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鳶被衆多侍女與喜娘簇擁着走進喜堂,大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的眼前除了手上抓着的紅綢之外,就只剩腳下的方寸之地面,一如她現在的處境。
曾經,她在大慶國毫無立錐之地,不得不逃離這個地方,而現在她回來了,卻仍舊只有這方寸之地能夠容身。
與她的仇人相比,她渺小的如同蚍蜉,而他們卻掌握大慶國命脈,被百姓成爲國之棟樑。想要復仇,談何容易。
九鳶在走過一衆賓客身邊時,隱約就聽到兩個男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身份俱是不俗,這種場合中遇到,難免會相互寒暄,原本不是多麼特別的事情。
可是很快的,他們談話的內容卻引起了九鳶的興趣,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腳步。
“王兄,你可聽說過百里宗正的事情了?”
“啊?他出什麼事了?我說今日前來觀禮的人之中竟然沒有看到他,還挺意外的,平日我們這位宗正大人可是最喜歡湊熱鬧的。還請餘兄指點一二?”
被稱爲王兄的男子語氣中頗爲詫異,顯然的確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在聽到好友的問話之後,說話之人就是一聲嘆息。
“誰說不是呢?我聽人說,他昨夜突然就暴斃了!”
此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是語氣中的興奮卻又讓人感覺此人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忍不住就要向好友分享。“你可知道,我們這位宗正大人是因爲什麼原因暴斃身亡?”
聽到這裡,九鳶的脣角就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裙裾翩飛,一下就走過了這二人身邊。
世人皆說蚍蜉撼樹是不自量力,可這真的就不可能嗎?
恐怕未必吧!
再如何強大的對手,始終擁有弱點,只需要準確的切中對方的要害,便能夠殺人於無形。
這一切,只是開始!
九鳶正思索間,視線裡突然多出了一雙皁靴,只是一眼她就認出了靴子的主人,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大慶國中,能夠令她產生愧
疚情緒的,恐怕也只有面前這個人了。
寧淵看着一身喜服,身姿窈窕動人的九鳶,臉上是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住的喜色。
“你終於來了。”
他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語氣中卻有着毫不掩飾的喜悅,惹得站在九鳶身邊的侍女和喜娘都忍不住在一旁低聲笑起來,周圍的賓客見到這一對新人站在一處,也連連誇讚二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九鳶不用看就能猜出寧淵臉上此時是怎樣的表情,從幼時她就清楚,淵哥哥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總是會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他的情緒。
喜怒哀樂,他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表現出來,永遠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可是她到底還是將他捲進來了。
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跟着他的腳步,抓緊手中的紅綢朝着主位走去,接下來,她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婚禮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一切都非常順利。就在九鳶以爲今日的一切會波瀾不驚的結束時,突然就聽到了一陣**。
管家寧強匆匆忙忙的從屋外跑進喜堂,直接就到了寧哲皓身邊,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陣,一衆賓客就看到身爲大將軍,一向沉穩有度,寵辱不驚的寧哲皓面色一變,驚呼出聲。
“什麼?你說陛下派了楊公公前來觀禮?楊公公呢?還等什麼?快!淵兒,公主,快隨爲父出門迎接!”
寧哲皓慌忙招呼着兒子與剛剛過門的兒媳婦一起出門迎接皇帝的使者,賓客們也被這突發的情況一驚,衆人剛剛往外走就聽到一陣尖銳的笑聲,喜慶的氣氛頓時就被這個聲音打散,剛剛還熱鬧的喜堂頓時就靜了下來。
“大將軍,何必這樣驚慌,陛下派咱家前來觀禮,可不是有意要嚇您的!這等喜事,咱家有幸前來一觀,真是三生有幸!還望大將軍等一下能賞我一杯喜酒喝。”
楊公公的嗓音帶着宦官特有的尖銳,就像是被吊着嗓子的公雞一般刺耳,可是在場的衆人哪敢小覷他,只因爲他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內侍這一點,就值得衆人對他恭敬有加。
“楊公公真是折煞老夫了,公公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什麼陣仗沒見過?犬子成親能請得公公前來觀禮,是犬子的福分!就是公公不說,老夫也一定是要好好款待公公的!”
寧哲皓滿臉堆笑,就像他真的打心底歡迎這位內侍前來觀禮一般,熱情的帶着內侍走回了喜堂,又命人安排了上賓的座位,請楊公公上座。
楊公公聽着大將軍的恭維,又看他對自己實在熱情,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只是他也不敢忘記正事,與寧哲皓寒暄了幾句就直接取出聖旨,一副要公事公辦的模樣。
“好了,咱家這次來,一是爲了觀禮,二是爲了陛下的命令。既然婚禮已經完成,咱家也不敢耽擱,這就將正事辦了,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楊公公說着,對着寧哲皓使了個眼色,寧哲皓當即會意,當即命人在堂上擺好香案,自己換好官服,又領着九鳶與寧淵一起下跪。
楊公公對寧哲皓接旨的準備很是滿意,看到一切準備就緒,當即請出聖旨,用尖銳的嗓音開始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寧哲皓,剛烈忠勇,爲國之肱骨,深得朕心。今大將軍之子與月桑國公主九鳶結爲夫妻……”
太監尖銳刺耳的聲音不斷地在大堂上響起,九鳶也順從的跟着衆人一起下跪接旨。
聖旨宣讀完畢,楊公公卻又話鋒一轉,掃了一眼九鳶,語帶深意的開了口。
“九鳶公主,雖說您貴爲月桑國的公主,但是此處是大慶國,陛下命咱家前來觀禮,一來是出於對大將軍的尊重,二來則是要咱家來看看公主。還望公主能入鄉隨俗,賢良淑德,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公公教訓的是,謝陛下恩典。”
九鳶面上一派平靜,聲音輕柔的謝恩,心中卻有無盡的痛楚,手指用力的摳進掌心,恨不得能用這樣的方式減輕一點心上的痛苦。
大慶國的皇帝究竟出於什麼動機親自派了內侍前來觀禮,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她所想的,不過是將這羣屠夫送進地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