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肖青的話語甚是不恭敬,不過飛燕卻並沒有在言語上太多計較。她只是緊盯着肖青的眼睛問道:“二殿下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就在肖青想要張嘴的時候,飛燕又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請肖將軍莫要敷衍,此次軍演如此重要,二殿下怎麼可能不參加?你可知若是他此次演兵失利,會造成何等嚴重的後果?”

肖青原是打算將她敷衍打發回王府的,可是聽到了飛燕最後語重心長的幾句,竟是一時有些難以張口。

到最後他終於咬了咬牙道:“驍王早巡視村寨時,因着道路土方塌陷,被困在了青殼寨……而演兵的主帥薛峰又與竇勇將軍在青樓裡昏迷不醒……待到天亮時,演兵場上將無主帥……”

飛燕聞言,心裡一沉,緩緩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雖然她一直心知驍王一定是遭遇到了變故,可是聽到肖青說出實情,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肖青雖然是位猛將,卻並無帥才,若是由他主導演兵,結果真是不大讓人安心起來。飛燕靜靜地坐了一會開口道:“肖將軍,驍王演兵時的陣法變化旗語,你可知道?”

肖青悶悶地說:“末將一直在一旁瞭陣,自然是知曉的。不知側妃有何打算?”

飛燕慢慢地擡起頭:“打算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肖將軍肯不肯配合了……”

雖然軍營主帳裡亂成了一團,可是演兵的時辰已到,幾十支長角還是依着時辰轟鳴響起。

教場的高臺前已經是人頭攢動,前來觀看演兵的封疆大吏,朝中督軍,還有邊疆的一些外邦使臣俱已經登上了看臺。

只見偌大的教場之上,早已經用木架壘砌起兩座高高的木臺。兩座木臺相隔甚遠,乃是模擬着兩座城池。

陸戰演兵的第一局便是攻佔城池。以先攻下城池者爲勝。

驍王這邊只能是肖青出陣,他坐在木臺之後的帥臺之上,在他的椅子後面,則垂掛着一面錦布。

南麓公那邊也派出了一員大將應戰。而南麓公則安坐在他那一方的木臺之後,看着驍王陣營那略顯空蕩的帥臺露出了一抹陰笑。而衛宣氏則與淮南當地的衆多高門女眷一起坐在一旁的觀演看臺上,她坐下來時,瞄了一眼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問:“驍王府的側妃是到了哪裡了?”

一旁的夫人們許是剛剛便議論過了,此時倒是有些巴結着南麓公夫人的意味,用絹帕捂着嘴偷笑着說:“聽說是病了,不宜受風,就不來觀禮了。不過側妃不來也適合是能理解的,聽說那驍王被困在了青殼寨,手下的兩員大將又是在演兵前夕醉臥在了青樓人事不省……這演兵的結果倒是不言而喻了,來了也沒什麼可看的不是……”說完,那婦人便與身旁的貴婦們笑成了一團。

衛宣氏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移到了對面的帥臺之上,笑得矜持而拘禮……

其實不光是女眷的觀禮臺上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在衆多封疆大吏雲集的觀禮臺上也不時有人在交頭接耳,實在是因爲驍家軍昨日爆出的醜聞太過震撼,演兵前夕居然還有閒心去逛妓院眠宿花柳,這樣的酒囊飯袋又能帶出怎樣的鋼鐵精兵?

驍王的部下雖然個個驍勇善戰爲大齊的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正所謂溫柔鄉英雄冢,這些昔日的猛將也是在太平盛世裡安享慣了舒適安逸,再不復以前的勇猛野性。

此次演兵,當真能如皇上希望那般給南麓公一記當頭棒喝嗎?衆人的心裡都是沒了底的。便是各懷着心事,有的等着看驍王的笑話,有的略帶惋惜的暗地裡搖頭。

此時,幾片烏雲不期而至,遮擋住了當頭烈日,一場風雨即將來襲。

第一場對陣,雙方中規中矩,都是按照傳統的三段式排兵佈陣,槍盾兵在前做先鋒,步兵在中間接應,弓箭手在後。

肖青命令幾方三個方陣緩慢向前移動,而對對方則按兵不動,做出了防守的姿態。肖青將己方的方陣移動到對方弓箭手射程外,整隊完畢後,槍盾兵將長槍直舉在前,像敵方發起了衝鋒。李進連忙命令槍盾兵防守,步兵上前支援,弓箭手放箭。

在場觀看演習的官吏中有不少是出身於沙場之上,皆是看門道的內行,只看那對陣的士兵的排佈陣型,敏捷的動作,便能看出在戰力上驍王的軍隊明顯強過南麓公一大截,那是無論嚴寒酷暑,毫不間歇才捶打出來的過硬的鋼兵,只見驍王的陣列步步緊逼,將南麓公的軍隊壓得節節後退。

肖青面露微笑,以爲穩操勝券時,突然他身後的那面錦布里傳來了輕柔的女聲:“肖將軍,我在後面沒有看清你能看清敵人變陣之後那些個盾牌是何物嗎?”

