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入一排營房最左側的一間屋子。
那間屋子便是廚房。
廚房裡,餐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各式各樣,看着令人眼花繚亂。
剛進入廚房,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肉香味。
任秦川與楊忠國狩獵帶回來的三隻兔子,在經過隊伍裡最出色的廚子的特別烹飪,已經成爲今晚餐桌上最美味的一道菜餚。
“老班長,快,趕緊入座吧,就等你們了。”大個子看到任秦川進來,激動的說道。
他站在那裡看着一桌子的飯菜,早已經按耐不住,就等着老班長過來,衆人到齊了便能入座享受這一番美味。
“發生什麼事了嗎?”王文生看着老班長等人,感覺到一絲怪異的氣氛,皺着眉頭問道。
若是在平時,老班長必然會一進廚房便先帶着戲腔唱一段,而今晚卻沒有,並且臉色也不太好,後面的戰友也都不時地看向楊忠國,這令他感到一絲怪異。
任秦川端着自己的茶水,鼻子**了幾下,聞着這香味,肚子也是不禁咕咕大叫起來,他原本微微陰沉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大聲說道:“沒事,就是剛纔有點小誤會,現在清楚了,你們都愣着幹什麼,趕緊入座吧,一會兒這一桌子菜該涼了。”
“那您今天怎麼進廚房沒唱戲啊?”王文生又是問道,他感覺事情不會如此簡單,老班長向來和藹,脾氣好,能讓他拉下來的事情絕對不會是小事。
“因爲我準備了一齣戲,等到吃完飯之後唱給你們聽,所以現在先不唱了,我需要先潤潤嗓子。”任秦川說道,直接坐到了座位上。
“好,我最愛聽老班長唱戲了。”大個子說着,也是跟着坐了下去。
“好了,快坐下吃飯吧,楊忠國你就坐在我旁邊。”任秦川拿起筷子,夾一口菜放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怕你吃不慣西北的菜,所以今晚讓他們做的都是咱們家常菜,來,常常這煮兔子。”
說着,他往楊忠國的碗裡夾了一塊肉。
“是!”楊忠國坐下去,知道老班長是真不在乎他的往事,也不在乎他的父親是賣國賊,只把他當做今天下午來到這裡的那個楊忠國。
想到這一點,他不禁心生感激,不管以後別的戰士、隊友怎麼看他,今晚老班長爲他所做的一切已然足夠。
其餘的戰士也都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開始享受這一桌子的美食。
大個子早已流開了口水,此時開吃,便不顧一切,大口大口地享用着。
炒土豆絲,兔子肉,豬肉燉粉條,都是他很愛吃的菜。
雖然是地處西北,但是這裡的邊防戰士來自五湖四海,餐桌上的菜也是各式各樣,都是各地常吃的菜系。
“小武,去把我釀的酒拿來。”任秦川吃了幾口,忽然說道。
“是!”小武一個機靈,笑着回道,似乎就在等這句話。
“喝酒?”楊忠國詫異,“老班長,部隊不讓喝酒啊。”
他參軍三年,平時從來沒有喝過酒,哪怕是部隊有什麼大型活動,慶祝之時,也不讓喝酒,只有放假之後,才能喝酒。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從來不喝酒,一來不喜歡,二來怕耽誤正事,即便楊曉曉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也沒想着去借酒消愁。
“哈哈。”任秦川笑道,“西北這地方和別的地區可不一樣,深夜是會很冷的,若是不喝點酒禦寒,晚上會很冷的,再說咱們也不多喝,只是稍微喝點,胃裡感覺熱乎乎的就行。”
“哦。”楊忠國恍然,自己第一天來這裡,自然是不知道這些。
很快,小武端着一個罈子走了回來,還是古代那種酒罈子。
衆位戰士見了那個罈子,都是微微興奮,因爲他們感覺老班長自己釀的酒,是真的很好喝。
小武焦急打開罈子,飄香四溢。
楊忠國聞了幾下,都忍不住想要嘗上一口。
“這是我自己的釀的糧食酒,純天然,好喝又不上頭。”任秦川驕傲地說道。
“快快,小武,給我倒一杯。”大個子低着頭,含糊不清地說道。
“小武,別聽他的,就你那點酒量,一杯就得躺下,就給他到兩小口就行。”王文生說道。
任秦川笑笑,看着楊忠國道:“怎麼樣?你要不要來一口?”
