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東瀛公主和諸位秀女進城的是三皇子和言庭羲,他們騎在高頭大馬上,一穿青色錦袍,系金色腰帶。一穿黑色錦袍,系紫色腰帶。
兩個俊逸不凡的男子,光華奪目,引得那些看熱鬧的姑娘們春心大動,不懼禁衛軍手中的刀劍,紛紛向兩人拋去香囊和手帕。
看着那些滿臉緋紅的少女們,接收到她們仰慕的眼神,三皇子得意地揚起薄脣,笑得如沐春風。
相比三皇子的神采飛揚,言庭羲表情淡淡,好看的眉微擰着,目光警惕地掃過那些可供人藏身的角落和屋頂,突然停在了一個地方,那個趴在窗口往外着的少女是……何輕語!着了眼走在旁邊的三皇子,擡頭又看了眼何輕語,脣角勾起一抹譏笑,她也是個貪戀男色、迷戀權勢的庸俗女子,厭惡地把目光移開。
何輕語沒有留意到言庭羲厭惡的表情,她正眼巴巴瞅着跟在他身邊的華蓋馬車,期盼能吹來一陣大風,撩起車簾,讓她一睹東瀛公主的美人風姿。
可是,天不隨人願,沒有風吹來,馬車也已緩緩地從酒樓前的街道行過。跟在東瀛公主馬車後的是各地秀女的馬車,也是窗簾緊閉,看不見裡面的人。
何輕語遺憾地搖頭道:“哎,這外國美人沒看到,本國的美人也沒看到 “小姐要看美人還不容易呀!”添香笑眯眯地道。
“你有什麼法子?”何輕語挑眉。
添香從懷裡取出剛買的小銅鏡,遞給何輕語,“小姐,你照鏡子就能看到美人了。”
“壞丫頭,小姐也敢取笑!找死呀!”何輕語笑罵道。
添香扁嘴道:“奴婢那有取笑小姐,奴婢是實話實說,小姐本來就是最漂亮的啊。”
“拼命地拍你家小姐我的馬屁,是不是又看中什麼東西了?”何輕語戲謔地笑問道。
“小姐!”添香不依地跺腳,“奴婢說的是實話啦!”
何輕語忍着笑,正顏道:“好好好,你說的是大實話,你家小姐我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樣總成了吧!”
添香很滿意地點頭。緗兒幾個掩嘴偷笑。
街上,秀女的馬車走得非常的緩慢,何輕語久坐無聊,不想再等下去,“沒東西可看,我們回去吧!”
主僕幾個出了房,下樓回家。守在門口的何家下人見自家小姐出來,迎上前去行禮,“小姐。”
“馬車停在什麼地方?”添香問道。
“停在隔壁那條街上,請小姐稍等,奴才這就去把車趕過來。”下人恭敬地道。
何輕語看了一下外面,秀女的車還沒過完,人羣都沒散去,要把車趕過來,很困難,道:“這麼多人,馬車過不來,我們走過去。”
下人本就擔心車過不來,聽剄何輕語這麼說,鬆了口氣,護着何輕語向前隔壁街走去。一行人剛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聽到有人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
何家下人大驚失色,他們家的老爺就是被刺客害死的,這一次可不能再讓小姐出事!直刻將何輕語團團圍在中間,誓以性命相護。何輕語的視線受阻,着不到街上的情況,只聽到劍刃交碰的叮噹聲、女子受驚後的尖叫聲、雜亂的腳步聲。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要想不被火燒,就該遠離城門,更何況人牆的阻擋實在太過薄弱。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何輕語就已落入敵人手中。
何輕語嘆氣,她就是想出來看看熱鬧,又沒妨礙到別人,而且這大街上選麼多人,爲什麼要抓她當人質呀?她好欺負一些嗎?
落入敵人手中是很危險,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剛纔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聲音,現在是一目瞭然。地上躺着幾具黑衣人的屍體,有一輛馬車散了架。三皇子身邊依偎着花容月貌的東瀛公主,眉毛彎彎的,睫毛長長的,嘴脣紅紅的,很漂亮,她不虛此行。言庭羲身後的躲着三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也不差,其中還有一個似曾相識,不知道在哪裡看過?
“語兒!”三皇子愕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三皇子的問話,讓何輕語回到現實,現在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她是很願意回答他的問題,但是,脖子上擱着冰冷而鋒利的東瀛彎刀,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只好貶了眨眼睛,用無辜的眼神望着他。
“你放了語妹妹,我絡你當人質。”從禁衛軍裡衝出一人來。
“爍,你怎麼會在這裡?”看着穿着普通侍衛衣服的陳爍,不止三皇子很吃驚,何輕語同樣感到很吃驚,他打扮成這樣是爲了偷看美人嗎?
