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死死的按住自己的手,“一會兒就不流血了,婢子還是在這兒吧?”
“菊香有沒有辦法?”梅香小聲問道。
菊香皺眉,“有辦法,可也得找個地方……”
正說話,有個年紀大的宮婢走上前來,先請了安,才小聲道:“景將軍請娘子先到偏殿裡避一避。”
蕭玉琢警惕看她一眼。
宮婢垂眸,“景將軍說,娘子稍後,他很快就去偏殿裡見娘子。”
長公主看了蕭玉琢一眼,又看了看竹香的手。
“我隨你去。”長公主起身道。
蕭玉琢皺眉,若真是算計她的,她叫阿孃陪着她,會不會拉了阿孃下水?
倘若是以前的大舅舅做皇帝,阿孃是她的保障,是她的守護傘也不錯。
可適才那內常侍對阿孃,分明並無畏懼之意。
內常侍乃是貼身伺候在聖上身邊的人,內常侍的態度,很多的時候,就代表了聖上的態度。
“阿孃稍坐,我去去就回。”蕭玉琢擡手按住長公主的肩。
她起身帶着自己三個丫鬟隨那宮婢向偏殿走去。
只是她步子甚慢。
倘若這宮婢真是景延年派來的,那偏殿裡就是安全的,既能躲開場中不知會發生什麼的危險,又能讓竹香趕緊包紮了手,她還能平平安安的等着景延年回來。
可倘若這宮婢只是冒用景延年的名頭……
那偏殿可就兇險了!
她的腳步越發緩慢,側臉看了看竹香和菊香的臉色。
“哎呀。”蕭玉琢驚叫一聲。
那宮婢連忙回頭,“娘子怎麼了?”
“我,我崴了腳了!”蕭玉琢苦着臉呻吟道。
菊香連忙蹲下身來,扶住她的腳腕,“娘子別亂動,崴傷不能亂動!”
那宮婢似有些着急,四下看去,“快扶起娘子,到了偏殿裡頭,也好慢慢看傷!”
“不行,若是崴傷嚴重,這麼一亂動,骨頭錯了位可怎麼好?”菊香一臉嚴肅。
那宮女急的跺腳,“擡起來,咱們四個合力,不叫娘子的腳沾地不就是了?”
她越是着急叫蕭玉琢往偏殿裡去。
蕭玉琢便越不敢輕舉妄動。
她回頭看向場中,看臺上的長公主也向她這邊張望。
似有宮女們正在上點心。
長公主跟前上點心的宮女垂頭似乎同長公主說了什麼。
只見她端着點心盤子,往蕭玉琢這邊走來。
蕭玉琢心裡鬆了口氣,定是阿孃不放心,派人過來看看,她也好再拖延一陣子。
那請她去偏殿的宮婢卻是更急了,“娘子真的一步都走不了了麼?先去偏殿吧?去了坐下慢慢歇會兒?”
她越是催促,蕭玉琢她們便越要拖延。
那端着點心盤子的宮婢,一臉狐疑的快步走近。
“你是哪個宮的宮婢?”端點心的宮婢忽然問道。
“我是興慶宮伺候的。”那宮婢立即說道。
宮婢端着點心盤子,皺起眉頭,一步步越發靠近,“興慶宮?那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被問話的宮婢一臉忐忑緊張,張口結舌,似乎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玉琢她們疑心更重,目光落在那執意要讓她去偏殿的宮女臉上。
那端着點心盤子的宮女又上前兩步,“走,跟我到嬤嬤那兒去認認,看看你是不是興慶宮伺候的?今日這裡辦千秋宴,別個宮裡調過來的丫鬟多得是,便有些人想趁着這機會渾水摸魚!”
