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心中惴惴不安,畫眉還是不動聲色地將那酒杯悄悄放在了桌上。只要沒確認露餡,她便要堅持到最後一刻。況且這一系列動作發生得很快,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普通人是很難注意到的。
這時,屋子裡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青兒還趴在後邊輕晃着柳牧之的肩膀說道:“老爺……您可真是的,話說到一半又捂着不說了,這不是吊我們的胃口麼……”她那勾人的嗓音又嬌又嗲,惹得緋兒不住拿眼睛瞟她。
柳牧之連眼皮也不擡一下,似乎一點兒也沒感到手中少了一隻酒杯,只是懶洋洋醉悠悠說道:“今兒個這酒喝着不夠勁,果然還是女人吃的酒。眉兒,再去我那院取一壺酒來。跟管事的說,就要那壇杏花村汾酒。”
“好的。”畫眉微笑着應聲起身,款步往門外走去了。她儘量走得自然鎮定,以掩飾心中的驚疑不定。待走出了衆人的視線之後,她纔敢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身上已經汗溼重衣。
屋裡緋兒還在接着柳牧之方纔的話說道:“老爺可不要看不起這酒,後勁兒足着呢,我們平日裡都不捨得吃的。”
柳牧之卻只眯着眼睛不答.話,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
緋兒討了個沒趣,便和青兒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着,剛聊了幾句,一直在假寐的柳牧之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面色也變得陰沉凌厲,和剛剛那副模樣判若兩人,唬得兩個女人頓時噤了聲,不知是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只見柳牧之慢慢從椅上站了.起來,轉身對着緋兒問道:“那個眉兒,是什麼時候進府的?”
緋兒沒料到老爺會突然問這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回想了一下才答道:“得有三年了罷。那時何管家從人牙子手裡買了幾個丫頭,當時我這邊正好缺人,便挑了她過來。”她本來還想問問爲何突然提起這個來,但一看柳牧之此時那陰沉沉的臉,她便將話都嚥了回去不敢多問。
只聽柳牧之冷笑一聲說道:“看不出來你這個婦人.雖然無知,眼光倒是毒,一挑就是條大魚。”說罷甩了袖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緋兒平白被罵,滿腹的疑問和委屈無處說,只得.納悶地看了青兒一眼說道:“這……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
只見青兒站在那裡,也是一臉的茫然和不解。
二人在屋裡怔.了一會兒,這才叫丫頭們把桌上物什收了起來,坐下來想聊些別的,卻不知從何說起。幹坐了一會兒,青兒也覺無趣,便藉口說方纔喝得有些上頭了,要回去躺一躺。緋兒今日在人前失了面子,正巴不得她趕快離開呢,所以也未曾開口留她。
於是緋兒便起身將青兒和她的丫頭送到了門口。這時,忽聽外頭有人高叫一聲:“快拿下這個妖女——”緊接着便是亂紛紛一片,混雜着家丁和侍衛們的高喊聲。
這邊幾個女人都嚇了一大跳,驚懼不安地對視了一下,又慌忙退回了屋裡。她們進屋也不說話,只是屏息凝聽着外頭的動靜。
只聽外頭咚咚咣咣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停了下來。一時間,這府裡又靜得讓人發憷。
緋兒聲音微顫着問道:“他們說的妖女是誰?”
青兒的臉色也有孝白,只聽她說道:“眉兒去拿酒這麼久還沒回來……會不會說的就是她?”
“不可能……不可能……”緋兒搖頭否認,又回想起老爺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到底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天晚上,柳牧之便宿在青兒那院。見他神色如常,青兒一邊服侍着他脫去外袍一邊乍着膽子問道:“老爺,今兒個府裡鬧哄哄的是怎麼回事呀?”
柳牧之從皺了皺眉頭說道:“女人家打聽那麼多事情做什麼。”
青兒收了那袍子抱在懷裡,一副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埋怨道:“可是聽見府裡有妖女什麼的,人家免不了會害怕呀……”
柳牧之呵呵笑了起來,將她摟入懷裡輕撫着她的長髮說道:“不用怕,她已經給關起來了。”
“她是誰?”青兒怯怯問道。
“就是那個眉兒。”
儘管已經有了預感,但聽到老爺親口確認,青兒還是禁不住驚叫了一聲:“怎麼會……她她她……會使妖法?”
“妖法倒不至於,但她身手不錯,而且還隨身帶了一包,今日府裡有不少侍衛就中了這種毒。”提到這個,柳牧之的臉又沉了下來,說道:“雖然她死活不承認,但依我看,她會用這種藥,八成就是林慕白派來的細作。”
青兒不懂什麼林慕白之類的人物,只喃喃自語道:“看不出來呀……平日裡只覺這丫頭挺乖巧的,我都想討了她來呢……”說着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問道:“老爺,那您打算怎麼處置她?”
“怎麼處置?”柳牧之冷笑一聲說道,“放走她。”
青兒驚愕地擡起頭來看着老爺,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柳牧之卻不想再提此事,於是一把摟了那青兒的細腰笑道:“不必管這麼多了……**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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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夜深人靜,林府蘭苑的正房裡卻燈火通明。丫頭們一個個忙進忙出,又是打水又是煎藥,看上去十分緊張。
房裡牀上躺着的正是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畫眉,她趁着柳府的看守吃醉了酒,便偷了鑰匙逃了回來。芷蘭正坐在牀前憂心忡忡地看着她,一旁的畫心早已哭成了淚人。
“你確定聽到他這麼說了?”說這話的卻是湛少楓。只見他站在牀前看着畫眉,神情異常嚴肅。
“嗯。”畫眉艱難地點了點頭,答道:“當時他們以爲奴婢已經昏過去了。正好一人進來向柳牧之回話,雖然聲音極輕,但奴婢內力尚在,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少主子,看來湛家鏢局已經混進一些內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