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版本學者來說,好奇的這本書的各種版本,本書又名《癡婦說情傳》,有寫春園叢書本、石印本及各種抄本流傳。又有日本京都聖華房刊本。
不過經過很多學者研究,覺得此書最早的版本應該是乾隆二十九年刻本,因此被譽爲“乾隆刻本”。可惜,這一版本已經遺失,最好的版本當屬日本京都聖華房刊本。
但是對於那些文人墨客來說,看重的卻是這本書的內容。《癡婆子傳》是明代最有特色的文言小說之一。書用第一人稱口述口吻,首尾又有“我”的開場與收尾。屬自述傳記體,這種體裁在我國古代很少見到。這種倒敘和自傳的結構方式後人多認爲五四以後由西方傳入,細考之,顯然不足信。
作爲海派文壇大佬,黃裳就曾經癡迷於尋找《癡婆子傳》的各個版本和手抄本。以至於一次在琉璃廠被某個作坊的小廝給騙了,對方用一本仿寫的手抄本騙取了他八個大洋,以至於後來被黃裳的老友錢鍾書知曉,作詩笑話曰:“遍求善本癡婆子,難得佳人甜姐兒。”
這裡的“甜姐兒”指的是人,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黃宗英是電影圈有名的“甜姐兒”,容鼎昌(黃裳)對黃宗英的傾慕盡人皆知。可惜,他的追求失敗了,他淡淡地說:“那麼我做你的衣裳吧。”從此,便有了黃裳。所謂的“遍求善本癡婆子,難得佳人甜姐兒。”上聯是說黃裳找尋的這本古代手抄書《癡婆子》,下聯就是嘲諷他泡妞不順。由此可見,能夠擁有一本古本《癡婆子傳》是很多中國傳統文人夢寐以求的事兒。
此刻,林逸心情有些小激動地翻開那本古書,一看,大驚,竟然是刻本,不會是那個吧---
林逸翻書的手都有些顫抖了,掀開這本書的扉頁,找到牌記頁,林逸仔細看去,只見在牌記頁上非常清晰地寫着:萬曆四十五年,如意作坊刻印。然後是一大紅印章,林逸仔細辨認,卻是“冒襄之印”四個大字。
林逸心神震盪,差點把手中捧着的這本書掉到地上。因爲這一頁的兩個信息直接告訴了林逸這本書的年代,來歷,以及藏者何人。
首先,這本刻印的古書,竟然比傳說中的“乾隆刻本”還要早,並且早了近百年!
其次,這本書的收藏者竟然是明末清初大名鼎鼎的文學家冒襄,冒闢疆!
冒襄是誰?如果你喜歡讀史書就應該聽過“明末四大公子”。
古今公子中,除戰國四君以外,多姿多彩莫如明末四公子--陳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闢疆。此四人出則忠義,入則孝悌愛賓客、廣交遊,風流倜儻,冠絕一時,臺灣小說家高陽寫過同名歷史小說,反響劇烈,深受好評。而林逸就是因爲看了高陽的小說,纔會對冒襄冒闢疆這麼熟悉。
冒襄明萬曆生人,名襄,小名繩繩,字闢疆,號巢民,一號樸庵,又號樸巢,晚年自號醉茶老人,私諡潛孝先生。江蘇如皋人,現如城水城園系冒氏故居。明末清初文學家,時與桐城方以智、宜興陳貞慧和商丘侯朝宗並稱“明季四公子”,享年83歲。
冒闢疆一生反清復明,著述頗豐,大節已有一代偉人毛主席定論。據中央文獻出版社《毛主席和他的秘書田家英》一書載,1942年1月8日,田家英在延安《解放日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爲《從侯方域說起》的文章,毛閱後很是賞識,特地找田談話說:“所謂明末四公子中,真正具在民族氣節的要算冒闢疆,冒闢疆是比較着重實際的,清兵入關後,他就隱居山林,不事清朝,全節而終。”但冒氏和他的前輩唐伯虎等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一樣,個性風流倜儻,不拘小節,時有“東南秀影”和“人如好女”之名,其婚姻和感情生活也是極具傳奇色彩的,這在當時來說亦無可厚非。據考證,冒闢疆一生除“露水夫妻”外,有文獻可考的就有10多位女性與他有過關係。
由此可見,這位風流成性的冒公子手裡藏着一本風月之書《癡婆子傳》也就合情合理了。
就在林逸做着各種猜測的時候,忽然,一縷書香從手中捧着的《癡婆子》中傳出,悠然飄入林逸鼻翼。
恍惚間,林逸彷彿回到了金戈鐵馬的戰亂年代。
亂世飄零,紅顏薄命。
一個美貌女子正在青樓紅線刺花,一陣風吹來,她繡的刺繡被風吹落樓下。
白色駿馬蹄子踏踏,一個華貴書生從馬上下來,撿起了那刺繡,仰起頭,衝她微微一笑。
夕陽下,她醉了。
彷彿找到了畢生的幸福。
……
芙蓉帳暖,明月高懸。
他給她描眉,給她作畫,畫出那羞人的春宮圖,還手把手教她寫字,在她耳邊細細呢喃,告訴她,他將要走了,不過會回來娶她,一定會。
……
他走了。
她日盼夜盼,站在青樓屋檐,等待着那頭白色的高頭大馬,等待着馬上的人兒。
自從他走後,她不再接客,任憑老鴇辱罵,任憑客人羞辱,她潔身自愛,只爲他守身如玉。
……
他依舊沒有來,城裡卻開始兵荒馬亂,那些韃子士兵來了,他們燒殺強擄,無惡不作。
她被一個大鬍子韃子看上,對方說要爲她贖身,娶她爲妻。她不願意。
一天夜裡,大鬍子衝了進來,強行佔有了她,她不再幹淨,她成了失節的婦人。
大鬍子恥笑,一個妓女學人家守什麼貞潔,狗草的!