“我沒有……”那宮婢往後退了一步,搖頭否認。
端點心盤子的宮女似乎想要上前抓她,腳步一錯。
蕭玉琢正盯着那慌張的宮女,眼角餘光裡卻忽有寒光一閃。
她驚訝之際,立時回頭。
卻見那一直義正言辭,端着點心的丫鬟,竟突然從點心托盤下頭,抽出了一柄利刃。
那利刃在擡手之間,猛的向她刺了過來。
竹香反應快,擡腳踢向那宮女。
宮女猛的將另一隻手上的點心盤子砸向竹香。
嘩啦一聲,一盤子點心都向竹香的臉面砸去。
竹香擡手遮擋,動作已然受阻。
梅香猛的往前一撲,這些日子,她跟着竹香習武,功夫學的怎麼樣不好說,動作反應倒是快了不少。
只是她全然不是那宮女的對手。
宮女一腳就將她踹翻在地。
蕭玉琢心頭只覺完了,今日要交代在宮裡了。
不曾想菊香竟猛的揮手往那宮女肩頭一拍。
那宮女回身給了菊香一腳。
只是她被菊香拍過一巴掌的肩頭,此時正插了三根銀針。
映着陽光,那銀針寒光閃閃。
宮女握着利刃的胳膊擡不起來,立時將利刃換到另一隻手裡。
但耽擱這一會兒功夫。
景延年卻突然從天而降。
他旋身而上,一腳踢在那宮女的胸口上。
蕭玉琢嚇了一跳,往後踉蹌一步,被他扶住肩頭,纔沒有跌倒。
那宮女瞧見景延年來了,絕望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景延年扶蕭玉琢站穩,正欲擒住那宮女。
那宮女竟猛的擡手將利刃划向自己的脖子。
噗通一聲。
她身子倒在地上。
長公主瞧見這邊情況不對,慌慌張張跑來之時。
只瞧見那宮女睜着眼倒在地上,還被她脖子裡竄出的血濺了一身。
景延年連忙側身擋住蕭玉琢,“別看。”
蕭玉琢臉色煞白。
這麼血忽淋拉的場面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刺激。
更刺激的是,她轉念一想,如果不是景延年突然出現,這會兒血淋淋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即便是她心大,這會兒也繃不住一陣陣後怕。
她抓在景延年衣袖上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景延年垂眸看着她,“莫怕,我在這裡。”
蕭玉琢忽然回頭去看,“你派了人,說叫我在偏殿等你麼?”
一回頭,卻全然不見適才那宮女的影子了。
蕭玉琢心頭大驚。
宮裡頭,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我們去找聖上!我倒要問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長公主怒道。
有太監慌慌張張跑上前來,拿紅色綢布蓋住地上那宮女的屍首,立即就要擡走。
長公主大怒,“這事兒難道還能就這麼算了?飛刀脫靶是意外,如今這還是意外嗎?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今日我要問問清楚,究竟是誰容不下我這女兒?”
長公主是真的怒了,她厲聲吼道。
那太監被她嚇得不敢動。
殿中慌慌張張跑出一個內常侍來,“怎麼還在這兒杵着呢?還不快把這失心瘋的宮女擡走?”
“呵,失心瘋?還真是巧呢,一個兩個都是失心瘋了吧?偏要跟玉玉過不去?”長公主攔住那兩個擡人的太監不讓走,“今日是聖上壽辰,卻一次兩次的出意外,不能就這麼算了,宮中今日人多手雜,若是害了玉玉也就罷了,萬一有人要圖謀謀害聖上,這罪責可就大了,今日到場的大臣家眷,一個都跑不了。爲了衆人的清白,聖上的安危,這事兒勢必得查個明白!”
蕭玉琢本來還有些懵懂。
這會兒聽了阿孃的話,她倒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今日是聖上的壽辰,原本一個意外都不可能出,可今日的意外不但出了,且還是接二連三。
聖上身邊的人,非但沒有追究,反而有遮掩之意。
倘若先前茶裡下毒,飛刀脫靶,還能說是他們擔心追究起來,自己脫不了干係的話。
那這會兒這擺明了要自己命的宮女,他們應該徹查纔是。
不然追究起來,他們所擔干係更大。
他們不怕長公主,就不怕聖上追究麼?
除非……這一切的事情,有人指使,上頭不會怪罪他們。
而有能力指使得了聖上身邊內常侍的人……
“阿孃,算了!”蕭玉琢心頭一陣害怕。
阿孃鬧起來,事情真的鬧僵了,莫說她,阿孃只怕也保全不了!
可聖上爲什麼要算計她的命?
她什麼時候得罪了四舅舅了?
“算了?”長公主冷哼,“怎麼能算了?玉玉別怕,今日的事情,阿孃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蕭玉琢連連搖頭,“阿孃,別再追究了!”
問出來是聖上想殺她,阿孃揪着不放,他們誰都活不了!
“修遠,你勸勸阿孃!”蕭玉琢拽了拽景延年的衣袖。
她一聲修遠,倒是叫景延年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
似乎有很久,他都沒有聽她這麼稱呼過他了吧?