原來坐在布簾之後的正是尉遲飛燕。這也是昨天她終於說動肖青,與她達成妥協的結果。讓肖青出面進行軍演,而她則在身後扮演驍王。若是換了旁人定然不會同意一個女子上臺,但是肖青深知這個看起來柔軟的女子是何等樣人。他雖然對這個女賊首滿心的戒備,但能讓當年都驍王接連吃下敗仗的豈是平庸之輩?

眼下,滿軍營沒有可以使用的帥才,便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再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敗字,不可能再壞到哪裡去。於是便同意側妃皇上了驍王軍營中的服侍,由一個親兵掩護着登到了帥臺之上,便“垂簾觀演”,倒也不會引起旁人的疑心。

飛燕不說,肖青還沒有留意。但聽聞了飛燕的話後,展目遠望,果然見到鄧軍後方的士兵推着幾面奇怪的“盾”,急速地朝陣前移動過來。當鄧軍的軍陣如分浪潮水一般一分爲二時,那幾十面怪異的圓盾便立在了軍陣之前。當一陣牛角聲吹起時,

三名士兵爲一組,突然閃入了圓盾之中。兩面圓盾也不知怎的,咔嚓一聲就變成了一顆盾球。又是咔噠一聲,盾球前面伸出了鋒利的尖刃。盾球裡的士兵踩踏着盾球,操縱着前進,衝入了驍家軍的陣列之中。驍家軍的裝備雖然精良,但普通的盾牌怎麼抵得過這怪異的碾壓利器。原本這演兵乃是沙盤與士兵陣列的集合,以演爲主,不求傷人。只是如今這怪異的鐵球與鋼刃,雖然沒有開刃,但是一上陣便是刮傷了驍家軍無數。雖然明令禁止軍演不準傷人,但是被鐵球碾壓得惱了就不管不顧起來,拿起了刀槍使勁戳那鐵球。可是鐵球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奈何不得。鐵球從驍家軍士兵的身上碾過,有些士兵當場口噴鮮血。

這樣血腥的場面讓觀演臺上的夫人們驚叫連連,甚至有些夫人嚇得暈倒在侍女的懷中。衛宣氏也適時的用絹帕捂住了嘴,如尋常的夫人一樣做出了驚恐之狀,可是沒有任何人看到她嘴角邊露出的微笑。這種鐵球一出,當真是衝鋒的利器,就算是驍王指揮恐怕也是奈何不得。她倒要看看那個坐在主帥臺上的無名之輩能有什麼辦法能破解了這鐵盾銅球陣。

飛燕從布簾的縫隙裡當然也將這驚險的一幕看在眼中。雖然震驚於鄧懷柔居然有此等利器,但她深知沒有完美無缺的軍陣和兵器,必有破解的辦法,只是軍演場上時間緊迫,急切間要如何應對呢?

她站起身來擡頭四顧,看到軍演場地邊緣有許多大石堆在那裡,這些大石是當初修建演兵教場時留下,原本是要盡移走的,可是因着驍家軍用抱着石塊練蹲起的習慣,便留下了些。

她稍加思索,對肖青說道:“肖將軍,快讓士兵把那些大石搬到軍陣前,用石頭封住銅球!”

肖青聽後也是猛然醒悟,連忙讓士兵去搬運石頭,終於在銅球衝破軍陣前將石頭運到。急速前進的銅球撞到大石,砰地一聲被彈了回去。驍家軍的將士們一個個頂着鐵球的攻擊將許多大石搬到陣前,終於把銅球死死卡住,讓它再難發威。

肖青看到大石奏效,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既然鄧懷柔有這等利器,以後怕是要經常打交道,也是有些頭痛。飛燕卻是一陣的冷笑:“鄧懷柔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是想出這等不入流的勾當,這銅球雖然看起來兇厲,但是真的兩軍對壘卻是不堪大用。如果手地形所限,銅球便施展不開,威力大減。若在開闊地帶,這樣的盾牌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就是在這樣平整的教場之上,才能發一發威力。這次鄧懷柔是出其不意,突然在演武場上使用出來,看似兇猛異常博人眼球,但是卻是陰險無恥以及!”

既然他這銅盾是蚌,那就來幾隻長嘴的鷸鳥,來分開這僵硬的蚌殼,拖出鮮肉開曬一曬!

說着她又讓肖青下令,使用長矛倒鉤,將這些被定住的鐵球強行撬開。只聽幾聲咔啪的巨響,這些鐵球被硬生生的撬開。

之前被這鐵球碾壓吃虧得不行的驍家軍們毫不客氣,將那鐵球裡的兵卒拖出來就是一頓狠揍。

也不用刀劍,便是鉢大的拳頭,打得拳拳見血!

鄧懷柔沒有料到對方的應變如此之快,一時驚異地站起身來。衛宣氏更是眼尖,她一下子便眺望到,那肖青似乎一直個那布簾後的什麼人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