……
她哭了三天,三天沒睡覺。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書畫,看着公子贈給他的《癡婆子》,眼淚已幹,喉嚨已啞。
……
貴賓廳內,大鬍子韃子正在暴喝着和老鴇商談幫她贖身的事兒。
青樓丫頭傳來一聲驚叫。
等到大鬍子和老鴇趕到房間的時候,卻見她已經用繡花針刺瞎了自己的一雙眼。
血淚漣漣,
此情不渝。
……
她成了瞎眼女人,沒人再要她了。她被遺棄在青樓裡,幫人家縫縫補補,洗洗衣服。
隨着歲月的流逝,她老了。
姿色不再,成了一個骯髒的瞎眼老太婆。
偶爾,她會靠在牆角,用那瞎了的雙眼卻看天上的太陽,感受着那炙熱的光亮,彷彿又看到了那匹白色的高頭大馬,看到了那個笑得很燦爛的人兒。
他回來了,在向她招手。
夜裡,她會無數次地用手撫摸他送給她的字畫還有那本書,像寶貝一樣珍藏着它們。
……
她躺在牀上,真的快要死了。
她把身邊能夠賣掉的東西全都賣了,卻捨不得這五幅畫與一本書。她抱着它們,感受着生命在慢慢地流逝。
她張了張嘴,相對收養的兒子說些什麼,嘴脣太乾,卻發不出聲音。
點燃在桌子上的油燈發出“嗶啵”的聲音,當最後一聲嗶啵後,油燈慢慢地耗盡了,發出最後一縷光芒。
她彷彿重新看見了一切,他騎着白頭大馬迎接她來了,她張開雙臂,回到了少女時光,開心地笑。
牀上,她鬆開了懷抱着的這些寶貝,臉上留下永遠地笑容。
……
她被放進了漆黑的棺材裡,陪着她的還有那些寶貝,一鐵杴的塵土落下,棺材被淹沒在了泥土裡。
陽光也暗淡了下去,一切變得沉寂。
她在裡面,依舊笑着。
幸福地笑着。
……
“喂,朋友,看得怎麼樣了?給個價吧,也別磨蹭時間了!”耳邊傳來馬臉八爺的聲音。
這聲音把林逸從幻覺中拉回到現實。
眼前依舊是那座林場小木屋,周圍一羣兇悍的傢伙全都死死盯着他,而他手裡還捧着那本萬曆版的《癡婆子傳》。
林逸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說:“你們可知道買賣這種東西可是犯法的?”
笑了,馬臉八爺哈哈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最可笑的話,“朋友,你腦子沒毛病吧?竟然在這裡說這些話。”旁邊有人就要動手,八爺攔住他。“想買老貨就要懂點規矩,不要啥話都說---再說了,這些東西埋在地下,政府挖得,我們爲何就挖不得?”
“那不一樣,人家那叫考古,你這叫盜墓。”林逸斬釘截鐵道。
“草,別跟我玩那一套,好話誰不會說。現在就問你,這些東西啥價能收!”馬臉八爺發火了。
林逸搖搖頭說:“這些東西我都很喜歡,也都能給你一個高價,不過我不能收。”
“爲什麼?”
“因爲我要是收了的話,就等於在幫你們,幫你們以後盜更多的墓!”
“草,你沒事兒吧,裝什麼正義,裝什麼正能量?老子問你最後一句話,收不收?”八爺咬牙切齒,看起來準備動手了。
“不收!”林逸斬釘截鐵。
“去死!”八爺拔起刺在太師椅上的尖刀,直接向林逸擲了出去。
林逸大驚失色,眼看那飛刀已經朝着他面門飛來,心道一聲,完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卻抓住了飛刀
鮮血從刀刃上流出來,黃教頭面不改色,抓着尖刀,看着林逸關心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林逸的回答是,“不好,尿褲子了。”
如此一答一問,要是放在平時,一定很具有喜劇感,可是眼前這情況,就顯得很怪異了,以至於八爺等人都很不友好地看着兩人,目光中中充滿了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