“母親莫急,事
情當然不能不明不白,我這就帶玉玉去求告聖上!”景延年握住蕭玉琢的手,向金殿走去。
蕭玉琢一愣,她叫他勸阿孃,不是叫他去質問皇帝啊!?
聖上此時,卻也正坐在金殿裡生氣。
“他好大膽子!仗着朕寵信他,居然說了聲告退,就從殿裡走了?”聖上怒拍御案。
大殿裡的大臣都已經退去,此時只有幾個內常侍伺候殿中。
御前的樑恭禮垂頭道:“聖上息怒,景將軍也是見旁的大人都退出去了,這纔敢退走。”
“朕叫他走了麼?”聖上寒着臉,“若不是他突然離開,攔住那宮女,蕭玉琢這會兒已經被取了性命了!”
聖上面色不悅。
樑恭禮卻拱手道:“聖上,古語有言,事不過三。今日之事,定是天佑蕭家娘子,聖上三思啊!”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便越是信天命。
樑恭禮這麼一說,聖上的臉色不由也凝重起來。
“這麼說來,蕭家娘子,竟還殺不得?”聖上兀自嘀咕。
樑恭禮皺眉,“聖上,奴才愚鈍,略有些愚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聖上垂眸看了他一眼,“講。”
“景將軍爲了蕭家娘子,不惜從聖上面前貿然退走,可見蕭家娘子在他心中位置頗重。倘若讓景將軍知道了乃是聖上要取他妻之性命,只怕君臣之間會生嫌隙呀?”樑恭禮沉聲說道。
聖上冷哼一聲,“朕愛惜人才不錯,但朕對他的恩待,難道還不及一個女人的分量麼?”
“聖上不是最看重景將軍重情義的品性麼?”樑恭禮溫聲道。
聖上龍眼一眯,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他既喜歡景延年的重情重義,又想叫他拋卻自己的妻,豈不是叫他不能從一而終?
聖上吸了口氣,看着御案上頭的一隻木匣子。
那隻巴掌大小的木匣子裡頭,正躺着一隻碧翠的耳墜兒。
“可越王的心思……”
“越王年紀小,想差了也說不定?”樑恭禮小聲道,“越王和蕭家娘子打小是表親,女孩子明事兒早,情竇初開的也早,蕭家娘子在長安城裡追逐景將軍的言論,如今還能聽聞。”
“那這隻耳墜兒怎會在越王手上?”聖上皺眉,還在爲此事耿耿於懷。
“越王殿下若是真有心和蕭家娘子怎樣,也不至於等到現在還沒什麼動作。或許他是沒想明白,或許是已經明白沒有可能。”樑恭禮垂頭說道。
聖上擡手摸着那隻木匣子,眼眸變得異常深邃。
殿外突然傳來宮人稟奏之聲。
“景將軍攜夫人,前來爲聖上祝壽。”
樑恭禮連忙偷偷擡頭,打量聖上神色。
聖上臉上看不出表情,只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裡透着意味不明。
樑恭禮正偷偷打量。
不防備聖上突然擡頭看他。
他心裡一緊,連忙底下頭去。
聖上微微一笑,“朕想到了,可以結親的時候,不必結仇。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施恩,他們都當感恩戴德,朕爲何非叫他們記恨朕呢?”
樑恭禮聽得不明不白,心頭疑惑。
聖上卻擡手道:“宣。”
樑恭禮連忙高唱。
景延年扶着蕭玉琢,便進了大殿。
殿中敞亮,大臣們已經退了出去。
聖上還未去看臺落座,待聖上落座之後,真正精彩的表演纔會正式開始。
蕭玉琢跟着景延年下拜,心裡突突跳個不停,真正的表演還沒開始,她就險些丟了半條命去。
如今見到了聖上,她還有命走出這金殿麼?
聖上叫景延年起身。
景延年卻跪地不起,祝壽之後,沉聲將蕭玉琢遇襲之事說了。
殿中一時安靜下來。
蕭玉琢想要擡頭看看聖上的臉色,看看聖上會不會在受人質問的時候心虛。
可她到底是沒敢擡頭。
景延年跪在地上,忽而握住了她的一隻手。
並與她十指相扣。
蕭玉琢大驚,連忙想要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來。
這是在御前啊!這是在大殿上啊!
不是在家裡!不是在外頭!
在聖上面前,他這麼輕浮,聖上殺她不成,心裡多少定有怨氣吧?再看到這幅情形,還不將一腔怒火都灑在她身上?
