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

不要臉

葉臨池和如初上自習是李家龍最先發現的。他看見兩人並肩坐在一起的時候,那眼神意味深長,一副“你小子豔福不淺”的樣子。

如初朝他一笑,葉臨池則使了一個眼色,李家龍來不及消化信息量,裝作一副好久不見的表情。

葉臨池知道,紙包不住火,車婷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他車裂了不可。可是,他並不想告訴車婷他和如初的故事,更不想讓如初知道車婷的存在。和如初在一起,他覺得很安寧,和車婷在一起,他總是有一種躁動,兩個人一個是海水,一個是火焰。

如果非要二選一,他想還不如選擇死亡。所以,他現在的權衡之計,就是誰都先不要告訴,也讓李家龍幫他保密,特別是Alice萬一問起來的時候,一定要回答得滴水不漏。

和如初在一起,葉臨池很少想到車婷,想到的時候,也是希望她晚一點回校。好在車婷自從上次被葉臨池說“嘮叨”以後,白天基本不煩他了,只有吃飯時間和晚上睡覺時會發短信。

“你什麼時候回來。”葉臨池短信裡問車婷。

車婷的回覆是半個月以後。因此,葉臨池踏實下來,分身有術之後,和如初的感情比過去還要好。如初有空就過來陪葉臨池上自習,兩人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好像重新開始談戀愛。

這天,如初下班後告訴葉臨池最近有點上火。葉臨池想起來,宿舍有車婷買的胖大海和西洋參,專門給他夏天降火的,於是帶如初回宿舍取。

“以前沒發現,你和女生一樣細心。”如初說。

當時是晚上7點。宿舍就他們兩個人,按照平時習慣,李家龍一般是10點以後回宿舍。

葉臨池突然覺得宿舍的燈光前所未有的曖昧。他一把抱住瞭如初,輕聲耳語:想你,我纔會上火。

兩人抱做一團,順勢躺倒在牀位上。牀位面積太小,又是鋼材牀,發出了格嘰格嘰的聲音。

“千萬不要有人來敲門纔好。”葉臨池想,可是他又馬上說服自己:這個點,不會的。

“砰”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正在膠着的兩人驟然一跳。

葉臨池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敲門聲越來越急。

“外面是誰?”如初趕緊起來穿衣。

葉臨池套上內褲,大腦一片空白,一件事卻越發清楚,聽着敲門的力道,門外一定站着車婷。

以前車婷向葉臨池抱怨,越是存有僥倖,就越是不能走運。比如,哪天沒有帶衛生巾,大姨媽就來了。哪天逃課去逛街,老師就偏偏點名了……,如今葉臨池認同這句話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爲什麼就不能開門,你在躲什麼!”車婷用腳開始踢門。

“怎麼回事?”如初看着葉臨池,眼神如刀。

葉臨池徑直走上前去,一開門,就看見車婷想殺人的眼神,他心一橫,就想看看車婷能把自己怎麼樣。車婷把葉臨池從上到下剜了一遍,眼神聚焦到如初身上,幾乎在一秒鐘的時間裡,她把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摔,剛剛騰出來的手,馬上重重甩在了葉臨池臉上。

“啪”的一聲,分外清脆。

葉臨池從來都認爲,作爲一個直男,被女人打臉是很丟人的事情,只有娘炮,才能被女人欺辱。

可是,輪到自己真的捱了一巴掌,他並不覺得羞辱,而是無比暢快。剛剛,他也覺得很暢快,那是來自身體的愉悅,出汗帶來的愉悅,現在則是心裡的暢快,如果兩個女人能夠不撕起來,他願意被千刀萬剮。

車婷沒有給葉臨池想要被剮的機會,她邊罵了句:“不要臉!”邊扭頭就走。葉臨池對她最初的印象,覺得她像一隻小鹿,輕盈又多情。然而,這次,她走得絕決,葉臨池甚至來不及去看她的表情。

