嗎。來城北是實現他願望的必然啊。”
林恣意直視着柯同凡，身上居然罕見地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不覺得如果通知了別人今天的局面就不至於變成這樣嗎？如果不是樑琛從林般的話裡知道了你們要來冒險，如果不是樑琛偷偷跟過來，如果不是樑琛通知我，你們兩個現在會是什麼樣？”
“十個你們倆，都不夠那條巷子吃的。”
柯同凡的話是事實，林恣意和林般從今天的經歷裡也該知道了。
“那間屋子，是他生活過的地方，是嗎。”林恣意低頭輕輕唸叨。
“不止。”柯同凡牢牢地盯着林恣意，就像是豹子盯着獵物一樣，隨時準備着在最佳時機放出一個驚天大雷。
林恣意猛地擡頭，在對上柯同凡審視的目光時又悻悻地收回了眼。
“什麼叫不止，那不就是盛遇澤死之前待的地方嗎。”林般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範圍，率先開口。
柯同凡把用來搓發的毛巾隨手一扔，半乾的黑髮在酒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那個屋子裡，承載着的記憶不止盛遇澤的，更有那個女人的。”
那個女人，指的是盛遇澤的媽媽，那個明明可以有美好未來卻終結於無跡的黑暗生活的漂亮女人。
“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們把那個男人擡出去嗎？在那個房間裡發生的罪惡，你們能想象嗎？”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房間裡的安靜，鐘錶每走一下的聲音，都在告訴他們，今天發生的事全部都是真的。而在他們瞭解之外，曾經發生過的那些柯同凡正在敘述的事，同樣不會假。
“盛遇澤過得不好，他媽就能過好嗎？別天真了。”柯同凡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個白布袋，扯開來，裡頭是一大捧陳皮，已經曬得發皺了，但是打開的一瞬間那股清香還是衝擊到了三人。
柯同凡把布袋遞向林恣意，示意兩個人都拿點吃。
“我自己做的，去溼氣。”柯同凡也沒有遮掩，而是在吃完之後繼續開始她的講述，“那個房間裡，怨氣很重，是一種很有針對性的怨氣。所有結果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一個男人。”
“盛遇澤的爸爸，沾毒品了。”林恣意接住了柯同凡的話。
柯同凡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那就沒有疑問了。在我靠近那個房間的時候，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那股怨氣，但是卻並不直衝我，只是讓我不舒服，像是忽然經歷了一個很悲慘的人生一樣，徹骨的難熬。”
“是一點希望也沒有的人生，疼痛，煎熬，矛盾，掙扎，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你的意思是，盛遇澤的媽媽，是自殺的？”林恣意在得到柯同凡提供的描述後忽然陷入了震驚。
“倒也不一定，可能是面臨死亡是忽然出現的釋然吧。”柯同凡吞下了嘴裡的陳皮，隨即又拿起一片放進嘴裡。
林般撓了撓頭，漆黑的眸子裡透露出不解：“不對啊，爲什麼我和林恣意什麼都沒感覺到，你卻可以報出來這麼一大串。”
林恣意隨即也把目光轉向了柯同凡。這個女生太帥氣又太鎮定了，有着同齡人沒有的老成。雖然很早就清楚了柯同凡不是一般人，但是當問題被直接拎到檯面上來了，林恣意也開始忍不住懷疑。
柯同凡輕笑着搖了搖頭，答道：“如果我能感覺到的跟你們感覺到的一樣，我倒也不用做這個異人了。”
“村野柯氏，向來不同凡人。”
聽到凡人這樣的詞彙，林般勁頭更大了：“什麼叫不同凡人，你說說清楚柯同凡。你不是跟樑琛是同學嗎，爲什麼你沒有讀書了，爲什麼你又知道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每次你出現，盛遇澤都會忽然消失。”林恣意也忍不住補了一句。
柯同凡看着眼前嬌嗔的林般和好奇的林恣意，無奈的揉了揉眉頭。
“我叫柯同凡，意思是柯氏和凡人一樣。村野柯氏，是這個城市裡的異人家族，這樣的家族並不多見，甚至鮮少，也知道一些關於城市甚至是這個世界的秘密。起先我只知道我能看到鬼，讀書的時候也就鬧着要給人驅鬼什麼的。後來年紀到了，被家裡人告訴該繼承家業了，就輟學了。”
“也是那個時候才大概意識到吧，同凡，其實是看起來像凡人的意思。”
“柯氏同凡，是這一代的柯堂的守護人。”
柯同凡嚴肅的聲音讓林恣意和林般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像是在聽什麼商業機密一樣。
“柯堂————不過是個破藥房罷了。”柯同凡忽然哈哈大笑，嚇得兩人都是一震。林般剛要伸手來打她，就因爲柯同凡接下來的話停止了動作。
“那不是正常人可以進去的地方，而林恣意，你，已經進去過了。”
林恣意忽然想起了鬧市區裡的那一間從不關門的小房子。原來，那裡就是柯堂嗎。
“你就不怕我們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嗎。”林恣意正了正聲音，認真的說。
這會兒反倒是柯同凡嬉鬧起來了，一翻身就躺到了牀上，朝着二人掛上了挑釁的笑容：“你倆現在都已經陷在所謂的不正常的事情裡了，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有什麼可害怕的。”
說着柯同凡就擺出了鬼臉，而林般也果不其然被嚇到了。
林恣意卻陷入了沉默。
不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人。
這一趟水，像她渾濁的未來一樣。
晚上，其實沒有一個人睡好了，包括柯同凡。
頭一次向別人闡述自己的秘密，那樣的感覺像是自我介紹，更像是自我總結。
有人聽聽，那樣的感覺好像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