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走了。
一走,就沒有再回來。
她離開後的兩年,每一天,我都在苦苦地四處打聽、尋找她的下落。
可是,始終無果。
紫嫣說過,在我結婚之前,她不會讓我找到她。
她做到了。
兩年後,我和趙慧結婚了。
那一年,我36歲,趙慧33歲。
趙慧是個賢惠的妻子,而我的工作也很穩定。
結婚後,我們的日子過得很平淡。
只是紫嫣,卻始終沒有回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只有偶然一次收到了她地點不明的來信,我才知道她還活着。
紫嫣說,她找到媽媽了。他們賣掉了老房子,有點錢,現在過得很好。紫嫣還說,她找到了她的人生目標,也找到了她的另一半。
但是,我卻始終沒有再見到紫嫣。
無奈間,我只好把紫嫣12歲到離開前的故事寫了下來。寫成了故事。
寫故事那年,我36歲。
可即便當我寫到紫嫣離開的那一天,紫嫣,還是沒有回來。
直到和趙慧結婚兩年後,我纔再次有了紫嫣的消息。
那是一個晴朗的週末,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簡陋的信件。
上面的署名,居然是失散了多年的紫嫣。
我激動地打開信。
信上紫嫣用清秀的字跡說,爸爸,我懷孕了,現在家裡有點缺錢,你能寄點錢來給我嗎,只要五六千。我們就能度過這段艱難時期了。
下面還附上了地址。
我帶着痛苦而激動的心情記下了上面的地址,那天我直接去銀行撥了一張30萬的支票,然後一個人開車找到了紫嫣給我的地址。
那個地址很遠,在城市邊緣的一個很小的村莊。
我花了五個小時纔到那裡。
農村很落後樸素,水田連綿,保持着舊時期的風光。
紫嫣居住的地方,是山腳下一間簡陋的小木屋。
當我停下車時,紫嫣就在小木屋門口等我。
四年不見,她完全變了模樣,她頭髮短了,皮膚也粗糙了,留着一個粗大的水桶腰,顯得蒼白臃腫,美貌不再的她,挺着肚子,似乎已經有6、7個月的身孕。更讓人撕心裂肺的是,她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
臉上帶着母性的光輝的紫嫣,早已沒有了當初那純真姣好的容顏,也沒有了當初蘿莉時期和少女時期的青澀。
她才22歲啊。
我不敢相信那是紫嫣,我感覺心在滴血。
我走上前,紫嫣笑着對我打招呼:
“爸爸,你來了。”
“紫嫣?紫嫣!你怎麼這樣了?”
我哭了。
紫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我進屋去坐,我進去了。屋裡很簡陋,幾乎沒多少擺設,看起來很窮。
我看到一張牀,但是牀單很皺,牀很亂,而且還帶着洗不掉的血漬污漬。
我可以想象的到,在這在牀上,紫嫣和王斌不知道做過多少次愛。
是幾十次,還是幾百次?
看到屋裡的環境,我哭了。
我知道紫嫣這幾年受的苦了。
我問紫嫣只有一個人住嗎。
紫嫣說,他老公去出版社投稿去了,還沒回來。
我問紫嫣這些年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不回來。
紫嫣斷斷續續地告訴了我她這幾年來的故事,從紫嫣的口中,我知道,她已經結婚兩年了。她愛上了一個叫張木易的男子,他是個禿頭的中年胖子,也是個製片人,他辦了一家演藝公司,想讓自己參演,於是她和他結婚了,還用母親賣掉房子的錢來投資電影。可是紫嫣後來才知道張木易是個騙子,不但逼着她去拍色情電影,強迫她和一羣粗魯大漢上牀,在拍了幾部片子之後,公司破產了,張木易拋下她和孩子,逃債走了,而紫嫣母親也因爲沒錢治病去世了。之後,紫嫣在夜店工作了一段時間,最後改嫁給了一個叫王斌的男人,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
王斌很愛他,他是個編劇,是個藝術家,可是他沒錢,所以他們只能住在鄉下。紫嫣說她想要支持王斌,所以需要錢。
我狠狠打了紫嫣一個巴掌,說她怎麼這麼沒腦子,真是瘋了,我養了她這麼多年,怎麼會養出這樣的人。
紫嫣卻是對我笑笑。
我掐住了紫嫣的脖子,說:“我真是白養你了,我真恨不得掐死你知道嗎?”
