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到一個人怎麼能流那麼多血呢,葉離的衣服不能用了,因爲後背上也有被黑熊的利爪抓出的一道道深深的血槽,衣服上都是血。
她將自己的中衣脫下來,撕成條,包紮了葉離胸前的傷口,還有肩頭,可是後背上還有,好像他的傷口包也包不完。
布條沒有了,藥也用完了,葉離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闌珊有些手足無措急得哭了起來。
“葉離,怎麼辦?你別死好不好,我一個人好害怕,爹丟下我,龍哥哥丟下我,父皇母后也幫不了我,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只顧了自己哭訴,沒留意剛剛爲葉離包紮好胸前傷口,手還放在那處,隨着情緒激動,越按越緊。
一滴滴淚水落到葉離的臉上,然後滑落,帶來陣陣涼意,胸前的壓迫感,令他疼痛難當,喘不過氣來。
葉離低低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闌珊低着頭啜泣着,淡淡的月光從她頭頂籠罩下來,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是她喃喃的自言自語聲是他熟悉的。
“公主?”他掙扎了一下,卻沒能坐起來,渾身綿軟無力。
闌珊還以爲自己神思恍惚聽錯了,等到葉離喊了第二聲公主,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胡亂擦了把眼淚向葉離看去。
見他虛弱的微睜了眼看着自己,闌珊委屈地責怪道:“我叫你半天都沒醒,我還以爲你,你死了。我好怕。”
“別怕,我不會死。”葉離說着,試圖起身。
“你要幹什麼?別動,你胸前的傷口已經崩裂了,我好不容易纔包好,要是再撕開更大的口子,藥也沒有了,你真會死的。”闌珊急忙按住葉離的雙臂,由於這個動作,她伏下身,與他的臉差點貼到了一起。
葉離微微一側頭,恍惚間闌珊覺得他手臂有些僵硬,但是馬上又放鬆了下來,輕聲道:“我得趕緊生堆火,這樣有利於別人找到我們,也可以防止再有什麼野獸來襲。”
闌珊明白葉離說的道理,可是他這樣還怎麼能去做那些粗重的活?
“我去。”她爬起身來。
手腕一緊,是葉離抓住了她:“公主,你哪有力氣砍得動樹?還是我來。”
說着,他用力一撐,人是坐起來了,瞬間額上冷汗就冒了出來,傷口上的布帶立時血紅之色擴大,支撐身體重量的手臂也不受控制的發抖,顯然是體力不支。
闌珊趕緊蹲下扶住他:“我是公主,你得聽我的命令,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不準再動,也不準閉上眼睛,我去做事。告訴你,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差。”
這個時候闌珊拿公主的身份出來壓人,沒有囂張跋扈,倒是有幾分關心的意味,葉離不想接受這好意都不成,這麼一試,他知道以目前的情況站起來都很困難,只得配合闌珊,慢慢地躺了回去。 щщщ •TTκan •℃O
闌珊不准他睡,是怕他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就算他連手指頭都動不了,莫名的,只要他睜着眼看着她,她就不再覺得孤獨和慌張。
葉離也知道她的心思,不但一直堅持着不讓自己暈過去,還不時跟她搭腔:“你先找到那把刀,應該在那頭熊身邊。“
“找到了。”雖然走近那黑熊,想到先前它呲牙咧嘴向自己撲過來的樣子,闌珊心裡直打鼓,但她還是勇敢地圍着黑熊轉了兩圈,最後在它附近找到了那把沾着血的刀。
現在葉離需要她保護,她不會讓他看笑話的。
“那邊應該有被折斷的樹,你先慢慢拖過來,到我身邊來再砍,刀千萬不要離手。”葉離怕她一個人在黑暗裡砍樹會害怕,又怕她平時被人保護慣了,不知道要帶着刀防身。
闌珊好歹爲了追龍澈在江湖上也行走過一段日子,雖然每次都有一羣人,最少也有玲子在身邊保護她,爲她打點一切,沒有親自動手做過什麼,但是有些動東西還是懂,要在平時,她早就要不耐煩打斷葉離,冷嘲熱諷他多管閒事,可眼下,她不但不反感,還特別願意聽到葉離一句一句來教她怎麼做。
葉離每說一句話都很費勁,說不了幾句就得休息一會,闌珊知道他辛苦,但不敢要他停,爲了不讓他睡過去,她也不停地跟他說話。
好在那被葉離與黑熊搏鬥時打斷的兩棵樹都不大,一顆大約是被黑熊用肥厚的巴掌拍斷的,斷折處還有些相連,說話間闌珊已經揮刀用力將之砍斷,拖到了葉離身邊。
遠一點的地方還有一棵,闌珊看看躺在地上的葉離,見有點點亮光微微閃動,是他的雙眼隨着她的身影在轉動,一下也未曾離開。
雖然扭傷的腳越來越疼,她恨不得坐到地上去,但知道葉離在看着她頓時感覺到身上有了力,想一鼓作氣去把那株樹也拖過來。
“等等,公主,你過來。”葉離早就覺得闌珊行走姿勢不對,只是離的遠了林子裡暗看不清楚。
闌珊順從地蹲下身問道:“你是不是傷口疼?”
