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6章

康熙同胤禛說到中秋,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爲中秋轉瞬便至。

往年中秋佳節,康熙總是要賜宴羣臣,讓他們感受皇恩,但這般過了幾十年的節日,康熙漸漸年老,開始感念大臣們失去了和家人團聚的機會,今年,康熙就給衆臣放假了,他自己也和家人們一起共度中秋。

雖是隻設家宴,皇宮裡中秋節的氛圍卻一點兒都沒有減少,甚至可能因爲康熙要和宮裡人一起過此佳節,大家更加熱鬧地佈置紫禁城。

各個宮殿的太監宮女們都忙碌起來,康熙見不到他們忙碌的過程,只看到他們忙碌的結果。宮裡處處張燈結綵,御膳房做出的糕點可以連成一條長龍,中秋節這天,御花園佈置出百花盛開的景象。

康熙給大臣們放了假,他自己雖然還是批閱了幾個時辰的奏摺,但過節嘛,總還是要好好放鬆玩樂的。

這會兒,距離家宴開宴還有一段時間,禛兒肯定還沒來,即便來了,不是先呆在老十三那裡,就是去了太子的毓慶宮。康熙再一想,他也有兩天沒有見到自己的長孫弘晳了,便擺駕去毓慶宮。

弘晳不是胤礽的嫡子,原本也不是胤礽的長子,但胤礽前頭的一個兒子在四十年時夭折了,弘晳就成了胤礽的長子,也是康熙目前的長孫。

弘晳打出生便住在毓慶宮裡,跟康熙接觸的機會自然是比旁的孫子們要多許多,再加上,弘晳跟胤礽小時候一般聰明機靈,勤學苦讀,學問極好,康熙愛屋及烏,十分疼愛此長孫。

康熙駕臨毓慶宮,皇太子胤礽大喜過望,帶領全宮諸人叩拜迎接康熙。康熙笑呵呵地虛扶起胤礽,讓衆人不必多禮。他同胤礽說了一會兒話,就親切地招呼弘晳來問話了。

";近日都讀了些什麼書呀?";康熙拉着弘晳的小手問道。

";回皇瑪法,孫子近日還是在讀《論語》。";

";喲,怎麼還是在讀《論語》呀?是遇到問題了,還是如何?你阿瑪十五歲的時候,可都是能出閣講書了呀!";

";孫子不敢跟阿瑪比。孫子近日在讀《論語》,正是因爲阿瑪讓孫子再次體會《論語》的奧義,寫一些不一樣的心得出來。";

";這很好呀!";康熙有些驚訝,他望向胤礽,誇獎道,";很不錯嘛!";

胤礽恭敬道:";兒子只是在向皇阿瑪學習。兒子不敢跟皇阿瑪比,只望學習到皇阿瑪的萬分之一,用於弘晳的教育。皇阿瑪今日既然大駕光臨毓慶宮,又過問弘晳的學習,兒子斗膽請皇阿瑪指教弘晳一二,就能彌補兒子的不足之處了。";

";呵呵,";康熙笑道,";你們父子兩個,一人一個不敢,這不對,太子你要想着超越朕,而弘晳要想着超越你阿瑪,這樣咱們大清的江山才能越來越好嘛。";

";兒子謹遵皇阿瑪教誨。";

";孫子謹遵皇瑪法教誨。";

康熙是很喜歡教育兒子,以及孫子的,難得聽到胤礽這麼懂事的言論,弘晳又如此聰明好學,康熙也就樂此不疲地考教弘晳。他詢問弘晳對於《論語》的記憶與理解,時不時點撥一下。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家宴開席時間臨近。康熙經樑九功提醒,才發覺自己在毓慶宮待了許久,而這時他才恍然發現,今天禛兒居然沒來毓慶宮。

康熙要先回去乾清宮換裝。臨走之前,康熙又看了眼弘晳,恍惚之中,覺得這孩子清清冷冷,又隱藏着孺慕之情的雙眸,像極了禛兒的,康熙一時不捨,招招手,喚來弘晳,";來,你今天跟着皇瑪法。";

自家兒子得到康熙的寵愛,胤礽是喜出望外。弘晳忽然獲此恩榮,也是驚喜萬分。

康熙帶着弘晳去了乾清宮。

胤礽率領毓慶宮所有人恭送康熙離去,然後,他們也要抓緊時間,準備奔赴中秋家宴了。今日的宴會尚未開始,但胤礽已經能夠想象出,他和弘晳必然將是今天家宴的主角。今天宴會上,他可以讓所有兄弟們知曉,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很牢靠。

沒想到,只是因爲想起他小時候,被皇阿瑪嚴厲責備必須背誦足夠二百遍書,又要學習各種釋義,還要自己理解講述……他鬱悶不已,就讓弘晳也去做那些,嚐嚐他小時候學習的苦……真沒想到,居然引來了皇阿瑪的一番誇獎,不僅誇了弘晳,還讚了他……他有多久沒有聽到皇阿瑪的表揚了?

