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冬去春來又一年,日暖風清,桃紅柳綠。何輕語爲何旭然守孝三年期滿(二十七個月),三月末除服,四月初五及笄。徐母疼愛何輕語,把南京中內的公卿家的夫人幾乎全都清來觀禮,而朝官的夫人就只請了朱氏。

何輕語一早就起牀梳洗、沐浴,換上天藍色的素面衣裙,由秦嬤嬤、王嬤嬤陪坐在候府正廳後小抱廈內的圍榻上,等着辰正開始的及笄禮。

采薇幫何輕語整了整衣衫,道:“小姐別緊張。”

“我不緊張。”何輕語嘴硬地道。

“既然小姐不緊張,那就別用力拽着衣角!”采薇把衣角從何輕語手中扯出來,“這是才上身的衣服,都快被你揉成梅乾菜了。”

“那有變成梅乾菜,就是有點點皺褶!”何輕語撅了撅嘴,抗議采薇的誇大其詞。

謝氏走了進來,滿臉笑容,“語兒,及笄禮要開始了。”又道:“等老太太說完話,我們就走出去,你要面向南,給來觀禮的賓客行揖禮,然後再面向西跪坐茬軟墊上。等贊者給你梳了頭,正宴淨了手,你就轉向東,等正賓給你插了笄,贊者會來扶你,你再起身。到時候賓客會給你祝賀。然後你再回到這裡來,贊者會爲你換上素衣糯裙的。”

“知道了四舅母。”何輕語笑應道。徐偵及笄時,她就看過一回,昨天晚上徐母還陪地練習了一遍,她要是還能弄錯,那真是頭豬了。

吉時到,謝氏領着何輕語出來,廳堂內外鴉崔無聲。醇王妃是正賓,徐偵是贊者,朱氏當司者。初加、再加、三加後,何輕語換上大紅繡金色五彩牡丹的對襟褙子,出來和大家行禮,完成及笄之禮。

李氏笑着請衆位夫人到花廳用宴,看戲。醇王妃把何輕語拉到一旁,含笑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感嘆道:“我家那傻小子真有福,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媳婦。”

這話太直接,讓何輕語有些不好意思,撅着小嘴,嬌嗔地喊道:“乾孃!”

“你乾爹明天就會請旨指婚。”醇王妃笑眯眯地拉着何輕語的手,“我盼着你喊我母妃盼了十幾年,總算可以如願以償了。”

十五歲就要嫁人,實在是太早些,可是社會風氣是這樣,在沒足夠能力去改變時,就只能順從,何輕語乖巧地低頭裝羞。

何輕語的乖巧害羞,讓醇王妃很滿意,含笑點了點頭,拉着她入席。

及笄禮五天後,四月十一清晨,何輕語被傳喚到正廳接聖旨。跪在香案前,內侍宮大聲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忠毅公何旭然之女定襄縣主何輕語,賢良淑德,溫柔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汾陽王世子言庭羲已及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之。何輕語待字閨中,與言庭羲堪稱金童玉女,聯意成人之美,特將汝許配世子爲妻。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內侍官用他奇特的聲音將聖旨讀完,卻見本該接旨謝恩的何輕語跪着沒動,略覺詫異,轉念一想,倏地明瞭,南京城內有多少少女想嫁入汾陽王府,這位縣主必是其中之一,提到這樣的賜婚的聖自,定是歡喜的呆住了,忙笑着提醒她道:“縣主該接旨謝恩了!”

接旨謝恩!

何輕語渾身一震,回過神來,這裡是古代,皇上就是天,他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他頒發的聖旨是不可違抗的,垂頭,高舉起雙手,接過聖旨,道:“謝主隆恩。”

李氏知趣的塞了一包銀子給內侍官,又和徐母一起把他送到門外。送走內侍宮,徐母轉身一把抓住還捏着聖旨在發呆的何輕語,怎切地問道:“皇上怎麼會把你指給汾陽王世子?”

何輕語擡頭看着徐母,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

自從搬到徐府,她和他再沒見過面,她又怎麼會知道漢關宗這突如其來的賜婚是怎麼回事?

“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徐母不明白已經說定的事,怎麼會事到臨頭變了樣?

“外祖母,那個簽好準。”何輕語苦笑,“昆化爲鵬,萬禽不能,桂香一折,福祿自增。此卦昆鵬興變之象,凡事有變動之虞。”

一話成讖。

徐母黯然垂淚,難過地拉着何輕語的手,“語兒,這該怎麼辦?”

