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垂着頭,緋雲心裡忐忑,正擔心某個傲嬌男受不了被人拒絕,就聽他滿含譏諷道,心裡的大石頓時落下,正好,他無意,自己也對他沒情,如此保持原狀,將來也好求他放自己出府。
待再擡頭,人卻不見了,一臉迷茫地張望,那人還真無聲無息離開了。
正無措間,就觸到老太太探究的眼神。
老人飽經風霜眼神似乎有穿透力,緋雲有種無處遁形的窘迫感,吶吶道:“老太太,二爺他……”
“你真是府裡的家生子?”老太太聲音沉冷,比之剛纔在冷奕勳面前的柔弱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緋雲心虛地垂下頭:“自然是的,老太太若不信,可以派人查奴婢的出身。”
“府裡肖想阿奕的奴婢多了去了,你倒好,人家千載難求的機會,你卻斷然推拒,說說看,爲什麼?”老太太冷睇着緋雲。
“奴婢……奴婢是害怕,正如老太太所說,二爺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喜歡二爺的多了去了,奴婢若是敢有非份之想,府裡那些姐妹們用眼刀子也能將奴婢戳死啊。”緋雲擡起頭,坦然面對老太太。
“是這話。”老太太果然信了,臉上有了笑:“你這孩子倒是個明白的,比起那些個來,真是不知強了多少,怪道阿奕對你有些特別。”
緋雲抹了把冷汗。
“只是阿奕那孩子眼高於頂,也不知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他看得上,都二十了,說親的也不少,就沒見他正眼瞧過誰,一個兩個都推了,唉……”老太太嘆口氣又道。
緋雲沒敢說話,那人自戀傲嬌又臭屁,除了他自個,眼裡能有誰啊?一看就是個沒心的,誰喜歡他誰倒黴。
不過,好象不對,他不是喜歡顧清雪麼?
回到寧墨軒,墨竹攔住她道:“爺今兒怎麼了?臉好黑!”
緋雲茫然搖頭:“不知道,許是家裡有親戚來了吧。”
墨竹沒聽懂:“什麼親戚?你是說二太太?”
緋雲總不能說那親戚就是大姨媽吧,若讓毒舌男知道罵他來月事,還不擰掉她耳朵去?
“是啊,二太太鬧了好一會兒才走的。”緋雲隨口說道,又拉過墨竹小聲問:“墨竹姐姐,二爺不是夫人親生的?他娘很早就去世了麼?”
墨竹一把捂住她的嘴道:“這事府里老一輩兒的知道的都不多,你怎麼突然問起?”
“聽二爺自個在說。”緋雲就想起那個人在說起親孃時候,眸中的那一抹刺痛,也許,是想起了孃親的死,所以才心情不好吧。
墨竹嘆口氣搖頭:“這事是府裡的忌諱,國公爺下過令,誰也不許說,聽說爺的孃親纔是正經的國公夫人,現在的國公夫人是外室……”
外室?可冷書寧比冷奕勳還大啊,莫非國公爺在成親前早就有了兒子?
怪不得冷奕勳對國公夫人冷淡得很,而國公夫人對他表面很客氣……
怪不得,他對冷書寧沒有多少手足之情!
怪不得,他小時候想吃塊薑糖也很難。
緋雲的心不由得柔軟起來,當年,初初喪母的他,是不是很無助,很傷心?是不是也常被人欺侮,被人凌虐,若是沒有老太太,他是不是會夭折?
腦子裡一陣胡思亂想,墨竹又說了好些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看正屋開着門,躡手躡腳走近,想看那個人在做什麼,屋裡沒人,只是地上扔了好些個紙團,也不知他寫了什麼,正打算離開,後領子就被人拎住,拖進屋裡。
“爺,脖子痛。”緋雲揪住領子嚷。
冷奕勳果然鬆手,卻將她扯到書案邊。
緋雲盯着桌上墨跡未乾的紙有些發楞,竟是詩經,隨便看一張,正是《桃夭》。
這廝沒事默寫詩經做什麼?
不由想起前次教他追顧清雪,讓他寫情詩的話來,看着紙上遒勁有力的字跡,緋雲就想甩自己一大嘴巴子,誰說他不會寫情詩來着,詩經裡的情詩他都快默了個遍了。
一想到顧清雪現在正是新寡,又還是處子之身,將來到底還是要嫁人的,如果改嫁給他,也不錯啊。以前他的不倫之戀只能藏在心裡,不能大膽表白,現在冷書寧死了,障礙就沒那麼大。
“爺是想讓我幫着遞情詩?不過用這麼大的字寫還是不好,不若爺改成簪花小楷,放在點心盒下頭,既掩人耳目,又別出新意。”緋雲笑得很狗腿。
“哦,遞情詩?遞給誰?”冷奕勳陰沉的臉色緩和了些,脣角甚至還勾起一抹微笑。
“自然是世子夫人啊,她如今正傷心空虛之際,爺這個時候關心可謂雪中送炭,更能打動她的芳心啊。”緋雲理所當然道。
“你好像很懂男女情事?”他挑了眉看她,漆黑如珍珠的眸子幽深而曠遠,讓她看不出情緒。
“我不懂啦,只是分析,女兒家的心思大約都是這樣,在最傷心低落的時候,若是有個多情男子安撫慰藉,心裡肯定是容易接納的。”緋雲老實說道。
“哦,這樣啊。”他似乎有所領悟,點點頭,突然又揚眉問:“你來寧墨軒多久了?我怎麼不記得你是怎麼來的?”
“兩個月了吧,是爺救了我啊,當初若不是爺,我和姐姐怕早就成了棍下亡魂了。”緋雲怎會不記得當初看到那抹白袍衣角時,滿懷的驚愕與希翼,那時的他,就像天神降臨,救她出苦難。
“原來你還記得是我救了你,還以爲你早忘了呢。”他神色黯然。
緋雲心裡一咯登,莫非這廝一再的不許自己去靖北侯府,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感恩?也是,救命之恩大於天啊,自己竟然總想着離開,豈碼也該報完恩了再走吧。
“爺,我一直想對你說聲感謝,可總感覺一個單薄的謝字不足以報答爺的大恩……”她仰頭看他,清澈靈動的大眼乾淨潤澤。
“所以呢?他脣邊終於勾起一抹淺笑,深遂的黑眸裡捲起旋渦,象是要將緋雲整個吸進去一般。
“所以,我以後一定不惹爺生氣,一定會忠心服侍爺。”緋雲認真表忠心。
“你一不會女紅,二不會中饋,連件衣服也洗不乾淨,怎麼侍奉我?”他挑起她秀巧的下巴,垂首逼近她的臉,聲音輕飄飄的。
又罵她蠢笨,好吧,她承認,他說的沒錯,她是很不會做家務,可是,她會查案啊,她有專業知識,能幫他。
可這話要說出來,怎麼那麼沒底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