被我掐住脖子,紫嫣卻沒有反抗,她笑着看着我說:“爸爸,你不會掐死我的。”
我掐着紫嫣,看着她。
她閉上了眼睛。
三秒。
然後,我放手了。
紫嫣說的對。
我不會掐死她的。
我下不了手。
紫嫣已經把我看透了。
紫嫣笑着對我說:“爸爸,我是傻。我不懂社會的規則。可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嗎。我今天會這樣,都是你一手教出來的。”
我放開手,抓着紫嫣的胳膊,拽着她,流着淚說:“走,我們走。你離開你的老公。我們回家去,一起生活像以前一樣,你不和我結婚也沒關係。不要再住在這個窮鄉僻壤。我可以不管你這些年的錯。我們重新來過。”
可是紫嫣卻笑着對我說:“爸爸,我不會走的。我愛王斌,我要和他一起把孩子養大。就算你帶走了我,我也會回來的。”
“那我就殺了王斌和你的孩子!”我威脅紫嫣。
“那我也會爲他殉葬的。”紫嫣笑着說。
我愕然。
然後,我大哭了起來。
紫嫣無奈地看着我,也默默地流淚了。
“爸爸,忘了我吧。”紫嫣對我說。
“我們都有了自己的愛人,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很好嗎?雖然我和王斌的日子過得艱苦,但是我們過得很快樂。王斌很有才華,總有一天他會出人頭地的。我相信他。”
我呆呆地看着紫嫣。
紫嫣的眼角含着淚,然後,她紅着眼圈對我說:
“爸爸,你的紫嫣已經走了。”
“從此以後,我們就做完全不認識的兩個人吧。
謝謝你撫養了我這麼多年。我知道你很愛我,想讓我做你的新娘。可是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啊。我留在你身邊,只會讓你一次次錯誤,耽擱你一生,你在我身邊,我也只能過着你安排好的生活,不能獨立生活。分開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
“我們,就這樣吧。“
我怒視着紫嫣說: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這樣放過你。你永遠是我的紫嫣。你幹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我愛你,我們走,我養你一輩子。“
紫嫣忍着眼淚,她看着我:“可我不愛你啊。爸爸。我不愛你。我真的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就讓我爲自己的人生作一次主吧。”
我不相信紫嫣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話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我們就那麼相互看着對方。
我淚流不斷,但是紫嫣卻是忍住了哭泣。
4年了,我變軟弱了,而紫嫣卻變得那麼堅強。
從眼神裡,我們看到了對方的心聲。
我知道,紫嫣是不會跟我走的。
她不要我這個爸爸了。她不要我這個曾經的愛人了。
她甚至已經厭惡我。
可我能怎麼樣呢?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能奪回她的身,卻奪不回她的心。
在小屋裡,紫嫣和我談了很多,也問了我很多。她問我茉莉怎麼樣了,月子姐姐怎麼樣了,別墅怎麼樣了,家裡的那隻小貓黑妹怎麼樣了。那些是紫嫣唯一留戀的東西。
我把家裡的情況告訴了她,紫嫣聽了之後似乎很滿意了。
她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爸爸。再見了。”
最後,我只好留下了我的支票。
裡面有30萬。
紫嫣又驚又喜地說,這麼多,她只要5000就夠了。
我對她說,這點錢,在我眼裡,跟5000沒什麼兩樣。
最後,我絕然地
留下了30萬,在夕陽下道別了紫嫣。
夕陽殘照,沙塵莽莽。
離開時,紫嫣對我說:“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心如刀絞。
最後,我開着車遠去,回頭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紫嫣還站在門口看着我。
回眸一瞥時,她已經是一個青春褪了色的孕婦,那麼的臃腫,粗俗,甚至……醜陋。
只是夕陽照耀的那一剎,我卻產生了錯覺。
我似乎看見了當年那個身穿白色長裙,留着黑色長髮的小蘿莉就站在那裡,她那麼天真,那麼純潔,那麼的美麗。
她還像小時候那樣默默地看着我離開,朝我微笑着揮手道別。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錯覺,但是我流淚了。
20年的養育,20年的回憶,20年的故事,在這一刻,全部化爲了虛無。
那一年,我和紫嫣坐着車一起周遊全中國。
而如今,只剩下了我孤單一個人,開着同一輛車,穿行在荒蕪的天地間。
風吹來陣陣的細沙,瀰漫了天地,迷離了我的眼,最後落在我心裡,彷彿,早已預言了結局。
我聽到熙熙攘攘的聲音,來自遠方,那裡有兒童的童謠,有小女孩的哼歌,有少女的歡笑,也有男女情侶們幸福的呢喃聲。
只是,無論哪一種聲音裡,我也再找不到紫嫣的身影。
時光的河,入海流,終於我們還是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幾度花開花落,有時快樂,有時落寞。
真的很欣慰生命的某段時刻,我們曾經一起度過。
再見了,紫嫣。
再見了,我的青春。
再見了,我一生最愛的人。
最後,也該結束了,我們的蘿莉夢。
這就是我和紫嫣的結局。
這就是我和那個我一手養大的小蘿莉的結局。
到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在一起。
我們就此成爲了路人。
全世界男人對少女的幻想都是虛誕,它們終將死於現實的悲哀。
……
一個月後,我通過華哥的關係,找到了公司倒閉後帶着紫嫣剩餘財產潛逃在外的張木易。
那天,我從地攤上買了一把水果刀,然後找到了張木易所在的豪華別墅,當他從家門口出來時,我拼了命地衝了上去,把他刺向了他。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張木易居然有五名隨身保鏢,在張木易還剩下一口氣時,他們衝上來奪下了我的刀,重重地把我踹倒在地,然後,把我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制服了我。
沒幾分鐘後,我被警方逮捕了。
那是我這一生中聽過的最恐怖的警車聲。
就像死神的腳步聲。
兩個月後,我上了法庭,當趙慧給我找的律師向爲我開脫時,我卻伸出手製止了。
“我認罪。”我在法**如是說道。
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哥,你幹什麼認罪!”