蕭玉琢心頭一陣陣憋屈。
可景延年的手卻是握的緊緊的,他手心乾燥溫暖,手指修長有力。
她無法抽出,只好任由他握着。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正順着他的手心,傳遞到了她的心裡頭。
蕭玉琢側臉看了看景延年。
景延年也看向她。
他忽而衝她微微一笑。
剎那間,大殿之中都驟然變亮。
他的笑容裡似乎飽含了力量,叫她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妥帖了,安定了。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的跪着,握着她的手。
可她好似從他眼睛裡,看到了他的心,看到了他說不論禍福,同生同往。
蕭玉琢連忙別開視線,心頭卻砰砰跳個不停,這會兒卻並不是害怕的亂跳了。
“竟在宴席上發生這種事?”聖上開口,全然一副震驚的樣子,“恭禮,命人去查,看看究竟是誰,膽敢在宮宴之上做這些手腳!”
樑恭禮連忙拱手領命。
“玉玉受驚了!”聖上笑呵呵的從御座之上走了下來,垂眸看着跪着的蕭玉琢,“好在玉玉吉人自有天相,平安無事!”
“託聖上洪福!”蕭玉琢連忙說道。
聖上聞言,又是呵呵一陣笑。
“既是託朕的福,也別跪着了,起來吧。”聖上緩緩踱步說道。
蕭玉琢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景延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聖上笑着眯起眼睛,“今日的事情,朕必會給玉玉一個說法。”
“求聖上將此事交給臣查辦。”景延年忽然說道,“宮中安全,本就是羽林軍負責,臣身爲大將軍,卻見這種事情發生在宮中,實在是臣之失職。”
聖上笑容一僵。
蕭玉琢猛拉景延年的衣袖。
他不想活了?
“今日千秋宴,宮中人多事情繁雜,也不能怪景將軍。”聖上緩緩開口。
“臣難辭其咎。”景延年居然還在堅持。
蕭玉琢擡腳猛的踩了他一下。
先前拽他袖子的動作已經落在了聖上眼中。
她這一腳踩得狠,聖上目光一瞥,嘴角微微勾了勾。
“愛卿愛妻之甚,心情朕是能夠理解的,”聖上說道,“可正因此事,事關玉玉,所以纔不能交給景將軍,以免落人口實,說將軍徇私屈打成招啊。”
景延年忽而擡頭,默默的看了聖上一眼。
蕭玉琢也趁機擡頭。
聖上與景延年對視片刻。
蕭玉琢卻忽然覺得,這兩人的眼神,表情,多多少少竟有些相似。
難怪長安城人都說,聖上偏袒景延年。
是人都會多多少少的欣賞跟自己性格相似,志趣相投的人吧?
景延年不禁是性格投了聖上的脾氣,就連這眼神,都有幾分神似呢。
“是,不必叫修遠去查了。”蕭玉琢忽而輕聲開口。
聖上和景延年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她身上。
蕭玉琢一時間有些緊張,她乾笑了兩聲。
景延年垂下袖子,握住她的手,似乎安撫她不要害怕。
聖上笑問道:“玉玉爲何如此說?”
“呃,”因爲她不想死,她還能跟聖上對着幹?胳膊能扭得過大腿麼,“這事情發生在宮中,發生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那奸佞之人,簡直是不把聖上放在眼裡,聖上親自派人調查此事,必然最是精準無誤,調查出來的結果,也最是能叫人信服。”
聖上微微一笑,“玉玉如今倒是學會恭維了?”
“並非恭維,實在是玉玉的心裡話,”蕭玉琢繼續道,“聖上也知道,阿孃就小女這麼一個女兒,難免寵愛,小女先前不長進,在長安城裡橫行霸道,人都說,連公主榮耀都不及壽昌郡主……實在是慚愧!