不該來的走了,葉臨池感到身後有萬隻冷箭對着他。他一轉身,如初已經穿好一副,把他當做空氣一樣,自顧自走了出去,一句話也沒有留。

愣了很久,葉臨池挪回到牀上,穿好衣服。這身NIKE,還是車婷給他買的,“不許勾搭別人。”車婷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如今,他穿着車婷買的衣服,和別人上牀,這是一真是個絕大的諷刺。

葉臨池呆坐在牀上,心亂如麻。他想去找如初,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想去追車婷,可是沒有勇氣。

家龍就在這個時候進了宿舍。他看見葉臨池呆呆坐着,問他這個點怎麼沒去看書。

“在想一個想不明白的問題。”

“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多得去了。比如我爲什麼會投胎在這麼現實的社會?比如考研爲什麼要考馬列毛鄧改革開放三個代表……,這些問題都是未解之謎。”

“怎樣判斷自己愛不愛一個人?”

家龍看了一葉臨池一眼,隱約察覺到什麼,知道他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判斷愛一個人重要嗎?”家龍問。

“不重要嗎?”

“重要嗎?!我不想跟你在這個問題上繞來繞去。在我看來,所有的感情,在這個物質的社會都不堪一擊。爲什麼所有的感情裡都隔着一個要車要房的丈母孃?因爲只有錢是可靠的,只有錢,才能給人帶來安全感。女人們這麼現實,我們男人更是應該清醒一點,你就是能判斷自己是否愛一個人那又怎麼樣。愛情從來都是錦上添花,你強大了,愛情自然慕名而來。愛情就是奢侈品。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判斷自己愛哪個奢侈品,有意思嗎?”

“並非所有的女人都現實,咱們宿舍裡用的洗髮水沐浴露洗衣粉洗潔精,哪樣不是她買的?咱們吃的每一次夜宵,那一次不是她送的?”葉臨池說。

“跟你上牀,也是她主動送****的。”

葉臨池眼神怒了,他不能忍受車婷貶成這樣。

“她家是賣白酒的,跟石油沒有半毛錢關係,當然,你要說白酒跟石油也差不多,一樣可以燃燒,我也無話可說。這麼說吧,車婷一斤白酒,不在話下。你喝死了,她還臉不紅心不跳。”家龍說。

“這些是Alice告訴你的嗎?”

“別管誰告訴我的,我就這麼跟你說吧,女人可以利用男人,男人爲什麼不能利用女人呢?去年考研的時候,我面對一個少了4位數的手機號碼,整整算了6個小時,通過排列組合,列出了上千種的可能,從中,我排除掉不是北京的號碼,再一個個號碼發短信,終於,我聯繫上了痔瘡女孩。當然,這麼一件事,我就把她感動了,她帶我去她們的實驗室上自習,解決了我的佔座難。坐在實驗室,我心裡就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太特麼爽了。我知道,你心裡一定覺得我作孽,可是,因爲我對她並沒有感情。可是,誰又敢說,她沒有從我身上,得到過一點喜悅呢?再說追Alice,她一看就跟我不是一路人,我一窮二白,她可是不缺錢的主,我爲什麼能追上她?就因爲我疊了上萬只千紙鶴。Alice什麼貴重的禮物沒有收到過?我只能另闢蹊徑,通過最笨的方式打動她,一千隻不行就五千只,五千只不行就一萬隻……我跟她在一起,就圖個面子,我覺得特別有面子……她跟我在一起,覺得我有野心,前面的路會有盼頭,所以,我們就是各取所需……”家龍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你真不是個善茬。”葉臨池聽得有點愣。

“什麼是善?善就是不作惡。我作惡了嗎?並沒有。我考完研就立馬跟痔瘡女孩分手,把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和我在一起,Alice很有安全感。人和人無非互相利用而已。”李家龍說。

葉臨池無言以對。