“……!”
“木西,你胡說些什麼啊!”
月子、趙慧,還有我的姑父姑媽,包括我的一些同事朋友,全都被我的行爲嚇呆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認罪。
“哥,你沒罪!你不能這樣認罪!你還有機會擺脫罪名的!”月子用從未有過的絕望聲音呼喊着我,試圖衝出人羣,“張木易……他纔是罪人!你沒殺死他,你沒罪啊!”
被警衛攔下的月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我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張木易,你等着!我一定會讓你進監獄!我一定讓你受到應有的報應!”被警衛拉下去的月子雙目冒火,朝着張木易喊出了飽含仇恨的話語。“我詛咒你死!”
而我看到,作爲原告的張木易,卻是不屑地看了月子一眼,嘴角含着一絲輕笑。
最後,法官以謀殺未遂罪判處了我三年的有期徒刑。
我同意了法官的判處,沒有再讓律師替我上訴。
當我被帶上冰冷的手銬,被jc帶出了法院,一路帶上警車時,我看到了趙慧臉色蒼白,瘦弱的身軀被涌上來的人潮淹沒,我看到姑媽不停地擦着眼淚,我看到表哥漲紅了臉,咬着牙在人羣裡高呼我的名字。
“木西,你怎麼這麼傻啊!你幹什麼認罪!”
“你坐牢了趙慧可怎麼辦,你說話啊!!”
“……”
我的姑父姑媽,還有小芳阿姨都衝上來想要拉動我,但是我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們,像是在看一個個地陌生人。
他們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玻璃,雖然能傳到我的耳裡,卻顯得那麼的遙遠。
我靜靜地看着他們所有人,然後,警車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我隱隱聽到了哭聲,來自身後,我不知道是誰的,回頭時,我纔看到月子拼命地朝我跑來,追着我坐的車。
“哥!你回來!你回來!你不能這樣走!”
“哥,我愛你――!!!”
但是,警車越開越遠,月子的身影被拉開在了後方,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就那樣消失不見了。
我感覺我的靈魂被抽空了。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會前往何處。
當我回過神來時,冰冷的手銬已經從我手上解開,而在我面前的,是比鐐銬更冰冷更黑暗的囚室。
就像一個個黑洞,一旦進去,就再也無法出來。
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因爲謀殺未遂,被判了三年刑。
囚室是一間陰暗潮溼的小房間,只有一張牀,和門邊上的一扇小窗戶。
每天,我就躺坐在黑暗的囚室裡,也沒有開燈,就那樣坐在那裡,冰冷的屁股貼着冰冷的地面,連同整個人都變得冰冷,全身的血液也在漸漸地凝固。
囚室只有一盞的吊燈,到了晚上,昏暗的光線根本補足語提供足夠的光線和熱量,我只能蜷縮着身體,躲在黑暗的角落裡,聞着囚室裡腐爛噁心的糞便和尿酸的味道,感受着細細的蟲子爬到我的身上咬噬着我的皮膚。
一天天、一個個月,我就那樣在囚室裡度過。
在這個不到10平方米,吃飯睡覺大小便都一同解決的囚室裡,我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趙慧、月子和表哥一家都幾次來探望過我。
趙慧和月子還想方設法地幫我找了律師,想勸我重新上訴,但是,我拒絕了。
“爲什麼?”趙慧問我,面無表情。
“……”我看着她,心裡滿是愧疚,卻沒有回答。
“哥,你怎麼這麼傻?你幹什麼認罪?對方沒受到傷害,你明明可以上訴擺脫罪名!你到底是怎麼了,這真的不像是你能做的事啊!”月子也是無法理解我,探監的時候,她怨憤不已地怒罵我。
“別說了。我認了。”我只是那樣淡淡地回答她們,“因爲我想殺了張木易。就算我出獄了,我也會再次殺他。只要他活着,我就不會停手。所以總有一天我會再坐牢的。”
“可你怎麼對得起嫂子?她該怎麼辦?!你對得起嫂子嗎?你太自私了!”