“你放了語妹妹,我給你當人質。我是醇王世子,他們不敢傷我。”陳爍沒空理會三皇子,向前走了兩步,還向黑衣人表明身份。
“爍哥哥,你別亂來。”陳爍的舉動,是讓何輕語很感動,但是他這麼做很愚蠢,而且何輕語也不想他陷入險境,立刻出言阻止他。
“語妹妹,你放開語妹妹,別傷害她……”在言庭羲的示意下,幾個禁衛軍攔住了繼續往前走的陳爍,不讓他靠近黑衣人和何輕語,怎得陳爍亂叫.
“爍哥哥,你放心吧,這位姐姐是不會傷害我的,她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跟公主說啦,讓她把話說完她就會放了我的。”何輕語安撫陳爍的同時,也安撫了一下身後的黑衣人,希望她不要那麼緊張,免得她手一哆嗦,她就一命嗚呼。
言庭羲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對何輕語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語氣平靜的安撫人,感到很意外。
黑衣人突然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通話,東瀛公主聽了又是搖頭,又是流淚,也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通。她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語速很快,連何輕語都沒聽懂她們在說什麼,就更別提其他人。
突然黑衣人仰天大叫一聲,一掌推開何輕語。被黑衣女人推開的何輕語很奇怪,這個人就這樣輕易放走人質,她不想活了嗎?回頭一看,那黑衣女人將彎刀用力的插入腹部,向右一拉,整個腹部都被切開,大量的鮮血涌了出來。
“啊!”女子的尖叫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何輕語尖叫着向後避開,退得太急,被裙襬絆倒,摔坐在地。東瀛公主尖叫着跑了過來,抱着已經氣絕的黑衣女人,號啕大哭。
禁衛軍過來收拾殘局,驚恐未定的何輕語被陳爍護送回了何宅。黃昏時,聞訊而來的醇王妃、徐母、李氏等人齊聚何宅,輪番轟炸了何輕語一個時辰,讓何輕語充分的認識到她所犯錯誤的嚴重性。然後何輕語很誠懇做了檢討,又向各位長輩認了錯,並且保證以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惜,不管她如何認錯,還是沒能打消徐母讓她搬回徐府的想法。無可奈何,何輕語只得答應徐母,安排好家中之事,就搬回徐府。而那幾個跟着她出去,又沒保護好她的下人,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打板子十下。
兩天後,五月初二,何輕語在安排好何府的事務後,帶着婢女婆子們浩浩蕩蕩地重返徐府。李氏、張氏、謝氏和徐偵、徐倩一早就去徐母房裡等她。
巳時正,就聽到丫鬟在屋外道:“表小姐來了!”
徐偵和徐倩迎出去,見身穿淺藍的對襟長襟,下系白色長裙的何輕語在婢又婆子的簇擁下,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
“語妹妹!”
“語姐姐!”
“二姐姐,五妹妹。”
姐妹們幾月沒見面,一見就互相打量了一番,都長高了些,開心的說笑起來。
畫眉走了出來,先給何輕語行了禮,才笑道:“三位小姐還是快進去吧,老太太有兩天沒見到表小姐了,想得緊,都着急了。”
三人手拉着手一起進了房,何輕語上前一一見了禮,就在徐母身旁坐下。
“語兒,你淘氣不要緊,害得我損失一套藍花瓷茶具。”謝氏嘴一撅,“我不管,你要賠我一套。”
“上次是語兒不對,害外祖母和舅母擔心了,四舅母打壞的茶具,語兒賠兩套給舅母。”何輕語笑道。
“那敢情好,我還賺了一套。”謝氏哈哈笑道。
“真是個不知羞的傢伙,做舅母佔外甥女的便宜,還有臉說,哎喲,真是不害臊。”李氏伸手捏了謝氏手臂一把,笑罵道。
“我就佔,我就佔,怎麼樣?怎麼樣?你眼紅啊!你眼紅啊!”謝氏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做着鬼臉往李氏面前湊。
徐母摟着何輕語,指着謝氏,大笑道:“這個不害臊的東西,女兒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沒臉沒皮,你就不怕倩丫頭笑話爲老不尊啊!”
“她要敢笑話我,我就一巴掌打過去,讓她找不到北。”謝氏揮手比劃。
徐倩絲毫不懼,嘻笑着湊到謝氏面前,“母親你打一巴掌來試試看,我馬上哭得驚天動地!讓你心疼,然後把你的好東西全拐了來當賠禮!”