楊忠國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聞着雖香,也想喝上一口,但他還是控制住了這慾望。
“好吧,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等到想喝時再喝。”任秦川說道,心裡對楊忠國更加的欣賞,也確定了自己的眼光,果然沒有看錯人,能經得起誘惑的人,定是內心強大的人。
……
用餐很快結束,氣氛談不上愉快,也沒有想象中壓抑,算是中規中矩。
楊忠國也沒有剛開始的抗拒感,雖然被胡結巴認出來,衆人也知道他是一個賣國賊的兒子,但是經過任秦川的話,大家亦是不再是帶着異樣的目光看楊忠國,而是帶着好奇的目光,很是好奇他的故事。
回到宿舍,邊防一班的所有戰士都坐在宿舍裡。
任秦川先是開了一個班會,總結了一下今天大家的表現,安排了一下明天的巡邏查崗,又特別的腔調歡迎楊忠國的到來,成爲這個家庭裡的一員。
當大家都是鼓掌歡迎楊忠國的時候,他的心裡亦是一熱,那種冷漠感也消失不見,尤其是看到認出他的胡結巴也是跟着笑着鼓掌時,他便知道,自己還可以在這個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
雖然前途一片黯淡,但是未來卻一片美好。
生活美好便好,最起碼順心,至於前途,順其自然吧,邊防戰士也光榮偉大。
“好!”任秦川大喝一聲,站在前面,搖晃着身體,注視着王書生,捏着手指,帶着唱戲的腔調道,”書生,把我拍案的木塊拿來,我要給大家場上一段。”
王文生無奈地看着任秦川,在這裡的戰士們,他與老班長相處的最久,也最瞭解老班長,知道他最喜愛的便是這一口,只要一有機會便要唱上一段。
若是在平時,王文生是阻止的,但是今天是列外,就乖乖將那塊磨的光亮的木頭給了他。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讓衆人的精神都是爲之一振。
任秦川搖頭晃腦,清了清嗓子,故意用頗爲尖銳的聲音唱道:“今晚我給大家唱一段‘滿江紅’,岳飛精忠報國的故事。”
“岳飛大將軍……”
……
任秦川邊唱邊講,不時還配上一些動作。
楊忠國很是佩服地聽着老班長講着,也是被吸引進去,並且他知道今天這戲就是爲他而唱的,不由得感動不已。
……
時間流逝,夜也漸漸深了,故事亦是到了尾聲。
“一天之內,他接到十二道金牌的班師詔,他接到如此荒唐的命令,不禁憤惋淚下,‘十年之功,廢於一旦。’”
“在朝廷的高壓的鉗制之下,岳飛大將軍不得不班師回朝……”
“回到京都,入獄之前,他便做出了千古名詞,《滿江紅怒髮衝冠》”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頭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唱完這一段慷慨激昂的宋詞,任秦川故意停了下來,看着衆人的反應。
場間的戰士們都是沉默不語,沉浸在這一段震撼的詩詞與故事中。
大家都聽過岳飛的這首《滿江紅》,也都背過,但是也僅僅是背過,只覺得寫得好罷了,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但是今夜聽老班長連說帶唱的說出來,再加上之前故事的鋪墊,這首詞傳到衆人的耳中,卻來的如此強烈,如此震撼,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回到那個年代,跟着岳飛大將軍一起,征戰四方,笑飲匈奴血,是何等的豪爽快哉!!
楊忠國亦是感觸頗深,小學學歷的他,雖然聽說過岳飛的故事,但是卻沒有老班長說的那麼詳細,那麼具體。
此時聽着這個故事,岳飛的事蹟深深的震撼了他,同時他的心底涌出一種渴望,那就是再去多學習一些知識,瞭解更多的古人故事。
任秦川看着衆人沉浸與這種震撼之中,微微點頭,相當的滿意,能唱出這樣的效果,那便是對自己唱戲實力的最好認可。
然而便在這時,大個子張猛山帶着疑惑的口音不解地問道:“老班長,你剛纔唱的這段詞是啥意思?”
衆人都是從震撼中醒來,呆呆地看着大個子,像是看着一個外星人。
任秦川也是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麼慷慨激昂的時刻讓你都給破壞了,自己問書生去。”
大個子很委屈,“班長,你又欺負我讀書少。”
“這不是讀書多少的問題,這是你無數次擾亂我苦心營造出來的氣氛的問題,我也是無語了。”任秦川連道。
大個子傻笑着,想想也是,每次這種很有氛圍的時候,都是讓自己破壞的。
“老班長,接着講故事吧,不用管大個子。”一位戰士說道。
任秦川喝了一口水,看看錶,已是深夜十二點,這個點對於這裡來說,也是很晚的。
他一拍木頭,道:“今天不講了,太晚了,明日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