“……我只是想殺了張木易。我只想殺了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這就是我給她們的回答,讓她們絕望的回答。
張木易毀了紫嫣的一生,我不殺了他,無法消除我心中的恨意。這一生都不會。
只可惜,恐怕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囚室外傳又來了腳步聲,我聽到了獄監說“探監時間到了”的聲音,然後,囚室的門開了,月子和趙慧再次從外面走了進來。
再一次看到她們,我沉默着。
“哥。”月子靜靜地走到我面前,蹲到了蜷縮在角落裡我面前。
“是你們啊。”我看了她們一眼,說。
“張木易死了嗎?”我一開口就這樣問她們。
被我一問,月子和趙慧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月子閉上了眼,搖了搖頭。
看
到月子的表情,我重新低下了頭。
“哥。”月子的臉貼近我,輕聲說道,“你爲什麼不上訴?你還有機會的……”
“我說了,不殺了張木易我不會罷休的。出去,我還會殺人。蹲在這裡是對的。”我淡淡地回答。
“哥,你真是……唉,”月子哀絕地嘆了口氣,“哥,你走了之後,三鑫公司運行不是很好,蕭軍當上了董事長,但是他把三鑫運營地一塌糊塗,很多以前和三鑫合作的公司都撤資了。只有你能挽救三鑫,你應該出去。”
“……別說了。我不關心這個。三鑫對我無所謂了。我下決心殺張木易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三鑫了。”我沉默了很久,然後回答了月子。
“有紫嫣的消息嗎?她的孩子生下來的沒有?過得怎麼樣?”我問月子,依舊沒有擡頭。
被我這麼一問,月子和趙慧居然都沉默了,一時間,囚室裡一片死寂。
“哥,這次來,我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似乎是掙扎猶豫了很久,月子才輕輕地擠出這句話。
我眼皮動了動,但是沒有擡頭。
“什麼事?”我低着頭,問。
囚室裡一片寂靜。
“是關於紫嫣的。”沉默了半晌,月子最後還是艱難地開了口,“哥,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聽到這話,我終於是擡起了頭,用前所未有地認真表情看向了她。
“紫嫣……她怎麼了?!”
月子臉上露出了無比爲難地表情,她似乎在做心理鬥爭……甚至,在忍着眼淚。
看到月子的表情,我心裡終於慌了……即使那天被警車帶走時,我也沒有這樣驚慌過。
“說啊!紫嫣怎麼了?她怎麼了?說啊!!”
被我吼着,月子終於落下了眼淚,她看着我,說:
“紫嫣死了。”
一剎那,我感到胸口被什麼沉重無比的東西壓住了,我感到喉嚨裡一片哽咽,一口氣喘不過來,我整個人都軟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哥!”月子和趙慧驚慌地上前來攙扶我,我只是無力地看着她們。
“哥,你撐住點,慢慢吸氣……”月子的擠壓着我的胸口,但是我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在流失。
“怎麼會的……紫嫣……她怎麼死的?告訴我!”當我終於能夠呼吸過來時,我拉住了月子的手,用我能發出的最重的嘶啞聲音吼着。
月子滿臉淚水地告訴我,說。
“哥……紫嫣她難產死了了,她本來體質就弱,雖然醫院裡竭盡所能搶救,卻還是沒能搶救回來。”
紫嫣死了……
我感覺天塌了,整個宇宙都在崩裂。
我一口氣喘不過來,胸口像是被卡住了似的,整個人都僵在地面上,時間的流逝幾乎失去了意義。
月子和趙慧不停地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卻怎麼也聽不清。
“探監時間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稍微恢復了神智時,管教從外面走了進來,提醒月子和趙慧,但是我卻撲向了管教。
“讓我出去,讓我去見紫嫣!!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面!!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你要幹什麼?冷靜點!”