“外祖母,語兒沒事,您不要爲語兒擔心,語兒想過了,既然要嫁,語兒會開開心心的出嫁的。”事情已成定局,除非她不想要命,否則她嫁他是嫁定了,既然要嫁,哭嫁不如喜嫁。

這道指婚聖旨,擾亂的又何止何輕語的心緒。言庭羲在聽到旨意時,幾乎懷疑聽錯了,接過聖旨打開一個字一十字地着了三遍,才心不甘的接受,皇上把何輕語指給他爲妻的這個事實。

“皇上把這個何輕語指給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言世臣皺眉問道。

是什麼意思?言庭羲摸着下頜,沉吟片刻,眸底寒芒閃過,冷笑道:“他在敲山震虎!”

言世臣臉色一變,恨聲道:“我們已經交出一半的兵權,他還是不放心我們言家!居然指一個孤女過來給你當世子妃。”

“娶誰不是娶,何輕語沒有孃家做靠山,她進了府,不敢亂來的。”

言世臣想了想,同意了言庭羲的說法,一個小小的孤女,進了王府,還不是任他們拿捏。

言家父子已經看出漢英宗別有甩心,可醇王妃還是一頭霧水,高聲質問早朝而歸的醇親王,“爲什麼皇上會把語兒指給言庭羲?明明是我們請旨指婚,與那汾陽王府有什麼關係?難道言庭羲也請旨指婚了?”

“言庭羲沒有請旨指婚,請旨指婚的是熠兒,他要皇上把語兒指給他當正妃。”

醇王妃一愣,“既然是熠兒和我們請旨指婚,皇上就該把語兒指給熠兒或者爍兒,爲什麼把語兒指給言庭羲?”

“事情已成定局,你何必還要追根究底?”醇王似有難言之隱。

“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醇王妃毫不退讓,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氣呼呼地瞪着醇王,“明明是我看中的媳婦,憑什麼便宜汾陽王府!”

醇王着了醇王妃一眼,道:“皇兄若是把語兒指絡熠兒,爍兒必然心生不滿。若是把語兒指給爍兒,熠兒豈會心甘?兩男爭一女,熠兒和爍兒必然失和。皇兄有意立熠兒爲太子,讓他繼承大統。爍兒是本王唯一的兒子,日後會襲王位。他們若是反目,這大漢的江山就不穩,這不是皇兄和本王願意看到的。把語兒指給言庭羲,他們兄弟就不會爲這件事,心生芥蒂。”

“這樣一來,他們就會對言庭羲不滿,就會拼命打壓汾陽王府。”醇王妃冷笑,“可是王爺,言庭羲那麼精明,皇上這麼明顯的對付他,他肯咽得下這口惡氣嗎?”

“咽得下,他得咽。咽不下,也得咽。”醇王微眯起雙眼,陰冷的寒光閃過,“他安分守己,汾陽王還是六王之首,否則,這世上就再無汾陽王府 汾陽王從大漢開國就是不可泯滅的功績,幾朝下來,言家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撼動不得。漢英宗多多少少有些顧忌,總想削減言家的兵權,偏偏邊境一直不安穩,才遲遲沒能動手。這次賜婚,也是明裡暗裡告誡言庭羲,要他收斂些。

“這熠兒和言庭羲一向交好……”

“婦人之仁。”醇王打斷醇王妃的話,“熠兒這樣信任言庭羲,對醇王府不是什麼好事。要讓熠兒對言庭羲心生怨恨,不再重視他,爍兒纔會得到重用,纔會有所作爲。”

醇王妃倏地明瞭一件事,何輕語被指婚給言庭羲,真正的促成者應該是醇王,而不是皇上。剛要開口再說點什麼,得知何輕語被指給言庭羲的陳爍從府門外,一路衝進房間,劈頭蓋臉地問道:“父王,母妃,語妹妹怎麼會指婚給言六哥?”

“爍兒,這事……”醇王妃不知道要怎麼跟陳爍解釋,欲言又止,爲難地看着醇王。

陳爍眼巴巴地看着醇王。

醇王避開他緊迫盯人的目光,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道:“爍兒,語妹妹是不是很漂亮?”