胤礽暗想着,以後要真的注意弘晳的學業,讓他去討皇阿瑪的歡心。

康熙換了衣裳,攜着弘晳的小手,一起去了御花園。

御花園裡早已經聚集滿了人。

宮裡的嬪妃、太妃們,只要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全來了。沒有出嫁的格格們,所有的阿哥,也都來了。

京城裡最爲尊貴的一批人,甚至是整個大清最爲尊貴的人們,迎接康熙的大駕,而後,所有人陸陸續續都發現,康熙身邊緊緊跟着一個少年--皇太子胤礽的長子弘晳。

皇上真是有夠疼愛太子的,今兒佳節,還特意將太子的兒子帶在身邊呵!

在場衆人,一時之間如此想的,數不勝數。

胤禛在人羣之中,也瞧見了康熙協同弘晳一起出場。他沒有多想他家皇阿瑪對太子二哥的寵愛,因爲不需要多想嘛,從小到大,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胤禛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去年病逝的嫡長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弘暉。

胤禛可以說對弘暉傾注了他所有的父愛。他雖是不像他家皇阿瑪寵愛太子二哥那般溺愛弘暉,但他相信,他對弘暉的父愛,不會比他家皇阿瑪對太子二哥的少上一分一毫,也絕對不比任何一位父親少。弘暉那個孩子也十分乖巧聽話,又懂事孝順,爲人聰明,愛好學習,勤奮刻苦……完全值得他的愛。

可惜,他們父子緣分太淺薄了。

胤禛子嗣很少,弘暉去後,他膝下就只有兩個兒子,一個今年六歲,一個去年纔出生。這兩個孩子都是李氏給他生的。胤禛還是想要一個嫡子的,只是,去年弘暉病逝後,他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極爲傷心,身子大爲受損,胤禛只能安慰烏拉那拉氏,讓她安心養身子。

養兒子,也是需要看緣分的。

胤禛雖是也喜歡子孫滿堂,但並不強求。何況,他這一生,怕是也難以實現那樣的美景。

他家皇阿瑪偶爾也會跟他說,讓他多生些兒子,時不時的,也給他賞賜女人,去年選秀,還賜給他一個格格,鈕祜祿氏。只是,每次他府裡傳出什麼跟女人有關的話題,他家皇阿瑪也是必然會大大吃醋一番的。

胤禛看着滿園子的人,心中不禁好笑。此時御花園裡的人,基本上,不是他家皇阿瑪的女人,就是他家皇阿瑪的孩子,他要認真吃醋,非得淹死在醋海里不可。他家皇阿瑪常常故意做些事情或是說一些話,就想要看看他吃醋的表情,怎麼就沒想到,他會受不了這樣的場面呢?

受不了,又能怎樣呢?

胤禛再在心中微微嘆息。

少年時代,不諳世事,覺察到皇阿瑪的異常,感受到自己的內心,就想着在一起。那時候,他家皇阿瑪極力想要將他拉回正途--當然,沒有拉成功。不過,胤禛如今想來,假如,他和他家皇阿瑪那時候就在一起了,怕也不會是什麼好情況。他那時候愛得純粹,恐怕不能接受皇阿瑪在有了他之後,碰觸旁人。

那樣的想法太過理想,完全不現實。

他家皇阿瑪是怎樣的人?八歲登基,十六歲親征,他身爲皇阿瑪的兒子,序齒爲四,但實際順序卻是十一,前頭還有五個先出生的姐姐,他家皇阿瑪一生女人無數,真正兒女成羣,怎可能是他約束得住的?何況,他家皇阿瑪身爲帝王,爲了大清江山,也該多開枝散葉。他自己都有義務多生孩子,要爲府上的那些盡心服侍他的女人們負責。

可是,有所失,卻也有所得。

他雖是缺少兒子,但從他家皇阿瑪那裡得到的愛,實在是美好的。

月有陰晴圓缺,十五的滿月雖是讓人感到圓滿幸福,但日子中非滿月的時候更是多得多。而且,十四、十六的月亮,也是很好的。

他和他家皇阿瑪的一生都缺少很多種愛,他們能夠彼此相知相愛,已經十分難得。他們之間的感情儘管尚未達到十五的月亮那麼完滿,然而,卻是這份感情,將他自己獲取的愛補足成了十四的月亮。

能夠獲得目前的一切,胤禛很是感念知足,也很珍惜。

胤禛從自己的深思之中迴歸家宴現場,他略微掃視周圍的情況,看到大阿哥胤褆眼神陰暗。胤禛順着大哥的視線望去,瞧見的是他家皇阿瑪正和弘晳說笑。

胤褆看着康熙身邊的弘晳,心中十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