“哎喲喲,這當孃的沒臉沒皮,這當女的也死皮賴臉,母士倆真是湊齊全了!”李氏和張氏齊笑道。
正說笑着,陳氏和一箇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跟在她們身後的是徐伈和饒紫雲。何輕語便知道那中年婦人是誰了,只是不明白饒陳氏出現在這裡,是無意遇上,還是刻意爲之?
給徐母見過禮坐下後,饒陳氏開口問道:“這位就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兒語兒小姐吧?”
何輕語一直留意着饒陳氏和饒紫雲的表情,很容易的就捕捉到她們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恨意,淡然一笑,並不答話。
“不錯,她就是老太婆的寶貝外孫女,當今聖上冊封的定襄縣主何輕語。”徐母刻意的把縣主落下重音。
“果真是個極標緻的美人兒呀!難怪醇王世子願意以身涉險相救。這樣的美人兒,別說是男人捨不得,就是我看了也是心動不已的。可惜就是命太硬,小小年紀,就尅死爹孃。府上把她接過來,小心被她給……”饒陳氏恨何輕語害她守寡,恨何輕語害饒家敗落,一見到何輕語,就迫不及待的出口傷人。
徐母氣得面色鐵青,渾身顫抖,一把抓起身邊放着的茶杯,用力地擲了過去,因爲太生氣,再加上年老眼花,茶杯沒打到饒陳氏,反而打到坐在饒陳氏身邊的陳氏。
“哎喲!”陳氏一聲慘叫,雙於抱着臉,向後一倒。茶水溫熱,她沒被燙着,但是鼻樑被茶杯打中,非常的痛,眼淚刷得就下來了。
“好你個三太太,你真是有門好親戚呀,我們好意收留她,她竟跑到我面前說這些混賬話,怎麼,是想用這些話氣死我這老太婆,趕走我的外孫女兒。你們給我聽着,語兒,是當今聖上金田御封的縣主,她身份高貴,豈是你們這些下等的賤民可以說三道四的。”徐母怒斥道。
陳氏忍痛下跪,辯解道:“媳婦的姐姐也是一片好意,怕語兒她的命太硬尅死我們,纔出言提醒我們的。”
徐母起身,啐了她一口道:“放屁,你當我死了,饒家做過什麼事,你以爲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上次去罵語兒,老三不和你計較,是因爲語兒爲你求情。你身爲長輩,不但不知道感謝語兒大度,今天還故意把這狗東西叫來說那番混賬話來氣她,你要是把我的語兒氣出好歹來,我要了你的狗命。”
饒陳氏會出口傷人,在何輕語意料之中,她並不怎麼生氣,可聽到徐母這麼說,連忙扯着絲帕掩面裝哭,“外祖母,語兒不能留在這裡,您還是讓語兒回去吧!”
徐母忙轉身摟着何輕語,“我的寶貝兒,快別說這樣的話,你是這府裡嫡親的血脈,在這裡住下理所應當,誰敢亂嚼舌頭,全拖出去打死。”
何輕語把臉埋在徐母懷裡,道:“語兒尅死了爹孃,語兒是不祥之人。”
“呸呸呸,語兒,不許胡說,你爹孃是命中有劫,與你無關,你萬不可這麼想。”張氏急勸道。
“是啊,語兒,你二舅母說的對,我家語兒福大命大。那些賤民說的話,不可當真,不可當真呀。”徐母忙勸道。
李氏冷笑道:“饒陳氏,要不是看着你家雲丫頭是偃兒的二房,你以爲就憑你賤民的身份,能進得了我們安國候府嗎?來凡,把這個賤民趕出府去,以後不許她再上門。”
饒陳氏呆愣的坐在椅子上,這情況跟陳氏意料的不一樣啊!怎麼趕出去的不是何輕語,而是她?
陳氏也愣住了,徐母她們不是最信命的嗎?怎麼這次不信了?
“老太太,大太太,請你們饒了我娘這一回吧!我娘以後再不會胡說八道了。”饒紫雲哭喊着撲到徐母面前,磕頭道。
“雲丫頭,記住你的身份。要是再敢多嘴多舌,就跟這個賤民一起滾出安國候府。”謝氏威脅道。
兩個婆子架起饒陳氏就往外拖。
饒陳氏這時也回過神來,大聲求饒道:“老太太饒命,賤妾知道錯了。”
“老太太,您是善心之人,就看在我父兄已死,家產沒收,我如今和母親相依爲命的份上,您大發慈悲留她與雲兒在府中吧!”饒紫雲臉色煞白,拼命磕頭,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