“不是我,讓我看看你的腳。”葉離伸出手。
闌珊摸摸一碰就鑽心疼痛的腳,故作輕鬆道:“沒事,只是扭了一下,不是很疼。”
“我看看再說,”葉離的手沒有縮回去的意思,他以爲闌珊信不過自己解釋道:“我的醫術比武功好,一般的病痛還難不倒我。有些小傷醫治及時,馬上就能好,拖久了,不但要忍受很多痛苦,而且可能再也治不好。”
闌珊本來不想讓葉離擔心,可是他這麼一說害怕起來,萬一變成瘸子那多可怕,忙坐下,擡起腳放到葉離手裡。
葉離輕輕一捏,闌珊“哎喲”一聲身子一歪,疼得差點倒在地上。
“腫得這麼厲害,還說沒事?”葉離說着便去脫闌珊的靴子。
那日闌珊光着腳丫對葉離當面就是一腳踢去,也沒有覺得什麼,但此時卻覺得不自在起來,將腳一縮。
葉離本心無雜念,被闌珊這麼一個動作,倒弄得有點尷尬了,縮回手,靜默了一會道:“在大夫眼裡,有時候爲了救人,並沒有男女之分的。”
闌珊知道他的好意,也後悔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了,故作大方地一笑道:“對啊,再說我們是夫妻,我怕什麼啊。只是我的腳沒有被人摸過,會怕癢。”
說完,闌珊臉上發熱,就在前幾天,她的腳不就被葉離捏在手裡還仔仔細細打量了半天嗎?還是她主動送上門去的,現在這麼說真是虛僞,欲蓋彌彰。
好在葉離不知道是沒有聽仔細還是根本無心計較這些旁枝末節,他只想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儘量注意,你先忍一下,很快就沒這麼疼了。”他又伸出手來。
闌珊脫掉鞋襪,輕輕地將已經腫的變形的腳放在葉離手中。
葉離的手因爲失血過多而冰涼,而她的腳因爲扭傷正發熱,被他握住竟覺得是那樣的舒適。
他的手在她因爲腫脹繃緊而顯得更加潤澤滑膩的肌膚上輕輕地摸索着揉捏着,手法嫺熟,並沒有半分猥瑣之意,令她緊張的情緒慢慢鬆弛下來。
月色照在他憔悴的面容上,幾分蒼白虛弱,卻又那麼認真,清朗的五官投下深深淺淺的剪影,顯得恬靜,書卷氣中透出隱約的堅毅和硬朗,竟也是那麼迷人的俊俏男子。
撲通一下,闌珊心裡猛然跳動了一下,就在這時,葉離手上忽然一使力,闌珊猝不及防地驚叫了一聲,有些疼,有些驚嚇,但也有對剛纔那一下不規則的心跳莫名掩飾的宣泄。
葉離臉上露出欣慰之色道:“你試試,是不是現在感覺好些?”
闌珊試着活動了一下,果然沒有那麼疼了,驚喜道:“葉離,你還真有本事。”
不過當她看到葉離滿是汗水,疲憊的躺在那裡再也不想動彈的樣子,又歉疚起來:“很累吧?”
葉離微微搖頭:“算了,別管那棵樹了,這棵應該也差不多了。”
闌珊起身,心一橫,將外衣脫下來,再轉過身給葉離蓋在身上。他的上身除了被包裹的傷處,就再無遮攔,還一直躺在地上,難怪手會那麼涼。
葉離一驚,忙推辭:“公主,林子裡風涼,我不要緊。”
“你在我面前赤身露體的不覺得失禮,我還覺得難看呢。我一定要把那棵樹拖過來,不然,萬一生的火支撐不到被人找到我們,再來野獸,你動不了被吃了也算了,我也跑不動,難道要陪着你一起死?”
闌珊說的兇巴巴的,葉離卻知道她在掩飾對自己的關心,這樁糟糕之極的婚事想必闌珊心裡已經後悔,可是她的驕傲,公主的身份,都令她開不了口,也不能說後悔,其實她本性不壞,只是太沖動了,將兩人都逼進了無路可退的境地。
好在那棵樹已經在打鬥中被砍斷,闌珊不用再去砍,只是費了些力氣將它拖了過來,一邊用力砍着樹枝,她一邊說:“其實我先前不是故意要跑的,只是那時候腦子都亂了,害怕的什麼都想不到,不由自主的就想跑,只想着不要被熊吃掉就好。”
“我知道。那種情況下,你留下反而會壞事,逃是本能,也是最聰明的選擇。”葉離居然在稱讚她?
闌珊扭頭看看身邊的葉離,他神情淡然而誠懇,不是經常看着她含笑實則語含譏諷的可惡樣。
難道說只要自己放緩和些,不對他夾槍帶棒,他也會加倍的回報的自己,變得如此的溫和有禮?
闌珊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也能和平相處,而且好像這感覺也不壞,要想保持下去也並不困難,一切的關鍵就在於她的態度。
拋開葉落不提,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不是每次都是她率先挑起事端,葉離纔會還擊,還真沒見他主動挑釁過。
闌珊不禁有些遐想和平相處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