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一揮十年間

彈指一揮十年間。

九轉峰頂,自昔年一戰後,很少再有人來。而此時此刻——天色剛剛大亮,卻有一位二十來歲的破衣少年佇立在頂臺上,目中露出迷離動情之色,似在回想十年前江湖雪與天下羣雄那次決鬥是怎樣的空前。但是畢竟十年過去了,十年了,時過境遷,昔日叱吒風雲的高手們,也不知隱身何處了。遊目四望,只空見雲峰寂寂,重林無聲。

破衣少年時而放目遠望,時而低頭嘆息,久久不肯離去。

一輪朝陽衝破雲霾,在遠遠的天際放出千萬道驚目的豔光,破衣少年不覺擡頭望着朝陽,良久良久,發出輕輕嘆喟,“一刀動天地,生死當笑談。嘿嘿,風雲無敵的絕唱刀君不也在此處被打落山崖?”

“他雖已被打落山崖,但那手直達化境的絕唱刀法,卻令多少後人爲之忘情?”

“誰?”

破衣少年顯然沒有注意到此人的到來,驀然迴轉身,吃驚地看着,不知幾時,這個臺上竟又多了一人,而且就站在不遠。這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紫衣人,頭戴一頂小圓帽,圓圓的臉,淡淡的眉,黑亮亮的眼睛。正直鼻樑,小角嘴巴,雙頰透着融融的暖意,神形亦極爲灑脫,只是有些女兒模樣,若不是他穿的是套男式衣服,非要被人當作女孩子不可。聽到破衣少年的問話,紫衣人露出陽光般的燦爛微笑,“在下笑公子,登臨之際,正遇上公子遠望入迷,所以就沒敢打擾。如果方便,還請公子賜告大名?”破衣少年上下看了他兩眼,漸漸地,臉上露出笑意,“在下雪湖江。”

“雪湖江?”笑公子吟哦一聲,“這個名字怎麼有些耳熟?”又接連輕吟道,“雪湖江,雪湖江……”忽地吃驚道,“雪兄弟,你這名字委實讓人有些吃驚,竟是……竟是將江湖雪的名字倒了過來。”

雪湖江淡然一笑,“這個名字是家師所取,何足爲奇?倒是兄弟讓我吃驚,你剛纔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的,我竟然絲毫不知。”

他們的目光又交集在一起,笑公子笑道,“雪兄弟剛纔憑崖吊昔,爲之忘懷,所以才讓我鑽了空子,不覺得我的到來。而兄弟姓名更是將江湖雪的名字倒了過來,莫非與昔年的絕唱刀君有什麼……?”

雪湖江與之相視良久,目中露出坦然的笑意,“在下與江湖雪的確有一些淵源關係,只不過關乎在下身世,不便相告。”

笑公子欣然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聽?我只知道我第一次出遠門就認識了一位叫雪湖江的朋友。”

雪湖江開心道,“我也一樣。”

兩人不約而同地投望遠方的朝陽。

佇立片刻,朝陽已經升上天空,霞光漸漸淡去,變成了金燦燦的太陽。

笑公子道,“今日能到此處一睹朝陽,倒也是快意平生了。只是時間緊迫,朝陽看完,我又要下山了,雪兄弟,不知你會何去何從?”

雪湖江道,“我也正好下山,我們不妨同行啊。”

笑公子喜道,“好呀。在下雖是偶遇雪兄弟,倒覺得雪兄弟是個快言快語之人。”

“你不也一樣!”

他們的目光又交織在一起,相視一笑。

笑公子道,“不過與我同行,可能有點不安全。”

雪湖江奇道,“何故?”

笑公子又笑了,“因爲是我被人追殺到此,與我同行只怕會連累兄弟。”

雪湖江也笑起來,“如此,我正好可以當個幫手呀。”

“雪兄弟現在一定還不知道追殺我的是什麼人吧?”

“在下剛出江湖,只因路過一處小鎮聽得江湖雪當年曾被打落此崖,才匆匆趕到此處,對於江湖中別的事情委實半分不知,當然更不知兄弟被何人追殺了。不過,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在下倒敢保證絕對是個稱職的幫手。”

笑公子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那就同行吧。”

兩人只是偶然相遇,一路交談,不知不覺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笑公子不獨貌似處子,說話聲音也有着少女的輕柔細膩,聽在耳裡十分舒坦自然,雪湖江與之同行,倒覺得是一件再好不過的美事了。他們談刀、談劍、談往事、談江湖,不經意間已來到了蕭葉湖邊。

湖水如玉,湖邊全是綠油油毛茸茸的嫩草。

交談的兩人,此時又不約而同的止住身子,擡頭望向湖邊。只見一位矮胖的藍衣人,正牽着一匹高頭大馬在湖邊飲水。也許是剛纔聽到了兩人說話的聲音,藍衣人調過頭往這邊看來,當然也望見了雪湖江和笑公子。雙方視線交視良久,藍衣人臉上露出溫和笑意,又將目光轉向了湖水。雪湖江這時便看清,他的後背上負着一把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木塊,想必那就是藍衣人的獨特兵器。他的目光投向笑公子,笑公子也在看他。兩人目中都露着莫名驚異。雪湖江心裡說,“以木塊爲兵器,此人內功必達馭氣殺人之境。他是誰呢,怎會有如此精深的內功?”

笑公子則暗暗叫道,“他的眼光好厲害,只一眼竟好象把我的心都看穿了,會不會是天地門派了更厲害的高手來,看來這次是再難逃過去了。”

兩人正自思量,忽然打遠方道上風馳電掣地奔來一撥人馬,足足有三十多人,風捲殘雲一般奔到近前,一窩蜂飛躍下馬,手持烏光閃閃的毒刀逼近過來。他們的目標顯然是藍衣人,但同時也沒放鬆笑公子和雪湖江。除了十個殺手在七八丈外封住路口防止兩人逃走,其他人身形晃動已撲向了藍衣人。藍衣人剛剛飲完馬,牽着馬向外走,對迎面而來的殺手竟恍如未見。來人中有人大喊,“就是他殺了十護法!”

藍衣人聞言輕輕嘆了口氣,不覺止下腳步,緩緩說道,“據肖射運臨死之前透露,他這次一共帶來三十二人,好象是爲了追殺一個叫笑公子的什麼人,但對手幾次三番地逃脫,直到追到這個無名小鎮,看來,這一次你們是到齊了,我正好將你們全都殺了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