“快給我放開!”
我瘋了似的撲向管教,抓着他的衣領,拉扯着他,月子和趙慧上前來拉我,但拉不開我,最後外面的警衛也聞聲跑了進來,他們看到我,一涌而來,拉住我,阻止了我的瘋狂,然後他們把我推回囚室,並匆匆忙忙地帶走了月子和趙慧。
“你們走吧,這人徹底瘋了。”
那是當囚室的鐵門被重重鎖上前,我聽到的管教的最後一句話。
而我,卻仍舊敲打着囚室的鐵門。
一下又一下。
“讓我出去!!讓我去見紫嫣最後一面!!求求你們!!!”
冰冷沉重地牢門重重地關上,整個囚室變回了一片黑暗。
連最微弱的光線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不停地敲打着囚室冰冷厚重的門,無數次。但是,囚室的門還是紋絲不動。
一直到我筋疲力盡時,我才無力地軟倒在地,艱難地呼吸。
紫嫣死了……
這個消息像是一把巨斧,徹底削去了我的思想。
“紫嫣……”
“紫嫣……!!”
我躺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地叫着紫嫣,因爲心裡無法抑制的痛,雙手敲打着冰冷的地面,一直打到手指出血,骨頭碎裂。
黑暗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回聲,沒有給我任何答覆。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絲聲音裡,都再也不會有紫嫣的身影了。
她已經走了。
那個留着黑色長髮,穿着雪白短裙,說着純純話語,會對我微笑的小女孩,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永遠地離開了我。
而我,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紫嫣!!”
黑暗包圍了我,把我帶向了更深的黑暗。
那裡沒有紫嫣,沒有笑聲,沒有童音,也沒有回憶。
什麼也沒有。
只有無盡的黑暗。
黑暗。
……
那年7月,楊木西因謀殺張木易未遂被捕入獄,判刑3年。
同年8月,承受不了創作事業失敗壓力的王斌,在家服藥自殺。
同年11月,陳紫嫣向張木易報仇失敗,被強姦致流產,搶救無效死亡。
同月,承受不了女兒去世消息的三鑫公司董事長楊木西在監獄中服藥自殺。
次月,天野月子和趙慧試圖謀殺逃亡在外地的張木易失敗,反被張木易一干人抓獲,當衆實施**,趙慧當場猝死。張木易攜帶一干人逃亡加拿大,逍遙法外,至今沒有迴歸。
楊木西死後的第三年,三鑫製藥廠因爲新董事長蕭軍制造違規藥品而被查封。
楊木西死後第六年,天野月子因無法忍受丈夫黑澤明一的**待而煤氣自殺。
只剩下楊木西死前寫下的一本自傳,記錄着這一段不爲人知的悽婉故事。
直到多年之後,才被人公諸於世。
而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楊木西本人生前寫下的故事。
一個讓人看了之後會窒息的傳奇故事。
……
當我停下筆鍵盤上的手時,我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淚流滿面。
“哥,寫完了?”
我點點頭,轉頭看着身旁的月子,她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哀愁,卻又有幾絲欣慰。
“把自己心裡最怕的結果寫成故事,這樣心情就會好多了吧。這是我從法國的一本心理學著作上看到的解憂辦法。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月子遞給我一塊手帕,苦笑着說道。“不過,哥,你的這個故事,我說句實話……真是變態到了極點。”
“呵呵……我沒說要讓你看。你自己非要看的。”
我拿過月子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對她笑了。
沒錯,如果你有幸看到我上面的文章,我可以告訴你,那是我虛構的故事。
因爲自從紫嫣離開兩年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噩夢折磨,就算找了心理醫生也很難忘記紫嫣,所以,我就聽取月子的辦法,把我一生中可能出現的最可怕的結局寫成了故事,據說,這樣可以調節人的內心。
而現在我寫完了這個故事,但是心中的憂傷卻絲毫沒有消失。
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我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把我寫完的word文檔保存到了電腦的d盤裡,我發誓,除非紫嫣回來了,否則我這一生也不會再去打開那篇文檔。
我伸了個懶腰,走到了窗前,拉開了窗簾,清晨的陽光照進了屋內,刺地我睜不開眼。
我轉頭,模糊的視野變得清晰。
然後,我看到。
在我的牀頭櫃上,正放着那本我前幾天剛看完的《洛麗塔》。
而在那本《洛麗塔》的旁邊,則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那麼的可愛,她就像白雪一樣美麗而純真。
距離紫嫣離家出走,已經過了整整兩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