“語妹妹是很漂亮。”陳爍老實地回答道。

“言庭羲在坊間的名號是什麼?”醇王又問道。

陳爍臉色鉅變,轉身就往外走,口中大聲嚷道:“我要殺了言庭羲這個混帳東西,我要殺了言庭羲這個混帳東西。”

陳爍突然發狂,醇王妃大驚失色,一把抱住陳爍的腰,喊道:“爍兒,你不可以這麼做。”

“母妃,你放開我。”陳爍拖着醇王妃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掰她的手。

“爍兒,言庭羲武功高強,你是打不過他的。”醇王走到陳爍面前,“先坐下來,父王有話要跟你說。”

“言庭羲有那麼多女人,語妹妹不能嫁給他。”陳爍望着醇王,“父王,你去請皇伯父收會聖旨好不好?”

“聖旨豈能朝令夕改?”陳爍的天真,讓醇王很苦惱,他這個樣子,怎麼能守住醇王府?

“爍兒,不要說傻話。”醇王妃拉着陳爍在醇王身邊坐下,緊緊地抓着他的肩膀,怕他再次暴走。

“爍兒,是你父王沒用,沒有權勢,纔會讓你這麼受委屈。”醇王嘆道。

醇王妃一愣,醇王這是故意在誤導陳爍!果然陳爍立刻明瞭醇王的話中

之意,雙手握拳,用力地砸在木几上,滿臉恨意,怒吼道: “言庭羲,你怎麼可以仗勢欺人?”

醇王眸中閃過一抹滿意的精光,道:“爍兒,要想不失去所珍愛的人和物,就要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

陳爍擡頭直視醇王,道:“父王,爍兒明白,爍兒要讓自己成爲最有權勢的人.爍兒一定會奪回語妹妹的。”

“父王相信爍兒有這個能力。”醇王拍了拍陳爍的肩。

醇王妃的目光在父子的身上來回移動,微微垂睫,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男人在朝堂上爭權奪利,犧牲的是女人的終身幸福。

醇王成功的安撫了陳爍。

漢英宗只問了三皇子一句,“你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三皇子愛美人,但是他更愛江山。

漢英宗滿意地笑了,這才象他的兒子!只要有了江山,什麼樣的美人沒有?

指婚的聖旨就算接得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何輕語和言庭羲第二天還是要進宮謝恩。沒有約定,但是兩輛馬車還是很巧合的在宮門外遇到。

言庭羲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了安國候府的馬車緩緩地停在不遠處。從車上下來了兩個婢女,她們放好小木幾,再扶何輕語下車。

何輕語穿着淺紫色繡着纏權玉蘭花的宮裝,顯得十分的清新典雅,如雲的秀髮挽着朝雲髻,零星的點綴着指頭大小的粉紫色小絹花,髻迫斜簪一技金鳳釵,垂下三串流蘇,輕輕地搖晃,別有一番俏麗風姿。

下了車,擡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言庭羲,何輕語微微一愣,猶豫着是否該上前打招呼?言庭羲已走了過來,“縣主,好久不見。”

“見過世子,世子安好。”何輕語襝衽行禮,態度恭敬。

“你我就要成爲夫妻,縣主不必如此客氣。”言庭羲盯着她發上的金鳳釵,眸子裡閃爍着某種難已言明的情緒。

何輕語抿脣不語。

沉默片刻,言庭羲道:“我們進去吧!”

“好。”

結束簡單的對話,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皇宮,內侍官將他們領到了皇后的坤寧宮前。

“啓稟皇上,汾陽王世子、定襄縣主求見。”

“讓他們進來。”漢英宗的聲音從內傳來。

漢英宗和皇后的說辭都差不多,先是誇他們男才女貌,然後就是祝他們夫妻恩愛,白頭到老,最後賞賜了他們一堆東西,就讓他們退了出去。

兩人默默不語朝宮外走去,一個宮女攔住了她們,“世子,縣主,徐嬪娘娘請兩位過去一趟。”

兩人隨那個宮女去見徐佩。

徐佩也沒旁的話要說,不過是囑時言庭羲好好待何輕語,何輕語要好好伺候夫君,同樣也賞賜了一堆東西給兩人。

出了官,各自上了馬車,各自回府。

過了幾天,欽天監就擇好他們成親的良辰,分別通知兩人,九月二十是大吉之日,宜婚配嫁娶。

何輕語是何家的女兒,就算父母雙亡,她還是不能在舅父家待嫁的,第二天收拾好東西,搬回了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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