如今小女已經不是壽昌郡主了,才幡然醒悟,小女一切的榮耀,都是聖上給的,聖上擡舉小女,小女便是人上人。
聖上若厭棄了小女,小女才真是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終日。”
蕭玉琢說的情真意切。
倒叫聖上說的一愣。
“阿孃愛小女,給小女一切最好的,只教會了小女驕縱。先皇愛小女,偏疼小女,只教會了小女橫行長安,目中無人。聖上愛小女,擼去小女郡主封號,叫小女恍然覺醒,看清了自己,也看清身邊哪些人是真心實意,哪些人是看在我的榮寵之上,阿諛奉承。
所以,聖上纔是真正爲小女好,叫小女成長,成才之愛。愛之深,責之切,聖上一片關愛之心,小女實在感激不盡。”
蕭玉琢光說還不夠,索性還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叩拜大禮。
聖上看着她,倒像是頭一回認識她一般。
大殿之中好半天都寂靜無聲。
恭維聖上的人有很多,哪裡都不乏拍馬逢迎之人。
可蕭玉琢這一番恭維奉承,卻拍的恰到好處,拍到了聖上心坎兒裡。
更何況是聖上剛剛想要她的命,她非但沒有揪着適才的事情不放,反而率先認錯。
只說是她自己不好,擼去她的封號,倒叫她成長,倒是愛她之舉。
聖上不由點頭,識時務的人,不論走到哪兒,都叫人討厭不起來。
“玉玉真是長大了,朕心甚是欣慰。”
景延年連忙蹲身扶蕭玉琢起來。
眼見蕭玉琢行動之間,有些笨拙。
景延年對她又格外緊張,格外的小心翼翼。
聖上不由眯眼。
景延年注意到聖上目光,拱手道:“求聖上贖罪,玉玉已懷有身孕,是以行動不便。”
聖上微微一驚,她懷孕了啊?難怪景延年那般緊張……
“賜坐。”
兩人連忙謝恩。
蕭玉琢坐下了,景延年卻立在一旁,並不就坐。
聖上看他一眼,眸中有滿意之色,“玉玉長進了,既你已經理解朕的一片關愛之心,今日在宮中又受此驚嚇,朕可以補償你。”
蕭玉琢聞言,面露喜色,“多謝聖上!”
“朕還沒說,賞你什麼呢!”聖上輕笑。
“聖上賞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也是對小女最重要的!”蕭玉琢說着就要起身謝恩。
聖上哈哈一笑,“朕賞得自然都是好的,你且說說,你想要什麼,朕才能賞了對你最重要的呀?”
聖上說完,擡手摸了摸鬍子。
當初是他擼了蕭玉琢的郡主封號。
如今他給了恩賜,料想蕭玉琢定然要藉機求回封號。
他順勢送個人情給她,也算是安撫景延年了。
蕭玉琢雖任性,今日的話卻說的不錯,且她已經懷了孕了,越王豈還能不死心麼?
“即便是封號……”聖上以爲她不敢說,還提醒她一句。
蕭玉琢眼睛微微一轉,“小女想向舅舅借錢。”
“什麼?”聖上微微一愣,“借錢?”
景延年皺眉看她。
蕭玉琢擡着下巴道,“聖上知道,小女如今沒了食邑封地,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小女總要有個養孩子的錢吧?”
“你……”景延年開口。
聖上卻笑起來,“你怎不求朕將封號食邑賜還給你?”
“小女怕自己不長記性,得了封號,再抖起來。聖上寬厚愛人,小女不敢丟了聖上的臉面。”蕭玉琢連忙說道。
又拍了聖上的馬屁。
聖上被她拍的高興,“你沒有封號,也免得在朕的愛卿面前作威作福,是好事!你要多少?”
“十萬貫。”蕭玉琢瞪眼開口,“聖上看,成麼?”
聖上皺眉看她,張口就要十萬貫現錢。
這錢若是借給了她,皇親國戚日後有事兒都跑他這兒來借錢,可怎麼好?
這種先例不能開。
可剛纔他自己開口說,要賞賜蕭玉琢,以安慰她今日受驚。
蕭玉琢適才又將他奉承的那麼高尚偉大。
這會兒出爾反爾?
聖上微微皺起眉頭。
蕭玉琢偷偷覷了覷聖上臉色,“我總得買些地……”
聖上眼眸一轉,笑了起來,“天下之大,莫非黃土。玉玉既是要買地,何須再多此一舉借銀子?朝廷正欲出售城南,朕就將城南的地賜予你……十萬貫?朕賜你一頃,遠超十萬貫。如何?”
蕭玉琢瞪眼看着聖上。
城南?一頃?
她一時間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一頃是多少?
她在腦袋裡迅速換算了一下,一頃乃是一百畝!
她想買上三十畝尚要十一二萬,且還要託關係上下打點。
如今一百畝,咣噹一聲就落腦袋上了?
“莫要瞪那麼大眼,朕不會虧待你,雖說如今城南不成氣候,但日後必定會興旺發達起來的。”聖上眯眼笑起來。
蕭玉琢連連點頭,“謝、謝聖上!”
