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成天翔手中的消防器材就要落到紀發的腦袋上,衆人想挽救已然來不及了。
場間譁聲一片。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刻,一隻大手忽然伸出,死死地攥住了成天翔的手腕。
成天翔痛得咧開了嘴。
人們的目光瞬間落在了這大手的主人身上。
蕭寒一邊攥着成天翔的手腕,一邊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紀發,揚聲道:“若成功,蕭寒半條命是隊長的,半條命,是你的!”
不消多言,寥寥一句,蕭寒已經表明了潛龍小組衆人的態度!
紀發固然是沒有從醫資格證的年輕人,卻大有血性也大有魄力。蕭寒加入潛龍小組已經十年了,執行任務無數,接觸過各種各樣的人,自忖眼力不錯,看得到紀發眼中那一抹清澈,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好醫術,卻知道他不是胡作非爲之人。
與其讓組長在急救室等死,蕭寒認爲,倒不如讓紀發去試一試。
紀發沒有答話,轉動輪椅入了急救室。
成天翔被迫放下手中消防器材,衝着蕭寒似畏懼又似不滿地道:“你們……你們一定會後悔的!你們一邊不想讓組長犧牲,一邊又將組長的性命交託給一個毛頭小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蕭寒微揚眉頭,道:“那你爲何不入急救室?”
成天翔頓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直憋得面如豬肝……
進入急救室後,紀發的目光落在了急救牀上那個身材看似消瘦的男人身上。
這個男人的年齡並不大,頂多比紀發大兩三歲,身材看起來很消瘦,可當紀發離得近了,又能看到他衣服下暗暗隆起的肌肉羣。
他模樣非常俊朗,如今臉面因爲流血過多而顯得慘白一片,非但不可怖,反而又顯出了一絲病態美來。這般俊美的模樣,與他臉面上的剛毅之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牀上的男人睜着眼睛,顯然沒有昏迷,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劇痛,但俊美的臉上除了剛毅之色,再無其他情緒,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皺,彷彿感覺不到痛苦。
紀發很清楚子彈入體有多疼,他曾體驗過。所以,當
看到明明中槍了仍舊錶現得非常平靜剛毅的陳組長時,紀發心頭已暗暗生出一抹欽佩之意來。
此爲真男兒!
見到紀發上前,牀上的男人笑了起來,道:“外面發生的事情,我都聽到了,謝謝你。”
紀發看得出來,他笑得很僵硬,笑得很牽強,顯然是一個不經常笑的人,但卻因爲紀發願意救他而笑了起來,很有禮貌。
紀發也笑了起來,道:“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堅守。”
“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堅守。”
牀上的男人揚了揚眉,有些遺憾,道:“如果不是躺在牀上,當真要與你把酒言歡了。”
禮貌,堅強,灑脫。
紀發對這個男人有了這樣的認知。
“此事之後,一醉方休便是。”紀發一邊摸索着給陳組長做手術時能夠用到的工具,一邊笑道。
聽到這話,男人竟認真起來,道:“那我等着。”
紀發喜歡認真的人,於是再次笑了起來。
笑罷,紀髮帶着工具來到了男人身邊,揚眉道:“閒話他時再說,我先給你打麻醉劑,總要將子彈取出來纔是。”
男人聞言搖了搖頭,道:“不用麻醉劑。”
紀發先是一怔,繼而揚眉道:“不用麻醉劑會很痛。”
男人堅持道:“我與旁人有些不同,施不得麻醉劑。你就這樣來吧,我受得了。”
沒有人會願意平白忍受更多的痛苦,陳組長也不例外。
紀發看得出來,陳組長說出這話時非常平靜,顯然已經面對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了。他每次處理傷口的時候,都不用麻醉劑。
這是爲什麼呢?
紀發有些好奇,卻沒有發問。
每個人都有秘密。
天眼異能於紀發而言就是秘密。
陳組長亦有不能說的秘密。
紀發尊重陳組長的選擇。
剛巧,紀發本身也不太懂得如何使用麻醉劑,反倒是直接動手去除子彈來得更容易。四年多前在荒郊裡,紀發給自己去除子彈,就沒有使用麻醉劑。
只是,紀
發很清楚,不用麻醉劑去除子彈所要承受的痛苦,更勝子彈入體之痛!
儘管如此,紀發也沒有猶豫,因爲牀已經被陳組長的鮮血浸紅,他不能再等了。
在接下來的去除子彈過程中,因爲紀發手法笨拙,經驗不足,陳組長承受的痛楚,遠遠大於專業人士爲他去除子彈時所需要承受的痛楚。
紀發也清楚這一點,所以餘光會不自然地瞥向陳組長的臉面。
因爲陳組長此刻趴在牀上,紀發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儘管如此,紀發依舊震驚地發現,陳組長俊美的側臉上依舊只有剛毅之色,看得到的右眼死水般平靜,再沒有別的情緒,更連眉梢都沒有擰起,彷彿在睜着眼睡覺。
紀發自忖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對陳組長愈發敬佩。
“你叫什麼名字?”
這時,陳組長忽然說話,令紀發心下一驚。
紀發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陳組長不僅能夠強忍着痛,還能夠開口說話。他很清楚自己唯恐傷到陳組長的脊椎神經,撕裂了陳組長背上的肉,血肉翻卷,疼痛作用在神經反射弧上,若是普通人早已失聲尖叫,痛苦不堪,恨不得死了纔好,陳組長竟連一絲痛苦都感受不到似的,甚至還能開口說話!
在外遊歷五年,紀發頭一次見到這等人物!
“紀發。”紀發回道,“你呢?”
陳組長平靜地道:“陳穩穩。”
好一個女性化的名字!紀發沒想到鐵血堅毅的陳組長,竟有這等略顯柔情的名字。
似乎看出了紀發的心思,陳組長面目平靜,道:“小時候沒見過父母,在孤兒院長大,只有脖子上面繫了一塊玉,上書‘穩穩’二字。院長只道這是養父母希望我這一生能夠擁有穩穩的幸福,便給我取名陳穩穩。”
話說出來,紀發尚自感嘆陳組長孤兒的身份,陳穩穩自己已經面帶異色了。
陳穩穩歷來寡言,不願多語,沒想到面對這個熱血小醫生,竟會主動說出自己的身世來。這種下意識便想親近別人的感覺,令陳穩穩心頭微異。
陳穩穩沉默了下來。
紀發也沉默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