見她識時務,從凳子上站起來就拜謝,聖上臉上笑容尤爲和煦。
“恭禮啊,記着這事兒,告訴京兆府,將地契給玉玉辦了。”聖上回頭跟樑恭禮說道。
樑恭禮頷首應下。
“朕還有些話,要單獨跟延年說。”聖上微微眯眼。
蕭玉琢連忙起身向外退去。
景延年面有憂色。
蕭玉琢這會兒的心已經落定了。
不管聖上先前爲什麼要殺她,這會兒定然是已經決定放過她了。
雖然是一條人命,斷乎不能說殺說放過就放過的。
可是與聖上來說,這還真就不是什麼大事兒。
“愛卿放心,恭禮,命人伺候玉玉。”聖上吩咐道。
聖上開了口,景延年臉上才略顯鬆快。
待蕭玉琢離了大殿。
聖上忽而踱步到景延年面前。
景延年垂眸看着鞋面。
聖上卻忽而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匣子來。
正是先前放在御案上的那隻。
景延年不明其意,雙手接過。
聖上道:“打開看看。”
景延年狐疑。
聖上輕笑,目光落在他身上。
景延年緩緩打開小匣子,裡頭躺着一隻碧翠的耳墜兒。
耳墜兒做工精緻,上頭的銀飾雕琢精美別緻。可這耳墜兒只有一隻,且他是個大男人,聖上送他一隻耳墜兒,是什麼用意?
聖上擡手,啪的合上了匣子。
景延年微微一愣。
聖上又在木匣子上輕輕敲了三下,“玉玉既已懷了你的孩子,日後照顧好他們母子,莫要叫朕失望。”
景延年眉頭微蹙,拱手道是。
“玉玉還不肯跟你回將軍府?當初休夫之事……”
“是臣原先多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如今她喜歡別院的景緻,臣已經搬到別院,與她同住。”景延年立即說道。
聖上點了點頭,未再多說,看了他一時片刻,便擺手叫他離開了。
景延年一直護在蕭玉琢身邊。
長公主問她事情怎麼說,她說都了結了,聖上還安撫她,送了她好大一塊地皮。
長公主聽說是城南的地,點着她的腦袋說她傻。
“城南的地又不能耕種,也沒什麼用處,聖上哄着你玩兒,你倒高興?”
蕭玉琢美滋滋的,什麼都沒說。
長公主又點頭,“聖上還是心疼景延年,給你一塊貧瘠的地,你沒有封號,又沒有食邑,自然是要依附景延年。聖上從來不喜歡女子太過強勢。”
長公主正在蕭玉琢耳邊說這話的時候,蕭玉琢的目光恰好落在南平公主的身上。
不知南平公主的駙馬爺今日來了沒有,只見她和幾位大臣相互敬酒,倒是喝的歡暢。
蕭玉琢垂眸輕笑。
不過李慧芝這會兒卻是笑不出來了。
南平公主擠兌她,還未真正開席,她便被勒令回宮。
本是在聖上面前搏寵的好機會,可她連臉兒都沒能露。
原本瞧見蕭玉琢幾次遇險,她高興地險些當着旁人的面笑出聲來。
不曾想她回到自己宮中,聽說蕭玉琢竟然有驚無險。
“父皇還安撫她,賜給她封地?”
“不是封地,只是城南的一塊貧瘠之地。”宮女玲瓏連忙說道,“婢子打聽了,那塊地不屬開墾之地,零零星星還住着些貧民。貧賤的很,就算她改建成莊子,只怕都不好意思到那兒去住,有頭有臉的,誰住城南啊?”
李慧芝眯眼,臉上滿是憤懣,“她爲什麼還沒死?景延年爲何那般小心翼翼的護在她身邊?爲什麼她如今連郡主都不是了,卻還過的那麼好?”
玲瓏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沒敢說話。
“爲什麼?爲什麼今日那些夫人們還奉承她?說她漂亮,說她氣色好?”
“不過是看在景將軍的面子上……”
“她已經休了景將軍了,爲什麼旁人還要因爲景將軍而擡舉她?她就是個蕩婦!勾搭着景將軍還勾引我哥哥!”
“噓——”玲瓏嚇了一跳,“公主公主!快別說了!”
李慧芝冷眼看她,“怎麼不能說?”
“當初那個小宮女,原以爲聖上會處死她,這事兒也就扯不到公主身上來了!”玲瓏小聲說道,“可沒曾想,聖上竟留下了她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